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龙船-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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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体形庞大的金蛟号来说，密集的火箭根本就无法躲避，当大多数火箭钉落在金蛟号船头和船身之后，眼看着无数个火头在甲板上燃烧，数百名腾蛟水师军将们扑到甲板上正在燃烧的地方，一张张浸满海水的沉重被褥压下来，迅速将一处处火焰盖住，隔绝了猛火油与空气的接触之后，这些霸道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看着刚刚在金蛟号上燃起的火焰被如此迅速的扑灭，张弘范咬牙切齿的再次挥动手臂，元军旗舰的船头巨弩在双方相距不足三十丈时，激射而出。
与那些细小的普通羽箭相比，粗大的弩箭前端，缠着厚厚的一团浸满猛火油的棉絮，点燃之后，如同一团大火球一般狠狠的落在了金蛟号的船头。
看着金蛟号船头瞬间腾起的一大片火海，张弘范也不禁冷哼道：“哼，这样的火势，本官不信你们还能这么快扑灭。”
就在张弘范的自语中，坐在金蛟号船头的腾蛟军指挥使韩猛所处之地已经成为一片火海，身边几名亲卫正焦急万分的准备把韩猛抬离船头时，韩猛却突然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急迫的对他们命令道：“不要灭火！不许灭火！”
虽然不明白指挥使为什么不准船上的兄弟们灭火，可是忠诚的亲卫们还是严格的将韩猛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在无人压盖扑打的情况下，那些原本被压灭之后顺着水渍渗出来的猛火油也再次被引燃，整个金蛟号的甲板上几乎在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当看到金蛟号带着满船的火光扑到自己面前时，张弘范终于明白了韩猛的用意。
一边在亲卫的簇拥下仓促的朝船尾急奔，张弘范一边对着身边的元军将领们厉声高呼：“躲开，躲开宋人战船！”
两艘同样体形庞大的旗舰，在相距不足二十丈的距离下，想躲开对方的正面撞击根本是不可能的，张弘范只来得及从旗舰的船头跑到船尾，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就从船头传来，元军旗舰庞大的船体一阵猛烈的晃动，将张弘范和身边的军将亲卫们全部甩倒在甲板上。
在整个金蛟号甲板上一片火海之际，金蛟号统制张喜正亲自在船身中部掌舵，身边的腾蛟水师军将们正顽强的阻止着外面的火势侵入舵舱，而张喜则用尽全力将舵轮狠狠的扳死，在船帆还没有全部被烧毁之前，借着风势，将金蛟号庞大的身躯侧了过来。
当金蛟号的船身终于接近元军旗舰时，冒着已经蹿进舵舱的火焰，张喜仰头发出了最后的高呼：“落杆！“
船身中部的五架拍杆全部朝着元军旗舰砸落，除了三个拍杆的杆头绑着的巨石外，一如第一次南澳海战中飞鲨军旗舰青鲨号那般，张喜同样将金蛟号船头船尾的铁制巨锚绑上了杆头。
爪形的铁锚倒钩陷入元军旗舰的船身后，两艘海上巨舰被紧紧的勾在了一起。金蛟号上越来越猛烈的火势很快就借着风势漫延到了元军旗舰上。
张弘范狼狈的爬起身来，扭头看去，在发现自己的旗舰同样起火之后，也只能无奈的闭上了双眼，发出了一阵颓然的长叹。
就在刚刚，发现对面的宋人旗舰撞上来用铁锚勾住自己的座船之后，张弘范的亲卫们已经准备强行带着自家主将从船尾弃船离开了。
可是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本在船尾备用的逃生小船却不见了。在一片焦急万分的叫骂声中，张弘范这才想起，胡应雷在领命出击时，乘坐的正是自己旗舰上的逃生小船。
对面的宋人旗舰整船已经陷入熊熊大火中，听着金蛟号上大宋军将们陷入火海中不断发出的凄惨叫声，张弘范看着火势渐起的座船，也只能在亲卫们的再三催促下，脱下身上的甲胄，身上仅留中衣，抛开所有的颜面，跳海逃生。
以两艘万石海船的巨大体型，起火之后总还是要烧上许久才会沉没的，后方已经不断有元军战船赶到，只要在海中坚持片刻，自然会有元军战船可以将张弘范从海中救起。
金蛟号的船头上，身受重创又一直坚持在船头指挥作战的腾蛟军指挥使韩猛，在两船剧烈相撞时就因为巨大的撞击力震裂了伤口，此时早已没有了一丝气息。
可是他的身躯倚在船舷上，哪怕在周围火海的炙烤中，却依然不曾倒下，一定要亲眼看着元军旗舰和主将给腾蛟军的弟兄和金蛟号陪葬。
仿佛是听到了韩猛最后的心愿，就在张弘范气喘吁吁的从海水中游离自己的旗舰，在身边亲卫们的呼喊声中，一艘匆匆直到的元军战船缓缓靠近，准备将他救起时。
在与元军旗舰两翼的六艘战船拼死缠斗，两败俱伤之后，腾蛟水师唯一幸存的一艘海鳅战船，带着满身的累累伤痕，冲向了正准备救援张弘范的那艘元军海鳅船。
腾蛟军水师提辖章勇其实并没有发现跳海逃生的元军主将张弘范，在金蛟号和所有的军中同伴全都与敌偕亡之后，章勇纯粹只是抱着临死之前再多拉一个垫背的想法，朝着离战场最近的这艘元军战船发起了最后一击。
当两艘战船撞在一起的时候，章勇也根本就不曾关注过海面上正在狼狈逃生的元军主将，他的目标只是元军的战船，刚刚经历了惨烈的厮杀之后，章勇身下残破不堪的座船甚至没能给这艘元军海鳅战船造成太大的损伤。
可是被章勇当成跳海逃生的普通元卒的张弘范，却无比窝囊的死在了即将获救之际。
章勇身下的腾蛟水师海鳅战船，在撞向敌船之前，毫不客气的从张弘范和他身边一群军将们身上碾过，坚硬的船身将他们无情的压进了海面下。
虽然有四五个水性娴熟的军将侥幸逃过一劫，可是当他们从远处的海面上露出海面之后，无论怎么呼喊、搜寻，却再也找不到张弘范的身影了。
当金蛟号船头上，大宋腾蛟军指挥使韩猛的身形在大火中倒下时，大元水师主将，江东宣慰使张弘范，张弘范也同样永远的沉入了海底。
这个在原本的历史长河里，于崖山海战中真正灭绝了大宋最后一丝血裔的元军大将，就此消失在了被大宋天子赵昰拨动走向后的历史进程中。
或许是因为历史的车轮终于发生了深刻的改变，执掌宿命的上天也为此感到了一丝震怒。
狂风在乌云密布的海面上掀起了如山的巨浪，如墨的乌云下，一阵阵响彻云霄的惊雷迸发而出，伴着刺目的闪电，整个南澳岛附近的海面一片阴暗，大雨倾盆！
（本章完）
第216章 南澳风云（二十五）（）
元军因旗舰覆灭水师主将意外战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腾蛟水师幸存的战船在腾蛟军副使刘栋的指挥下，借着南澳岛海域骤起的狂风暴雨掩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终于突破了元军的包围。
逃回惠州大亚湾时，闻讯赶到军港的大宋枢相文天祥，看到腾蛟军仅存的那些伤痕累累残破不堪战船后，震惊之下两眼发黑，差点就失足跌落水中。
指挥使阵亡，旗舰金蛟号沉没，十二艘海鹘战船仅存三艘，三十六艘海鳅战船只回来了八艘，整整六十艘用于警戒传讯和小规模战斗的飞蜈快船，也只剩下十七艘。
这一战之后，大宋最精锐的三大水师之一，被朝廷和文天祥寄予厚望的腾蛟军，差点就可以从大宋水师的序列中除名了。
腾蛟军大败而归、伤亡惨重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为了不动摇军心士气，哪怕心中又惊、又怒、又痛，文天祥却强忍着心中的震怒，并没有当众斥责腾蛟军这些败军之将，反而是极力温言抚慰。
只是等回到了文天祥在大亚湾的临时帅帐内之后，看着跪在他面前低头请罪的腾蛟军副使刘栋，文天祥内心压抑着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连沉稳从容的宰相威仪和气度都抛之脑后，罕见拍案而起失声震怒道：“本相十七日刚从南澳离开，临走之前尚对韩猛和你千叮万嘱，元军若来，能战刚战，若敌势大，则先暂避其锋保存实力为上。可你们呢，轻敌冒进误中陷阱，一战之下几乎全军覆灭。尔等身为朝廷大将，丧师辱国，该当何罪？”
此战之败，确实是缘于韩猛轻敌冒进，依朝廷军法，莫说是狼狈逃回的腾蛟军将领们，即使是已经身死的腾蛟军指挥使韩猛，只怕也同样逃不过朝廷的处罚和一个身后骂名。
可是在指挥使大人抱着赎罪之心以死断后，为掩护腾蛟军残部撤离战场以身殉国之后，回想起韩猛当日割发代首之际的凄惨、哀然，仅率五艘战船孤军突入数百艘敌船阵中慷慨赴死的决绝、悲壮，刘栋如何还忍心去让自己忠诚、英武的上司再去担这样一个耻辱的罪名呢。
哪怕是自己和生还的弟兄们将这罪责担下，也万万不能让指挥使大人在身后遭人耻笑啊！
想到这里，在文天祥的震怒中，刘栋抬头解释道：“枢相，此战之败，末将等身为武将，征战不力，罪无可恕，不敢推脱。只是指挥使大人临敌之际，军略指挥并无大错。若非元贼过于阴险，竟将数百坛猛火油藏匿于中路数百艘战船之内，又以铁索将战船相连，这才使腾蛟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伤亡惨重。即便如此，指挥使大人为国之心亦不曾有丝毫动摇，身先士卒率领末将等奋力突围。突围之后，为掩护属下等撤离，更是孤身直冲敌阵，以身殉国！“
说到伤心处，刘栋忍不住双眼一红，伏地叩首哀求道：“枢相，若依军律，末将等罪无可恕，只是还望枢相念在指挥使他以身殉国之忠，孤军冲阵之勇，决死断后之义，给指挥使大人留一个身后哀荣吧。所有罪责，末将与腾蛟军幸存的弟兄们愿一力担下！”
看着伏地请罪，痛哭失声的军中大将，文天祥心中同样不好受，喟然长叹一声缓缓坐回帅案之后，黯然伤神的说道：“韩猛身为我朝忠良之后，自昔年我大宋嘉兴朝通义郡王（韩世忠）之后，韩氏后人在军中累世为将，实为我大宋军中这栋梁。韩指挥使对我大宋之忠，本相从不置疑。临敌之勇，待下之义，以死殉国之诚，文某亦感佩万千。然朝廷军法非因人而设，功败得失岂能因情而废典。韩猛此战之失，使我大宋水师精锐折损近半，再无正面阻挡元贼水师南下之力。”
在刘栋仍然不断的叩首哀求中，文天祥声音转厉，痛心疾首的说道：“腾蛟水师损兵折将，你以为本相就不心痛，然若处处循私情而废军律，常此以往，军规戒律何在。所以，韩猛死战殉国，其情可悯，丧师辱国其罪亦不可轻恕，非如此不足以严明军纪，令军中将领们引以为戒。“
“枢相，万万不可啊，所有的罪责皆因末将等麾下军将们征战不力，与指挥使大人无干啊！枢相，指挥使大人身陷绝地，仍念念不忘要直取敌酋为国尽忠。末将当日拼命苦劝，可指挥使大人却割发代首，逼迫属下等保存实力撤离战场。若非如此，末将宁肯战死也不愿抛下指挥使大人啊！“
在苦苦的哀泣中，刘栋双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团物事，号哭着双手奉于头顶，再次恳求道：“枢相，此乃指挥使大人最后冲入敌阵前割下的发髻，就请枢相看在指挥使大人已经以死殉国的情份上，别再让指挥使死后蒙羞了吧。我腾蛟军幸存的两千兄弟，来日必重整旗鼓，以百倍战功雪今日之耻，求枢相开恩啊！“
说完，腾蛟军副使刘栋，双手仍然捧着韩猛身上唯一留存于世的一团散发，不断重重的以首顿地，哪怕是额头处已经鲜血涔涔，却仍没有停下之意。
看着刚刚血战沙场之后却在帐内泣血哀求的军中勇士，哪怕心志坚毅如铁的大宋枢相文天祥，亦是忍不住眼角湿润，心潮起伏。
快步从帐内帅案后走出，一把拉住仍在苦苦叩首哀求的刘栋，文天祥再次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刘副使，你的心情本相何尝不知，只是军法如山，军规如铁，腾蛟军此败，韩猛与你身为军中主将、副将，只怕罪责难逃啊。本相问你，腾蛟军此战可曾有什么军功，足以将功补过折抵尔等此战之罪？“
听到文天祥语气中似有转机，刘栋下意识的抬头，可是临到张嘴时，却终是再次颓然的低下了头。虽然腾蛟水师确实一战令元军水师中路的五百战船也全部化为灰烬，可出一位军中武将的尊严，刘栋实在无颜将这件元军主动设伏纵火的结果说成是自己的战功。而随后的溃逃之际，虽说也曾击沉了三五艘元军主力战船，可比之自身的损失，这点战果又如何能说的出口呢？
而韩猛拼死杀入元军重围中时，刘栋正率领着幸存的腾蛟军战船全力突围，对韩猛等人连破数阵击沉元军主力战船九艘，并阵斩元军水师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