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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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厉害。”
心里有了预估,沈默偏头正座,不再与他调笑。
实际上,他是看中了说书小哥宋武峰的口才,一连听了他十日说书,不带重样的精彩,下意识的将他看成了说三国的人选,以有心算无心,日日观察,方才有意招揽。
晚晴楼的改建计划尚未提上日程,昨夜楼里开了场小会,大半的娘子是同意的,愿意追随陈映容。尚余小部分人摇摆不定,拿不下主意,说是需要时间考虑。此番境况他早有预估,也不算出乎意料。
沈默打算从明日起便不来出摊了,没帮上守城将士的忙不说,自己还累得半死不活。
如今晌午刚过才用了午饭,他打算再坐一会儿,天黑前便回家。
日头渐西,不时的有行人与他打着招呼,沈默作为金陵城中风头最盛的秀才,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漫无目的的飘散,借此来打发时间。认得他的人,早已求过词文,不认识的又不敢上前,听说沈秀才脾气不好,爱与人打架,生怕招惹他沾上了是非。沈默倒也乐于见到这般,坐在那里一脸惬意,恍惚间有些走神,直到被人摇了摇胳膊。
“呃原来是苏小娘子,沈某这厢有礼了。”沈默急忙起身拱手。
“沈公子万福。”苏馨语施万福。
“当不起,当不起公子称呼。那日还多谢苏小娘子出言相助,否则沈某且不知如何应对。”
“今日特意前来,便是向沈公子赔罪,奴家疏于管教,才致丫鬟失礼。青竹!过来向沈公子赔罪!”
蛮横无理的丫头从苏馨语身后走了出来,连说好几声抱歉,求他原谅。
沈默笑说无妨,却见来人欲说还休。
“奴家甚喜公子词文,不知”
沈默立刻会意,连忙伏去桌边书写,随着最后一道笔锋勾勒完成,便起身递到对方手里。
对方以双手接过,怎知右手的小指却在自己的掌心划拨一道,沈默原以为自己的感觉错了,向对方看去。
她一汪浅浅的酒窝一闪而过,彷如从未发生过一样。
“不知沈公子下月可有空暇,初十放旬假,城内才俊聚于城外纵情山水,奴家若是孤身前往,难免”
“有的,有的!我很有空的咳沈某定会抽出空闲。”沈默笑得咧开了大嘴。
“那奴家与沈公子约好了哦。”
“嗯嗯,不见不散!”
伊人远去,满脸谄媚之色的沈默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他绝对没有膨胀到感觉良好的地步。
凡是遇见的女子必是美人,白天穿着衣服认识,晚上脱了衣服再认识一遍。
对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方也不在意,做妾做侍也无所谓,只愿与我沈大才子多宿多飞。
他既然认定了苏知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女儿又岂是好相与?
小指划过手掌的轻佻,如同那鲜美的河豚一般,稍有处理不当,恐怕小命堪忧。
毕竟那躲在暗处的黑手,迟迟未动!
沈默自知根基浅薄,势单力弱的处境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扭转。
偏头自嘲一笑。他收拾起摊位,踏着夕阳余韵迈入归途。
单薄的身躯有些消瘦,映红的斜阳照射在他的背脊上,多了一份坚韧。
第20章 义薄云天西门大郎()
城北有一迪功郎,姓西门字元庆,他近些日子的心情很不好。
家里上有小,下有老,老的老,小的小,全指着他一人吃喝。
那迪功郎在众望所归之下,果然不负众望,朝着败家的康庄大道上一往无前且奋不顾身。
纵神色犬马,啐五行散石都是前几年的玩法了,人西门大郎近些年开始与人合资纳妾,再着画工当场记录,实乃金陵城中花样最多的公子。
迪功郎寻遍金陵,城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小娘子,便是不受其扰。
西门元庆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哪些家里的姑娘不能惹,也知道哪些小娘子惹不得,眼光着实刁钻得厉害。也难为他驰骋金陵数载,几无错手,换来了好大的名声。曾有人云,西门家所出之画作,非凡物也。
西门大郎的目光由城内转向城外,再由城外转回城内,距离他上一次纳妾已有月余,瞧着身下女子的蒲柳之姿,硬是下榻穿衣,出了门去。
今日心情烦闷,便没带家中闲客,左右晃荡了许久才进晚晴楼,唤来相熟的妓人作陪,酒撞脑门,气填胸海,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勇猛。
一番周折,几番云雨,半合的房门能带给他不一样的刺激,一道妩媚的身影晃过门前,便让他再也把持不住
瘫倒在榻上西门大郎头一次发现,那晚晴楼的陈妈妈落得是秀色可餐,实乃世间尤物。更为关键的是,陈妈妈精茶道,通文辞,擅音律,可谓是女中才人。
这对于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西门元庆来说,简直是要了他的亲命。
陈映容自动的从“不能惹”的名单中划掉,归为首要目标。
西门元庆广用人脉搜罗信息,最后得知那陈妈妈的背后靠山乃是一刺史。
乍一听上去很唬人的职位,刺史的官职要是搁在以前,或者说是前朝,便是借给他西门十个胆子,也不敢招惹分毫。
一朝皇帝一朝臣,代代臣子不服人。
如今刺史这个并不赴任的虚衔职务,算不得多大,人远在京城,哪里能管得了自己这个地头蛇。
况且咱西门元庆的自家长辈里,还有一出任户部侍中的大佬,岂会怕你一小小刺史?
一日。西门元庆大摇大摆地进了晚晴楼,侍人迎其上楼,他却坐去大厅,非要陈映容亲自前来。
待来人出现,他压下拼搏欲火,先是一番威逼,再使一出利诱。言其家中长辈一二,你陈映容尽可换座靠山,做我西门元庆的妾侍,岂不两全齐美?
陈映容也非凡人,先是一番虚与委蛇的好言相待,再使一出近染恶疾的法子,总算是送走了西门元庆,也换来了几天太平。
如此下去,终归不是个法子。她坐在楼里愁眉惨淡,恰逢此时见了醉酒的秀才一人,心中便有了小小的应对。
原以为那秀才的功名能起些作用,不想西门元庆却是个混不吝的衙内,纵使她陈映容已经成婚,终是秉持着永不放弃的坚韧品格,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搅得晚晴楼生意惨淡。
“西门大郎,沈家秀才估计是听说了您的威名,吓得他屡寻短见,你说好不好笑啊!哈哈哈”
“诶——你怎么能这般说,沈秀才也是个懂事的人,他日葬礼时候,尔等替我上柱香去。”
“大郎真乃义士也,颇有昔日孟尝养士之风。”
“过奖,过誉了对了,孟尝是何人呐?”
“大郎。沈秀才已经连续十天没寻短见了,会不会”
“管他作甚!去晚晴楼,都去,给我狠狠地砸!”
“大郎。今日除夕,晚晴楼好像不开门。”
“去他娘的除夕!”
“大郎。昨夜沈秀才念了首词,传遍全城!”
“拿来!什么破玩意,千百什么东西?这字念啥?”
“千百度。蓦然回首”
“作词有个屁用?能当银子使?走!去他家!”
“慢大郎且慢。据说昨夜城东成衣坊的少东家让沈默给打了,不如”
“好,就这么办!”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路上撞乌鸦。
沈默背着书篓回家,前方不远处便是晚晴楼。
最近一段日子里,只要是他从晚晴楼门前经过,总会出现许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小娘子们探出窗来冲他招手。
燕环肥瘦中各有各的妙处,婀娜多姿下也有另一番风味。
他虽是礼貌的含笑点头,但迟疑的步子还是出卖了他。
今日提前收摊,夕阳尚存,前方围着的人群一摞摞,让他格外疑惑。
照理说尚未入夜,远没到晚晴楼开门纳客的时辰,为何门前挤满了如此多人?
沈默挤进人群,伸头探看。
“此人如此张狂,光天化日之下,竟蛮横无理!”
“嘘可别让人听见,这人厉害得狠呐!”
“城北的西门大郎加上城东成衣坊的少东家来闹事,我看呐,晚晴楼今日是做不成生意咯!”
桌椅与盆栽齐飞,茶水共挥汗一色。
晚晴楼的大门里再次飞出一张画卷,沈默上前将它拾起,忿叹道:“朱笔丹青,尽是被人为所毁,好生可惜。”卷起画卷,握住天地杆,迈进门内一声大呵。
“呔!”
杂乱不堪的现场为他突如其来的嘶喊一顿,壮汉手里的椅脚举过头顶,抱起的花瓶迟迟未落,纷纷转头回看,原是一瘦弱书生。
一众人等目光望向大厅内翘起二郎腿的西门大郎,等候示下。
沈默双脚未停,行至大厅中央,端了面前人许久,也不说话,不时地把玩手里画杆,直叫人摸不清意图。
少东家见识过他的狠厉,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禁回想起那日在船上的遭遇。心底升起一股胆怯的寒意,奈何如今门外如此多人围观,决不能仓皇失措,以至于丢了颜面,强忍着心底的惧怕,颤声道:“沈默!你要作甚!”
“作甚?哦!对了,上次打你,总归是我沈默不对。人嘛,让人说道两句,也犯不着动手打人,是不是?”沈默撇嘴一笑,从怀里抽出一把纸扇。
少东家见他话锋微软,似有讨好之意,乘势急道:“哼!你知道便好!说吧,这事如何解决!究竟是还回来,还是赔银子?!”
“嘶!”沈默发出一声凌冽的怪叫,才摇头笑说:“还回来?我沈默的小身板估计是遭受不住。你看,要不赔你些银子,便算了?”
“行!”少东家如同斗胜的公鸡,将头颅昂的老高,“沈秀才既然有意赔罪,本公子也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说吧,你准备赔偿多少?事先告诉你沈默,莫要拿几百两来糊弄我,本公子还不缺那点零碎!”
第21章 了无酒兴李太白()
“看样子,沈秀才是打算息事宁人了?”
“哎又有何办法,一个是土财主家的公子,一个是金陵小霸王,也不知沈秀才究竟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招来此二人。咱们金陵人平日里见了他俩,谁不是躲得远远的。”
“要使得银子啊,肯定也少不了。没听人少东家说嘛,几百两都瞧不上眼,估计要大几千两哩。”
“几千两呐,都够买个两进出的宅院了。”
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沈默的余光在大楼内来回搜索,半晌也没瞧见陈映容。
心底顿时升腾起一阵怒意,奈何身处漩涡中心,不得不强行压下。
他深知每逢大事,需有静气的道理。手捋发带后沉声道:“沈某手里的纸扇,乃是远山坊出品。上有沈某亲笔题词,想来还是值些银子的。”
见对方一脸迷茫,沈默接着道:“沈某觉得吧,若是给你一把扇子,是不是有些亏了?你这种歪瓜裂枣,也能配的上?这样!沈某吃些亏,扇子给你!”
“再揍你一顿如何?!”
掷地有声的反问,霎时激起了门外围观百姓的精神。不少人认为又有热闹瞧,上次没能亲眼见到沈秀才打架,便是少了许多与人吹嘘的谈资。既然沈默已经问出此话,对方不得不回应,待看两拨人如何收场。
“你!沈默你放肆!朗朗乾坤,我金陵城有苏知州坐镇,岂容你放肆!你要干嘛!你别过来”上次吃了他好一通胖揍,每每想起总是有些后怕,少东家仓惶躲去后方,躲在了西门大郎身后。
“不敢要?”沈默推开画扇,轻摇了三下,招来旁边瘫坐在地的小厮耳语几句,才说:“这位想必就是远近闻名的西门大郎了吧?啧啧啧”
座位上的西门元庆一直没说话。他在观察沈默,原以为懦弱不堪的穷秀才,居然毫无胆怯之意,驰骋金陵风光数年的经验告诉他,面前之人绝不好惹。
攥在手里的茶盏“咯咯”直响,原以为捏碎茶碗的举动,多少也能让对方流露出几分恐惧之色。奈何今日用尽全力,也不能损坏分毫,只得将茶碗放回茶桌。
“我乃西门元庆,你是何人?”西门大郎抖袖起身,有意明知故问。
“哦果然是一字不识迪功郎当面,失敬失敬。”沈默躬身一礼,再道:“金陵城中盛传西门家之画作,画工之精妙,线条之优美,彷如身临其境,堪称世间精品呐!只是”
“只是怎样!”西门大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已领教过沈默的喉舌之功,情急之下问出此句,话一出口已然后悔。
“只是啊,想来那些娘子的切身体验,不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