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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白面相公-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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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都是厚道人,怎好从别人碗里捡肉吃,王大壮莞尔道:“个兔子,怕不够沈家小哥一人吃,不了,不了。”说完频频摆手。

    “别啊。”沈默从提框里拿出兔皮,“头几天不是王大哥借来耕牛,咱哪能开埂子撒种,还没谢过大哥哩。这兔子皮拿回去,给娃娃攥一副棉帽,等冬日里用,可不能亏了你家娃娃。”

    想起王狗剩的虎头,沈默又道:“狗剩那小子也是野得狠,昨日见他灰着头回来,打咱门前路过,问了两句,才晓得跟人打了一架。猜怎的,他一个人打了邻村四个娃娃,厉害得狠呐。”

    王大壮听后满嘴的不高兴,奈何为人实诚,脸上藏不住泛笑,“这小崽子,待会见了他,一准好好收拾收拾”

    金陵城东南方向三十里,青龙山下有户名为王家坳的老村。

    村中有颗老槐树,粗壮的腰肢让三个汉子环抱不住,它对面一户房里亮着灯,欢声笑语传去了屋外。

    沈默夹起最肥的一块兔子腿丢进狗剩的碗里,也不顾王家夫妻二人的阻拦,急忙扒拉了几下碗里的糙米,打个饱嗝嚷嚷道:“他家子狗剩,你长大了可要争口气,好好的护着咱王家坳的村民,别让邻村的李家墩欺负咱们,知道不?”

    王狗剩的个头不小,十岁的半大小子,听他话后捣头如蒜,“长卿哥,你要教俺识字!俺们村长说了,识了字能做官,做了大官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娃娃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向往,这一刻保护王家坳就是他所有的梦想。

    沈默莞尔笑道:“识字不难,难得是坚持。今的大壮哥帮着下了种籽,也没甚别的好忙活,明的鸡鸣时候,来我屋里。”

    狗剩手舞足蹈的跳了上来,绕着沈默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兴奋极了。

    王家夫妻二人欣慰的看着自家娃娃,终是泪花泛泛。

    燃烛的土房子里,沈默凭着记忆写下三字经全篇,印象里南宋时代诞生的蒙学读物,就在他一时兴起之下提前诞生了。

    错字和纰漏很多,毕竟十几年前背诵的长篇,开头和结尾尚能记全,中间关于唐代以后的历史,屡屡删减数段,才算看得过眼。心中不禁感叹:仿若李太白在此,定能细细校正。

    他此前默写三国时便是常写错字,将简体与繁体混为一谈,太白若问,则美其名曰“通假”,暂且糊弄过去。

    他吹干墨迹,将攥写规整的纸张堆叠好,躺去床上。

    这年头村民睡得早,起得也早。

    入了夜很难看见灯火,除非是谁家的男人白天进了城,回来得晚了,才会燃烛生火。

    毕竟,那灯油也不便宜,算得上额外花销,平民百姓生活皆不容易,能省一点就是一点了。

    沈默虽不必为此烦恼,但两个月的田野生活,也使得他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

    窗棂合了一半,晚风吹进屋来,墙头的野草褪了青黄,绿油油的采摘月光,复苏的生灵在夜里叫得欢响,一只蛐蛐跳进窗来,半睡半醒的沈默拍了拍发痒的脖子,转过头陷入了梦乡。

    梦中,他站在京都城头,振臂一呼,成为天下文坛翘楚,受万世敬仰。万邦来朝,坐于百官左侧之首享帝师之荣。

    村头的溪水潺潺,木桥边的矮树上写着凋零,惨红的桃花瓣跌了下来,零星几片被风儿裹着飘进了河水中央,浮得片刻,便被浩浩荡荡的水流吞没

第52章 下种子() 
日头还未升起,顾不得天还有些阴冷,沈默打着赤膊,从村口天井里掬了桶水,抡起膀子举过头顶,淋了个通透。

    发丝黏在脖上,拿手捋过搓几道胰子,直到起了泡泡,才舀来井水冲洗。

    挺直的背脊弓出两侧线条,胸前与腹部的肌肉若隐若现,这两个月来的生活,让他着实壮硕了不少。

    洗完了上身再洗脚,一些关键的地方不便露天,拧起水桶,就要往家走。

    “沈家大郎,这是去哪儿呢?”

    “沈小哥真是个干净人,那玩意洗干净了,也没媳妇,浪费了不是。”

    “这帮碎嘴娘们,还不是你们夜里叫的太欢,惹着人家沈小哥了。”

    村里的小媳妇和老媳妇们总爱与他说笑,谁叫他脸皮薄,来时又是一脸文气,打定了他不会回嘴,还不了腔。

    若是换成村里的汉子经过,这帮媳妇们可不会如此大胆,至多逗弄上两句作罢。

    沈默像似习惯了这样,微微摇头,说道:“王家大婶,小虎他娘,你家娃娃要是晌午有空,让他去咱家一趟。”

    小虎他娘放下手里的簸箕,跑去栅栏前拦住他,“虎子晌午要跟他爹进城,改明天罢。”

    妇人们围了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沈默只好放下水桶,压手示意众人安静,才说:“昨晚答应了狗剩,要教他识字,家里有娃娃的,也能一起来听听。就怕教的不好,误了人。”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主动教书识字的文人几乎闻所未闻,妇人们听了他的话后又是一通喧嚣。

    “沈娃娃,俺们家大牛岁数不小,能去听么?”

    “长卿哥,我能去吗?”

    “沈小哥,俺可听说,拜师读书可要不少钱哩”

    沈默听后大乐,他打算教书本就是打发时间之用,既然答应了狗剩娃娃,一个也是教,十个还是教,干脆多教几个,让娃娃们多识些字,总不是什么坏事。

    离割春麦还有两月的光景,这会正是农闲时间,干不了农活的娃娃淘气得狠,不是去邻村打架,就是上房揭瓦,就连沈默家门前的篱笆都被他们拆了数回。

    他拧起水桶,爽朗道:“咱可记得,刚来村里的时候,各位婶子帮过咱不少忙,提钱多俗气,左右也没别的要紧事,能教个把月吧,让娃娃识得千字可好?”

    “哇!没看出来,沈家娃娃还真是个读书人。”

    “没眼力见的小媳妇!瞧你说的,沈小哥进村时候可是迈得郎官步,特意看了的,一准是读过书的文化人。”

    沈默听了这些话,下意识的拱起手来告辞,顿时觉得不妥,连忙变成了揉搓手掌,窘促道:“那咱就先回了,挺冷的天,别忘了让娃娃来。”

    熊孩子们有说有笑的进门,嬉笑打闹着,相互丢一块土泥以示友好。

    沈默特意收拾出来的小院,显然成了他们的游乐场,依靠在门槛上打量着他们。

    渐渐的有娃娃察觉到他的神色,气氛为之一顿,安静下来。

    他上前两步,歪着头,嬉皮笑脸道:“平日里进城,东巷子里卖什么,西巷里收什么,菜市里要什么,门前招牌上写的清楚,那是给人看的。算命师傅说什么,货郎话里讲什么,碰见外乡人又要问什么,那是很难懂的。”

    沈默一边走,一边说:“书中有铜钱,书中也有婆娘,想要使不完的铜钱和咳、咳咳邻村那寡妇一样的婆娘,便是要读书的。”

    “吁——长卿哥,俺娘都说李寡妇长得真好看,屁股大,好生娃。要不,长卿哥娶了吧?”

    “哈哈哈长卿哥,俺偷偷告诉你,小虎没事就要去溪里搓澡,就是为了多看几眼那寡妇。”

    告密的小子吃了人一拳,小虎羞红了脸,站起身来辩解说:“别听他的!我真是去水里搓澡”

    沈默本是随口一说,他常听村里的汉子们念叨,说邻村的李寡妇生得俊俏。若是跟面前的娃娃们说“书中自有颜如玉”,解释起来太过麻烦。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倒是提起了他们的兴趣。

    现下只好抬手示意娃娃们安静,接着道:“咱应下了王大哥,要教狗剩识字,你们要是也想学,便乖乖听话,不听话也没事。往后小伙伴们见了面,别人说的话,你又听不懂,可千万别后悔哟”

    他特意观察了一下,在场的娃娃共有七名,最大的小虎年过十四,最小的那名娃娃手里还拿着木马,估摸着五岁左右。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童们来说,相互之间的友情最是珍贵,沈默若搬出爹妈来吓唬他们,难免起了反作用,适得其反。

    七名娃娃脸上的神情,已经给了沈默满意的答案,小伎俩起了作用,他接着道:“这只是一点,读书的好处太多,多到你们根本想象不到。那么就要问了,咱们读书前该准备些什么呀?”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纸和笔!”

    “长卿哥,没错,是纸笔!”

    “可是纸笔很贵的,我在城里见过,长长的一根棍子下面毛毛的,那纸是黄黄的,都不便宜嘞。”

    虽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沈默仍是微笑道:“私塾里的生员,也就是读书人,他们是要用笔的,笔墨纸砚都不便宜。我们先要准备的,不是纸笔,而是认字!”

    他转进房内,搬出一块长条状木板,用力杵进土里,指着上面道:“这个字念永,永远,永久,永恒的永。”

    “我知道!永定门的永,我见过!”狗剩说完,有些得意的看向同伴。

    娃娃们一脸钦佩的神情,片刻后转向沈默,又听他道:“点、横、竖、撇、捺、折、钩、提”

    沈默手里拿着簸箕,给孩童们分发沙石,再递上一根树枝,绕去前方,席地而坐。

    将沙石铺撒在面前,拿起树枝边写边说。

    “两横一竖是为工字,工匠的工”

    “三横一竖是为王字,王家坳的王”

    “两横两竖是为井字,井水的井”

    不知不觉中到了午饭时候,上午的教学进度很慢,他这个蒙学老师仅仅教了五个字罢了。

    孩童们蹦蹦跳跳的身影远去,沈默才转进伙房做饭,把清晨熬的菜粥热了道,将就着吃下。

    地里的种子开始发芽,心里的种子刚刚种下

第53章 李寡妇()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入了五月,沈默彻底成了教书先生。

    邻村李家屯的娃娃来了不少,一开始本村人很不欢迎,没想到让沈默三言两语安抚了下去。他不禁感叹,自己真有哄娃娃的本事。

    事实上,两个村子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划田的时候多占了半亩,修堤的时候少出了几人,他原先以为的狗血恩仇录并未发生过。

    教学以十日为一期,单数便在王家坳教学,逢双数就去李家屯授课,他也成为了两村里最受欢迎的先生。

    月前的寒食、清明两节袭前制合并,统一放假五天,沈默并没回城,就站在村口朝着中原之地洒下三杯酒。

    敬天、地、人。

    他不回城,焦急的可不止是陈映容一人,文人雅士、贩夫走卒少了谈资,闺中小娘、楚馆娘子没了念想,只盼着沈秀才回金陵,城里头才能热闹。

    便是有不少人以为寒食节当天能见到他,毕竟是由官府牵头搭台的祭祀节,想来沈默也会回城祭祖。

    不想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沈才子还未回城,又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徒惹人心忧。

    在消息相对闭塞的年月里,沈词跨过了万里山河,传遍大江南北,除去词文绝佳以外,种种事迹也被人传颂。

    寒门落魄秀才,幸得娘子垂青,二人结为夫妇

    大闹晚晴楼,惩治两衙内

    冲撞解元公,毫无惧色,再出传世之作

    金陵城内人人都能念叨上两句关于沈秀才的故事,不只是因为听得多了,更是因为他夫妻二人的心肠好,时常会去接济无依无靠的苦命人。此时的江南四地若是要论一论最有名气的青年才俊,恐怕非沈某人莫属了。

    可谁又能想到,这声名远播的才子,竟会在乡下住了这么久,而且看上去也并没有回城的打算。

    直到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他第一次去李家屯授课时讲起。

    话说那日阳光明媚,正是午后小憩的悠闲时光,中午在村长家里吃了些酒,瞌睡虫止不住的往上爬,迷迷糊糊地躺在长椅上,渐渐松开嘴,睡了过去。

    梦中,堂下学子皆为青年才俊,眼瞅着学生们步入朝堂,成为一股极为雄厚的朝堂势力,他还特意为此起了个名——长卿派。

    日子一晃过的很快呀,王小虎入驻枢密院,王狗剩升任吏部尚书,官家屡屡召见老夫,老夫打死不去,死活不去,就是不去最后

    一桶冰凉的井水浇透了沈默!

    “呀!”突如其来的冰凉,惊了沈默一跳,张牙舞爪的从长椅上蹿起,立马搓了搓惺忪的睡眼,才算看清楚泼水之人。

    对方粗糙棉布上杉打了许多补丁,关节处的布料颜色格外显眼,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下极为倔强地抿起双唇,不待他细看,对方又再次抬起水桶。

    沈默顿时大呵:“慢!且慢!你是何人!?”

    “何人?”女子听后却将水桶丢下,伸出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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