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流贼-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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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县，清军大营。
一群群清兵排着队伍，拿着碗筷准备吃饭，士卒们散散拉拉的排着队，嘴中发着牢骚之语。
“天天攻城，伙食去越来越差！”
“干的变稀的，这样下去，怎么有力气打仗！”
长长的队伍里，士兵一个个无精打采，这时排在最前面的队伍，忽然发出一阵骚乱。
“操～妈了个巴子！弟兄们天天攻城，提着脑袋玩命，你就给我们吃这个，这他妈的都能照到人影了，一泡尿就全光了，能饱吗？！能打仗吗？！”
一名把总愤怒的将一碗稀得跟水一样的稀粥端到伙头军面前，抓起他胸前的衣服，提起来怒喝道。
后面一群士兵看见锅里的伙食，也跟着附和，纷纷大骂质问。
那把总长得形似黑炭，豹眼环须，样子凶神恶煞，一看就不似善类，伙头军被他提起来，顿时吓得赫赫发抖，胆怯的解释道：“这也不能怪我们，伙房里没粮，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把总闻语，挥手就连抽火头军几个耳光，打得“啪啪”直响，将火头军双腮抽肿，嘴里鲜血流出才停手。他伸手一指远处的八旗士兵，喝道：“没粮食，他们吃的什么？！”
“对，老子们拼死拼活，却连口汤都没得喝，他们站在后面人五人六，却吃干的喝香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上来，吵吵嚷嚷，脸上都带着怒气。
伙头军远远望去，只见远处八旗士兵正吃着面饼，就着咸菜，甚至有人还有腌肉。只是，对此他无话可说，谁让人家是大爷呢！不过，他也得罪不起眼前的把总和这些兵，只能底下头去，在众人的责问身中，瑟瑟发抖。
这时，远处正吃饭的八旗士兵，听见了把总的话语，看见吵吵嚷嚷的景象，猛然站起身来，拿起战刀就走了过来，那把总见此，把伙头军往旁边一丢，便恶狠狠的看着走来的人。
“戴天雷，你不想活了吗？”
几名八旗士兵围上来，恶狠狠的看着那把总，厉声威胁道。
这把总原本是陕西义军，因为声大如雷，被人唤为戴天雷，孙守法攻打西安大败之后，戴天雷被清军俘虏，随主将一起降清，是有名的刺头。
戴天雷见几名八旗兵围上来，却没有胆怯，脸上反而更加愤怒：“一群孬货，老子一百弟兄，被你们赶着攻城，一战报销了一大半，兄弟们玩命，连口饱饭都没有，你们一群只会在后面站着，专杀自己人的孬货，却还能吃上腌肉，老子不服～”
“不服～”
领头的八旗兵一阵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辱骂我们，信不信我们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老子杀了就杀了，将军也不会怪罪。按着大清的规矩，我们是主子，就是高你们一等，不服，有本事你也抬旗啊！哈哈哈～”
洋县的战役已经打了半月，营里死伤惨重，但孟乔芳不仅没有停止攻城的意思，而且军中的伙食也越来越差。
戴天雷心中本来就憋着一口气，在昨天的攻城之中，他一个同乡因为先退下来，还被督战的八旗兵砍死，这就使他心中的恨意更深。
“老子先弄死你～”戴天雷听了那人的话，顿时就炸了。
他本来就脾气暴躁，忽然大吼一声：“干～贼你妈～”
随之，整个人就一跃而起，与为首的八旗兵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见此，也齐齐大吼着加入战团。
八旗兵人少，片刻间就被打翻在地。
而正在这时，一声威严的大喝声却忽然响起：“你们干什么？还不给本督住手！”
只见一大队精锐清兵赶来，迅速将人群驱散，将还在扭打的戴天雷等人抓了起来。
来人正是孟乔芳，他翻身下马，来到中间，用马鞭指着戴天雷，眯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回答本督！”
戴天雷被孟乔芳的亲卫按跪在地上，他不服气的挣扎道：“弟兄们舍生忘死，却连粥都没得喝，他们什么也没做，却吃着面饼喝着肉汤，我心里不服。”
孟乔芳闻语，又看了看被亲兵挡在圈外的人，脸上都带着愤怒之色，心里一惊。
他转身走到打饭的大锅前，掀开盖子，见里面几乎是一锅清水，脸色遂即一沉。
但只是迟疑一下，他忽然走回到自己的战马旁边，爱惜的抚摸了马头几下，然后尽然拔刀就刺向战马的心脏，大量的马血顺着他的官袍流了下来。
周围的士兵与戴天雷见此，一阵愕然，直到战马一声悲鸣倒地，他们才回过神来。
孟乔芳将刀一丢，走到中间，大声说道：“让将士们吃这样的东西，是本督的失职，这匹战马乃是肃亲王送给本督的坐骑。今日本督亲手杀之，以犒劳众位将士，将士们可曾心服！”
总督宰杀自己的坐骑，来给他们增加伙食，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士兵们顿时一起拜服。
孟乔芳见将营兵安抚下来，又看着戴天雷道：“你可曾心服？”
“职下心服～”戴天雷不再挣扎，低头道。
孟乔芳点点头，然后说道：“大军之中，军法如山，你虽情有可原，但军法无情，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悬首营门，告诫全军。”
军中聚众闹事，对抗执法，这是死罪。
一众营兵闻语，心中虽有不甘，却没人出来求情，毕竟总督连马都杀了，而且他们只是没有话语权的小兵，最后他们与戴天雷也不太熟悉。
只有几名戴天雷的属下想要冲出来，却很快就被孟乔芳的亲兵拦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戴天雷被拖走。
片刻之后，孟乔芳的亲兵提过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孟乔芳看了眼，然后转身离去。
他边走边对一旁的李国翰说道：“眼下大军缺粮，军心不稳，本督没有多少战马可以杀，所以只有杀了那闹事的把总，以免他再次惹事。李将军也要管好手下的人，不要再惹出麻烦出来，否则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李国翰闻语，陪笑道：“总督放心，我会吩咐属下，尽量不和他们起冲突。”
孟乔芳点点头：“本督准备去一趟府城，去向肃亲王要一批粮草过来，李将军就暂时代管营中事务吧”
“总督大人尽管去，这几张有我看着！”李国翰说道。
“唉，这洋县也不知何时能拿下”孟乔芳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到当初何洛会为什么会碰了钉子了！
“这帮流贼，还真能打！”
本章完
第246章 清军的窘境（）
汉中府城。
豪格本欲借攻洋县之机掉出大西的援军，进而打掉，以达到他的战略目的。但他完全没想到，张献忠似乎是忘了洋县的存在似的，完全无动于衷。
洋县之战进行了将近半月，但就是没看到一丝一毫援军的影子。青石关和武都山的西军也没有任何动静，这让豪格逐渐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汉中之战完全没有进展，豪格不得不让留守陕西的巡抚雷兴启、甘肃巡抚张文衡，想办法再送一些粮草过来，结果粮食没送来多少，甘肃就因为清兵在陕甘之地搜刮太狠，发生暴乱。
回族将领米喇印、丁国栋拥戴明宗室延长王朱识瑏，攻下甘州、凉州，杀了清廷的甘州总兵刘良臣，凉州副总兵毛镔，局势似有溃乱之势。
这让豪格知道，他已经无法再从陕甘之地获得粮草，而他看着军队不断降低的配给，看着逐渐要耗尽的军粮，他也日渐焦虑起来。
孟乔芳匆匆从洋县赶来，说是来找豪格要粮草，但即便他有了粮草，也不一定能将洋县攻下，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来劝说豪格，乘着大军尚有一战之力，暂时退回关中之地。
守卫洋县的张定国是个厉害人物，加上城内兵精粮足，实在很难攻打，他知道清军粮少，甚至让西军直接在城上做饭，每日面饼的香味与肉香飘下城来，使得城外清军的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孟乔芳进了汉中府城，一路来到豪格的住所。
在这里内，几名满清大员，正在激烈的争论着军粮的问题。
星讷道：“王爷，军粮现在只能维持十天，如果十天之后，再找不到粮食，那就只有宰杀战马了。”
听到要杀马，豪格眉头一皱。
即便是北方民族，战马也是宝贵之物，他用他那双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通红的眼睛，扫向充当智囊的王遵坦：“王巡抚的意见呢？”
“奴才赞成尚书的意见，只有宰杀战马了。仗打到这个时候，就是看谁先坚持不住，王爷为了击败张逆，已经耗费甚多，如果现在放弃，那之前的一切都将覆水东流。孟总督攻打洋县已经接近成功，王爷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啊！”
王遵坦虽是个汉人，但这次他随豪格作战，为他出谋划策，在多尔衮一派看来，他已经是豪格一派的官员，所以他的前程可以说与豪格绑在了一起。
豪格此时在清廷朝中的地位，已经日益衰落，如果这次他征讨张献忠失败，那在清廷内部肯定就只得靠边站，甚至会被责罚削去亲王爵位，彻底失势。
王遵坦的前程也会因为豪格倒台，而彻底黯淡无光，所以他虽然知道眼下的情况，对豪格已经十分不利，却依然怂恿豪格继续进行汉中之战。
因为赢了，王遵坦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输了，他的结果也只是前途暗淡，这与撤回关中的结果没有多大的区别，所以王遵坦没有理由，不让豪格堵上一把。
豪格听了他的话语，脸上一阵纠结，但刚到帐外的孟乔芳听到帐内的对话，心里却怒了起来：“有粮就能打下洋县，这王遵坦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自己怎么不领兵去打呢？！”
于是，不待士卒禀报，孟乔芳便怒气冲冲的直接走了进来：“宰杀战马为军粮之事，绝对不可！”
面对突然闯入账内的孟乔芳，众人一阵愕然，因为这是一件极其无礼之事。如果是一般汉人，肯定就直接被杀了。但孟乔芳乃是汉军旗的旗人，算是满清自己人，而且还是陕西三边总督，所以豪格脸上虽然不快，但也没有责怪，他更关心的是孟乔芳的话语。
“为什么不能杀战马？”豪格问道，其实他心里十分不甘，仗打到现在，他几乎耗尽了陕甘之力，实在不想灰溜溜退回关中。
孟乔芳意识方才太过鲁莽，先行礼请罪道：“王爷恕罪，卑职方才孟浪了。”
豪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快些说，不杀战马，本王要如何才能击败张逆。”
孟乔芳微微皱眉，“王爷，卑职不知道不杀战马要如何才能击败张逆。但卑职知道，杀了战马，王爷肯定打不过张逆。”
豪格听闻此语，猛然反应过来，整个身体顿时颓然的靠在大椅上。
孟乔芳在洋县外杀掉自己的坐骑，那是收买人心，并不是要把战马当做军粮，而且绿营不以骑战见长，他手里也没有多少战马，就算全部宰杀，也不影响手下那帮人的战力，但清军却不同，他们都是以骑射见长的满蒙八旗。没了战马，那就是老虎拔了牙，老鹰没了爪。
孟乔芳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大清入关之初，兵力不敌明朝五分之一，之所以现在能一统天下，便是因为八旗善于骑射，士马精壮。如今若是杀马，则等于自断双臂，张逆屯军于山中、险隘，不敢下山，所惧者，八旗铁骑也。如将战马吃了，即便张逆下山救援洋县，王爷又拿什么来与张逆作战呢？”
豪格当局者迷，他心中求胜的愿望太强烈，反而忽视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清兵之所能够以区区六万人马，就来攻打这汉中，原因就是因为，张献忠的步军在平原上打不过八旗骑兵。
如果八旗兵失去战马，那张逆可能连洋县也不管，直接就挥兵杀来了。
豪格被孟乔芳点醒，心中无限失望，知道他已经没有胜算，孟乔芳身为攻打洋县的主帅，现在看来也是想撤回关中，显然孟乔芳已经没有攻下洋县的信心，这就代表着豪格攻打洋县，围点打援的战略已经失败了。
孟乔芳说完后，大帐内不禁一阵沉默。
豪格知道战局并没有像他的设想一样来变化，而是按着张献忠的愿望在发展。
如果此时再不做出决断，他六万人马，就真如了张献忠的愿望，变得粮匮兵疲，被西贼围杀在汉中了。
这时豪格正了正身子，半响后，长叹一声：“唉～现在军中只有十日之粮，走出褒斜道回到关中大概要六日时间，那现在便议议如何退兵，避免张逆追杀吧。”
孟乔芳闻语，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帐内的满清大员却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