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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白面相公-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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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我家作甚!我男人不在,你走否则”

    赖汉开口道:“小娘子莫要误会,你家男人可是姓沈,名默?”

    “”李紫嫣稍稍犹豫了会儿,她担心对方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万一要对沈默使坏,岂不是很糟糕。多替沈默想了几层,没有马上回答。

    赖汉见状连忙再道:“他可是有功名的秀才?”

    李紫嫣立刻点头:“对,他是秀才!我警告你!你不要有坏心眼,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你欺负不了他!”

    雨势急骤,伴随着电闪雷鸣,赖汉的神情愈发激动,呐呐道出一句:“他可是长卿,金陵沈长卿!”说话间上前一步,也使得对方连忙后退。

    李紫嫣默默抓住了挂在门后的柴刀,“是!”说完话后,她提起了所有的精神,牢牢盯住对方的动作,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要拔刀了。

    赖汉听后竟是站在原地大笑不止,良久后抱拳道:“告辞。”

    李紫嫣蹙眉凝视,看着赖汉的身影消失在雨夜,她推上房内,开始担心起坏人刚才有没有说了不该说的话

    卧榻难眠,从枕下拿出坏人买的玉簪花看了许久。

    金陵星月楼,悠扬清丽的乐声仍在耳边萦绕。

    不难想象这样一幅场景,场中以读书人为代表的士子与身着军服的武人对持,而角落里的伶人彷如未闻,仍在不停地演奏着乐器,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曲调轻缓,场内周巡检的动作也会显得缓慢,高高抬起手,如同平日里教训犯事的手下一样,大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探花郎脸上。

    鲜红的血印显现出这一巴掌的力度,探花郎急忙双手捂住,断断续续的吼道:“你、你你不想活了!”

    周巡检面无表情的瞥着他,而后环视一周,目光落在随从身上,片刻后摇头。

    “你探花郎好大的威风,胆敢阻拦本将履行公务要事!”周巡检沉声再道:“诸位今天可都看见了,就是这位滔滔不绝的罗探花,屡屡干涉本将行事,如若上方问起,本将自会如实详禀!”

    围观众人听了此话恼怒异常、义愤不已,手指巡检说其指鹿为马,混淆是非,视事实于不顾,诬陷罗探花云云。

    探花郎近日里趾高气昂惯了,现下吃了如此大亏,哪里能压下火气。但见对方如此张狂,免不得深思一二。

    对方究竟是凭借着什么?

    到底是谁人在替他撑腰?

    嚣张跋扈的底气从哪来?

    揣度片刻,探花郎冲上前呵道:“尊师蔡太师若是知晓此事,你可想过后果!”他搬出了自己最大的靠山,蔡京蔡太师的名头一旦亮了出来,摆在明面上,天底下没有人敢不退让三分。

    然而周巡检仍将对方视若无睹,挥手示意手下一番,大队人马立刻排列规整。径自走到楼梯前,猛然顿住,平淡道:“蔡太师保不了你”

    巡检只留下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这一句的意味太过深长,众人不免猜测其中深意,以至于出现了诡异的场景。

    前一刻尚且是剑拔弩张的对立局面,这一刻竟然鸦雀无声

    一番意外过后,暴雨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沈默默默的来到窗前向楼下望,楼下巡检等人走出店门,长街上淋着雨,去了下一家。

    张小娘子不知是何时来到他身边,凭杆望天,她的声音很轻,“方才巡检路过的时候,怎会看了沈小哥半晌?”

    “长得像坏人?”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搭配着窗外的雨声让人有一股落寞的萧索感。

    他心里有事,事情还不少,一件比一件难办,比登天还难。

    他不想去考虑,也不愿意去正面相遇。

    之前一直在躲避,在隐藏。

    甚至不去想,不敢去想。

    直到今天,大名鼎鼎的蔡京出现在别人的话语里,留在了他的耳边。

    沈默愁容惨淡,无力感在四处蔓延。

    他原以为哪怕外面洪水滔天,金陵城里至少安全。

    纵使天完国灭,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他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更知道自己的能力所及。

    似乎是来不及了,天完朝廷已经决定联合女真攻辽

    之后的变故和发展,连沈默这个半吊子历史爱好者都知道。

    都城覆灭,朝廷南迁。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一年?两年?

    不够的,时间不够。

    他曾经趁着四下无人,豪气干云道:

    给老子三十年,还你们一口新鲜的雾霾尝尝

    然而,现实的惨淡,让他喘不过气。

    四民士农工商之间的壁垒已经不算清晰,特别是农与商之间流动极强,极易转换。

    沈默身处士人阶层的底端,甚至算不上士人阶层。他无望入仕,从与陈映容成婚那日起,就已无望。

    他深切的了解到官员的出仕资格来自于世袭,换成他前世里的流行词来说,就是拼爹。

    萌补官员达五成以上,科举官员不过三成余,剩下的则是依靠金银钱财进纳官资,也就是通常讲的买官。

    沈默穿越过来的时候秋闱已过,如无例外需等三年。更何况他也不曾中举,不是举人老爷,连赶考的资格都没有。

    深入的想过这个问题,反正天完要完,朝廷南迁多半也是迁来江南,自己只用守护好这一亩三分地,且等着天完皇帝落跑,跑来金陵城登基便是,届时再做旁的打算。

    孰不知今日星月楼内的一番热闹,浇透了他原本的幻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探花郎这样的巅峰人物都不能活得自在?

    蔡太师都保不住?

    乱世里的小老百姓就是好当的?

    沈默攥紧拳头蹙起眉,拿来酒壶对口吹。

    张小娘子静静的观察了他许久。

    “沈小哥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啊,没故事,都是事故。”

    沈默放下手中见底的酒壶。

    女医落在他身侧,大概是出于习惯,才会伸手搭脉,感受到腕上冰凉的手指,沈默也没做声。

    “沈小哥是否觉得每日清晨与傍晚都会胸闷、身热,久不能寐?”女医松开腕上手指。

    沈默随口答道:“精力过剩,我知道。”

    “不全是”

    “多谢。”沈默打断她。

    他很想静一会,期盼着雨停,能走。

    今夜好端端的一场聚会,生让突如其来的巡检搅黄了。

    主桌上虽是有人发言,能得一二回应,但是难以避免最深层的尴尬气氛,众人意兴阑珊。

    此前探花郎不顾众人挽留,自顾自的走了,随之而去的小娘子众多,她们本就是为了来见他,既然正主已经离去,万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本地的才子佳人尚在,秦大郎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无法调动场间气氛,只好怏怏落座,闷着头吃酒。

    今夜始终未发一言的苏馨语站了起来,她的动作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自四周传来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徐不慢地往前走,古逸叶出声留。

    “馨语要走?待雨小些,送你回府。”

    苏馨语极为反常的没有转头,也没有回话,她只是拿起了木架上的瓷瓶。

    “咔嚓”

    瓷瓶落地,碎片四散。

    阁间内不明缘由的小娘子们呆楞在原地,身后站着的众多围观者满脸疑惑。

    孰不知往日里温文尔雅的苏小娘子,究竟会因何事生怒,且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出来。

    不少人猜测着偏角阁间内的情形,随着那儿发出的几声惊呼,猜测也有了雏形。

    “谁啊,惹得苏小娘子不悦”

    “我哪儿知道,今天真是倒霉,没一件痛快事。”

    “谁说没有?巡检抽打探花还不够爽快?”

    “哼!你这是嫉妒,嫉妒探花郎有文才又英俊!”

    “”

    阁间内,苏馨语未语泪先流,小娘子想劝不知怎开口。

    女医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个挑夫

    接下来一道宛如深闺怨妇的陈述犹如平地惊雷,炸得整栋星月楼为之一颤。

    声音轻轻,字字脆。

    “长卿,奴家怀了你的孩子”

    “长卿,你可愿与奴家去晚晴楼”

    “长卿,你好狠心!”

    沈默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思来想去,约是之前拒绝了她?

    现下想要履行那个“你会后悔”的威胁话?

    藏下心底的一抹冷笑,沈默冷冷道:“抱歉,我喜欢男人。”

    “”

    “”

    “”

    原先雇佣他的小娘子们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挑夫,只见他缓缓地走向苏馨语。

    “没有人可以诬陷我,天王老子都不行。

    除了陈映容,因为我知道,她不会。

    我该去晚晴楼找她了

    如此,各位,沈某告辞!”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黝黑的汉子拖着草鞋一步步走向楼梯。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沈秀才回城了。

第75章 小别后() 
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有什么样的果。

    夏夜的暴雨哗啦啦的下,马车穿行挤压起水花,这个时候的行人很少,雨中零星的几人行色匆忙。

    耳边就是雨声,下了不知道有多久,隐约听见车夫的叫骂,孩童的啼哭,酒楼内的摔打

    凌厉的闪电把整条街道照的通透,他望了遍两旁的景象,随雨走。

    他的鼻息很沉、很重。

    雨帘隔绝了他身旁的一方小天地,并不代表他会听不见呼唤。

    商贩冲着他叫卖纸伞,老妪招手吆喝着蓑衣,小厮招呼他进店歇息,楼馆邀人入内便宜。

    身前有一方水潭,穿着草鞋踩下,脚跟提起的泥点想要缠上他,却被源源不断的雨点打散,再一次降下。

    雨幕弥漫了整个金陵,随之而来的迷雾像是一层面纱,正浓稠蔓延。

    愈临近秦淮河,愈发模糊,眼前熟悉的场景也看不清了。

    前方不算明亮的灯火在他的眼里光芒万丈,四周雨滴轰然,他低头前行。

    踏上阶梯,门前避雨的行人拥挤,晚晴楼并不像其他名店那样,会因为服饰装扮、阶级身份而拦下客人禁止其入内,所以在此时此刻,厅门前的人最多。

    悄悄入了亥时,夜里的第一批客人酒酣意洽,也到了结账时候,又被大雨拦下。

    对于晚晴楼来说,客源从来都不是问题,所以用过餐的客人无法安然座下。他们汇集在店门前,抬着头望天,苦等雨停。并不是说所有的客人都会如此,门前停靠的一架架马车,它们的主人便不必为此烦忧。

    沈默挤过人群,跨入门槛,立刻会有小厮送上湿巾供他擦洗。

    “客官要去几楼?”

    “吃些酒,一个人。”

    “好嘞。”小厮前方带路,引着他转入右侧酒室。

    其实这里不像寻常的酒肆,倒像是后世的酒吧,中间四四方方的木质吧台正是出自他的设计,曾为此跟她炫耀了半晌,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夸奖,不太如愿。

    在高脚凳上坐下,点了一瓶芙蓉酿。

    他在干嘛?

    沈默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见了她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见她。

    半年未见,近人,情更怯。

    手里的细棍转动着杯中话梅,如果这个时候能来一根香烟就好了。

    他能听见楼外淋淋沥沥的雨声,待到窗边有了空位就换坐过去。

    时间缓缓,面前的酒碗一叠叠堆积成了小山。

    十二壶,不多也不少。

    度数不高醉不了,脑子清醒意难了。

    望着桌上豆大的油光,静候着时光。

    在不知不觉中,雨停了,客散了,夜也深了。

    子夜时分,负责一楼生意的掌柜进来清点了一遍货存消耗,入了帐。

    酒室又复归平静,稀散四坐的客人显然各怀心事,不愿与人交谈。

    沈默从怀里拿出刚刚赚来的一两银子留在桌上,他听见了楼上的呼声,隐隐约约像是“东家慢走”。

    隔着珠帘,向楼梯看,久违的悸动令他的心跳漏了节拍,忘记了呼吸。

    “东家慢走。”

    那道倩影出了店门。

    她挥退了下人,撑着油纸伞,孤伶伶的漫步在秦淮河畔。

    每每打烊以后,她都会这样,不愿乘车,想一个人走走。

    半年来都是这样过的,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前方的女人脚步缓缓,后方的男人步履迟迟。

    宅中新进的护院想拦下他,又被一旁的丫鬟拉扯,小声说着悄悄话。

    随后下人捂着嘴惊呼,小丫鬟泪眼婆娑。

    渐渐的,长提上再无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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