开唐烟云-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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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轩疑惑道:“这是何意?”
陈贯道:“以往出现的恶钱,皆是由买卖来到百姓的手中,而后通过市场交易泛滥开来。而此次出现的恶钱,却是有人直接到商贾农户家中,以五恶钱换一好钱或等价之物的比例,直接换取,在进入市场流通之前,便已经泛滥开来。”
谢轩这才明白陈贯的意思,开口道:“事发之后,江淮各州府采取了怎样的举措?”
陈贯道:“其余州府,下官不太清楚,就以广陵为例。下官得知消息之后,立令州府官差至商贾农户家中,查访提供恶钱之人的形貌,以图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又敕令禁断恶钱,市场之上,只准流通开元通宝,强收流通恶钱,熔破复铸,准式样钱。却不想,敕禁推出之后,百姓喧然,物价动摇,商人不甘交易,市集荒废,隐有民变之兆。下官无奈之下,只得暂废禁令,令人上报张相。”
谢轩闻言,颇有些无语,很想骂陈贯是个猪脑子。恶钱虽然是劣钱,却也是商贾和百姓用分量十足的好钱和实物换回来的。陈贯采用一刀切的方法,直接强收商贾和百姓手中的恶钱,却无有补偿,等若是让商贾和百姓,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蒙受了损失。
这样一来,商人自然是要罢市反抗,百姓手中本就不算宽裕,如今恶钱又被收缴,身无分文,自然是会引起民变。
谢轩开口道:“这么说来,张相正是来到广陵之后,通过查访,才发现了江淮恶钱的根源,前往捉拿贼寇时,才为对方所趁?”
陈贯拱手道:“是!”
不用想,这又是一条连环计,对方很有可能早在放出恶钱之时,就已经设计好要刺杀张九龄。否则的话,这恶钱的熔铸之所又岂会那样容易就会被找到?
谢轩沉思一会,突然开口道:“若是将江淮之地的富商巨贾,皆集中到广陵需要多少时日?”
陈贯有些跟不上谢轩跳脱的思维,弄不清楚他此话的用意,不过仍是开口道:“十日之内,应当问题不大。”
谢轩点头道:“善,陈太守可即刻安排此事!”
“是!”
陈贯走后,谢轩看向张悦道:“你随我来,我有事要交待你去做。”
是夜,谢轩看着天空的一轮新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治理恶钱,坦率地说,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这是困扰整个封建王朝,数千年的一件事情,一直到清朝灭亡,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他能做的,便只能是借助后世的一些超前的经验,结合自己穿越到唐朝之后,对于这个时代的认识,所糅杂出来的一些办法。
但是能不能被这个时代的人所接受,能不能得到百姓的认可,他则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这种对前途一无所知,失去把控的感觉,绝不算好,让谢轩变得患得患失,忧心忡忡。
这时,一张大脸突然出现在窗口处,王逸之笑嘻嘻地道:“这么出神,我若是杀手,现在你已经挂了。”
谢轩白他一眼,指了指廊道上的裴娇儿:“你若是杀手,现下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王逸之拍掌道:“不错,还知道和老子斗嘴,看样子情况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糟。”
谢轩叹气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
王逸之站在窗口道:“你不要总是把事情闷在心里,可以把你的计划对我说一说,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即使是帮不了你,也比任何人更有资格提出意见。”
第126章 凤鸣江淮 一()
王逸之听完谢轩的叙述,不禁也被他这超前的计划惊呆了:“你确定这可行,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接受?”
谢轩苦笑道:“我若是可以确定,也不用犯愁了。这只是一种尝试,如果不行,也只能用常规的方法。”
王逸之点头道:“这就是金属货币的弊端,经济繁荣之时,受限于成本和开采技术,政府的货币发行量已经远远满足不了市场交易的需求,为了维持市场的正常运转,恶钱就会成为一种刚性需要,这才是恶钱屡禁不止的根本原因。好在你的任务只是缓解,而非根治,战乱之后,人口减少,经济萧条,成色不足的恶钱会自动被商贾百姓摈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你都不需要再为恶钱发愁了。”
谢轩叹气道:“话虽如此,但从长远来说,这个问题仍是需要得到解决。”
王逸之道:“事实上,货币政策再好,也离不开政府的监管。以后世来说,并非是没有假币,但却从来未曾泛滥过,其中的原因固然是有真币难以仿制,更多的却是因为政府有效的监管措施。”
谢轩疑惑道:“后世的监管体系在这个时代如何能够复制?”
王逸之道:“很多东西是无法复制,但是有一点却可以借鉴。后世的假币之所以没有生存空间,最大的原因便在于对使用者的处罚力度,百姓知道使用假币是犯法的事情,违法的成本很高,从心理上就会拒绝。”
谢轩点头道:“这的确是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隋文帝以隋代周,新朝初建之时,恶钱泛滥,用尽办法,皆不能治。最后文帝乃令有司,括天下邸肆见钱,非官铸者皆毁之,其铜入官。而京师以恶钱贸易,为吏所执,有死者。不光是私铸钱者以极刑处死,连使用私铸恶钱交易者,被官府查获后,同样判死,数年之间,天下再无私铸钱币者。不过这种强硬的手段,必须是在国家强盛,民众安居,政令通达之时,否则很容易就会出乱子。”
王逸之道:“所以大乱之后,倘若你能够执掌大权,届时正是最好的时机。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当一项制度可以平稳地持续几十年的时间,就会成为一种定式,哪怕是不合理,世人也会从心里接受和遵从。”
顿了一顿,他又道:“所以,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现时并不是治理恶钱的最佳时机,倘若新策能够实现,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行,能够缓解江淮恶钱的泛滥也就够了,毕竟这天下太平不了几年了,不破不立的道理你应该不会不懂。”
谢轩得他开解,心情倒是放开许多,开口道:“不过此次的江淮恶钱,并不是市场的自发行为,而是有人在幕后操控。那些恶钱,我也看过,单论用铜,以二换一已是极限,对方以五换一,甘受这么大的损失,这是极不正常的,难保没有其他的阴谋。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将对方的铸币之所给找出来,彻底断绝恶钱的来源。”
王逸之点头道:“知道了。如今市面上,张九龄筹调的五十万好钱已经所剩无几,对方如果不计代价铸造大量恶钱进入市场,物价很有可能会崩盘。从经济规律来说,物价膨胀的速度要远高于货币的发行倍数。等到物价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如若对方以黄金抄底,很容易出现大的动乱。”
谢轩笑道:“不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王逸之诧异道:“为何?”
谢轩笑道:“金属货币与后世的纸币不同,纸币一旦贬值,就真的只是废纸,比如著名的京布巴韦币,但是金属货币不同,因为它本身就具有价值,总会有一个底限,不可能会一文不值。一旦过多流入市场,政府收回重铸,反而会缓解市场压力。所以,可以肯定,对方一定另有所图,而且不可能无限地投入铜币,一旦对方收手,想要再追查就更难了。”
王逸之点头道:“好,这方面你比我懂,就交给你处理,我来寻找他们的老巢。”
半月之后,江淮地区的富商巨贾齐集广陵。事实上,这些人对于谢轩宣召他们的目的非常清楚,若不是慑于其威势,只怕一个人也不会来。
而对于谢轩来说,这些人却是至关重要,因为他们乃是恶钱的最大持有者和交易的终端,是整个事件的核心。
这与张九龄治理恶钱的首选方法是迥异的,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想法有着天差地别,如果说张九龄是从市场的散户着手,而谢轩则是直指商品市场的大鳄,通过解决他们,从而间接去影响遍布市场的散户。
广陵太守府,正堂之内,谢轩看着堂下的江淮地区富商巨贾,笑道:“诸位辛苦,请坐!”
众人皆拱手道:“不敢,多谢总管。”
谢轩环视一圈,看向堂下上首的一名中年富商,突然开口道:“万公,自恶钱入市,江淮物价上扬几何啊?”
被谢轩点名的此人,名叫万像,乃是江淮地区最大的盐商。
唐代的食盐,施行的是民制官收,开元年间,虽然因财赋紧张,开始收取盐铁税,但依然允许民间合法地进行食盐的贩制。
江淮地区向来为产盐重镇,万家在江淮地区盐场无数,几乎形成垄断,其家业之大,远非金陵沈家可以比拟,乃是江淮地区一等一的大富商。
而万像见谢轩一开始就针对自己,不由地心中乱跳,不过仍然拱手道:“已是三倍有余!”
谢轩点头道:“竟只三倍而已,远未有本官想象的高,好,好,好,看样子诸公平稳物价,抑制恶钱功不可没。”
众人闻言,都是一头雾水,物价短短几月之中,翻了两番,谢轩竟说不高。还将一顶高帽甩到众人头上,说他们有平稳物价,抑制恶钱之功,这其中定然是有阴谋。
众人相互对视,谁也不敢出声应和。
这时候,就听到谢轩道:“我闻万公世代经营食盐,乃江淮地区制贩食盐第一人,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万像对于谢轩紧盯自己,心中腹谤不已,更是紧张万分,大冷的天,身上汗水长流,拱手道:“不敢,聊以糊口而已。”
谢轩笑道:“万公过谦矣。”顿了一顿,又道,“万公世代制贩食盐,想必对食盐颇为了解,本官手中有一些样品,还请万公掌眼。”
说完这话,身边的张悦从腰间拔出一个纸包,递到了万像手中。
万像打开纸包,一层浅浅的颗粒物顿时映入他的眼帘,那些颗粒物通体雪白,饱满均匀,入手滑腻,细若粉尘,万像心中已经是有了一丝猜测:“敢问总管,这是?”
谢轩道:“这是我稷下书院新近制出的食盐,还请万公品评!”
万像闻言,伸出右手食指,蘸了一点食盐,放入口中一嘬,顿时满脸震惊地看向谢轩,这食盐入口只有咸香之味,全无半分涩感,较之自己盐场中所产出的食盐,无论是卖相还是品质,高了何止一筹?
谢轩笑道:“看万公的神色,这食盐似乎品质不错?”
万像拱手道:“在下不敢欺瞒,此盐品质之高,实为万某平生仅见。”
谢轩笑道:“得万公亲口称赞,本官方信此盐确为上品也。”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听稷下书院匠工言道,如今市面贩卖之盐,色泽黄黑,口味苦涩,多含毒物,若是将这种食盐投放市场,必定风靡,万公以为如何?”
万像闻言,脸顿时就绿了,倘若这种食盐投放入市,民众都不是傻子,只要价格尚可接受,必然会趋之若鹜,对他这种以贩制食盐为生的商家,必定会造成致命的冲击。
万像拱手道:“敢问谢公,此盐成本较之普通食盐,高出几何?”
谢轩笑道:“至多二成。”
万像又问道:“不知产量如何?”
谢轩笑道:“差可持平。”
万像顿时脸色大变,品质如此高的食盐,其生产成本竟然只高出两成,产量又可以得到保证。在初入市场之时,完全可以行薄利多销之策,以平价出售,绝对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传统食盐迫出市场。
对于以食盐起家的万像来说,这绝对可以说是断了他的命脉。
万像沉默不语,脸色极其难看,在场的盐商也莫不都是如此,甚至有些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在瑟瑟发抖。
这时,谢轩突然笑道:“我稷下书院到底不是商户,只能做一些改良工艺的事情,不可能亲自贩卖食盐。我欲将此专利出售给盐商,效金陵沈氏之故事,万公以为如何?”
闻听此言,万像原本黯如死灰的一颗心顿时又活络了起来,拱手道:“在下虽不才,愿耗尽家资购买谢公手中制盐专利,倘若能得谢公玉成,自此后我泗州万家唯谢公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谢轩笑道:“万公此话错了,专利出自稷下书院,乃是国家所有,并非是在我谢某一人手中。万公即便是最后拿到了制盐专利,也应该感念国家之恩,以国家圣人马首是瞻,而并非是谢某。”
万像拱手道:“谢公教训的是,在下言辞欠妥,还望谢公谅解。”
谢轩笑道:“无妨。食盐专利虽为国家所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