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者-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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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侧头偷偷观察来者。果然,没过多久,从小道外走来一位女子,秦络看那女子神色匆忙,还有些紧张。等她走近后,秦络细看之下,大吃一惊,这个人他见过,似乎是叶勒可敦身边的贴身女奴。
叶勒倾的女奴,怎么不走大路,会来这里?而且,看她的打扮,是穿着普通牧民的服侍,并不是金宫侍女的衣服。
秦络对此疑惑不解,见那个女人走近,他背靠大树,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萨仁光顾着低头赶路,没有发现躲在大叔后的秦络。
秦络望着那个女奴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秦络才出来,不敢多做停留,匆忙离开金宫,直接回自己的帐篷里了。
秦络回去后细细回想自己和“叶勒倾”碰过的几面,发现叶勒可敦的确很可疑。她一个胆小怕事的弱女子,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石山那种脏乱的地方,而且第二次遇见“叶勒倾”时,“叶勒倾”似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秦络听到的传闻,都是说叶勒倾温柔善良,并不关注军国大事。如果她没有关心纵火案,那她为什么会怀疑自己呢?
叶勒可敦的这个插曲,让秦络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和经历去调查此事。如今最重要的,是传信给铁匠孙。
“打探到了吗?”叶勒依看见萨仁回来,连忙将门窗关紧,殿内只留下她一个人。
“我偷偷去了丹阳城牢房,问了那里的牢头。他说可汗还未登基时,确实交给他一个楚人奴隶,姓秦。看守的人说,秦大人背叛了可汗,被关到狱中严刑拷打。据说连续拷问了十几天,秦大人一直被捆绑在刑架上,就没放下来过。”
叶勒依闻言脸色有些苍白,蓦然间感到十分心痛。她没想到秦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要忍受如此残酷的刑罚。她很清楚项羌严刑拷打罪犯的力度,就算是壮汉,也有熬刑不过,屈打成招的。
“秦络招了吗?”叶勒依问道。
“没有。”萨仁钦佩的说道,“那个看守的人也很敬佩秦大人,苦苦熬刑数十日,没有呼痛,也没有求饶。”
“后来呢?”叶勒依又问道。
“后来可汗来了,单独审问秦大人。看守的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可汗拷问之后,秦大人就被发配到采石场搬石头去了。秦大人没有认罪,于是通敌背叛之事不了了之。”萨仁如实汇报道。
叶勒依闭上眼,似乎有些不忍。她缓了片刻,冷漠的睁开眼,“拓跋冽果然够狠的。”
“不过听说,本来老可汗是要将秦大人直接杖毙的,还是可汗求情,放其一条生路。”
叶勒依一愣,“老可汗也要杀秦络?”
“是啊。”对此,萨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叶勒依又问道:“萨仁,你打听到秦络到底犯了何事被抓?”
“不知道。”萨仁摇头。其实这不怪萨仁,她暗中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不清楚,秦络当年到底是因何获罪的。
毕竟,当时老可汗下了严令,不让任何知情人透漏。而现在,知道此事的人,也不会再提。在很多年之后,秦络的这个事,便成了项羌历史上的一大谜团。
出征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秦络和铁匠孙除了知道兵力和马匹数之外,其余的事,无法确认。而拓跋冽则让大巫师准备好了占卜祈祷仪式,只等出征之时,祭拜天地。
南楚的间者们陷入了困局,他们时间有限,却无法获得情报。眼看大楚就要面临着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危局,可铁匠孙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大战临近之前,有一队楚国来的商贩,进入了项羌,打算在丹阳城买些皮袄、兵器,再卖出一些茶叶、丝绸、器皿等中原的好东西。
商队的首领已经来过丹阳城不下百次了,他轻车熟路的,来到项羌人买卖聚集的地方。
商队很快将从中原带来的货物,从马匹和马车上卸下来,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其中也不乏楚人,他们看见有中原来的商队,会停下来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铁匠孙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漫不经心的走到商队前,对着那个首领,随意指了指一个瓷器,问道:“这个,怎么卖?”
“十两银子。”首领报出一个价来。
铁匠孙皱了皱眉头,摆手道:“十两银子我没有,我有一张牛皮,换不换?”
“那得看看货色。”商队首领说道。
铁匠孙将牛皮展开,对那人说道:“你看这皮子,是上等货色。一般人,我二十两都不买呢。”
“除了皮子,没有其他东西了?”商队首领问道。
铁匠孙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个,换不换?”
“换换换。”商队首领将铁匠孙看中的瓷器递了过来,这是一个残次品,能换个皮子,已经算好的了。
铁匠孙接过后,和那个商队首领对望了一眼,然而转身离去。
商队首领卖了一天货物,到了傍晚时分,满载而归。可是当他一进自己的帐篷,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的心腹见状,让其他人都清点货物去,自己进帐问首领:“怎么了?”
“项羌准备发兵二十万,攻打大楚。”头领简明扼要的概括道。
“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了。”心腹又问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没有了。”商队头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铁匠孙不是拉拢了很多人当间者吗,现在却只打听到了这点消息,我该如何向将军交代。”
原来,这个商队不仅仅是普通的商队,而是大楚用来和间者传递消息的商队。而铁匠孙,则是负责青云部内所有南楚间者,每个月商队来到丹阳城时,铁匠孙就会去买卖东西,传递情报。
“有情报,总比没有好。”那个心腹宽慰道,“属下先回中原,把消息传给将军府吧。”
“也好。”商队首领同意了。这个商队不光是要到丹阳城,还要去白沙部、赤水部走一遭,要真是大战在即,等他们走上十天半个月再回边关,黄花菜都凉了。
117 反间(一)()
大战之前的占卜活动,则是项羌古老的传统了。九月初八,秋高气爽,是个祭祀拜天的好日子。拓跋冽让项羌所有的文武官员全部出席仪式,就连养病多日的大国师,也在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过来了。
这一次,拓跋冽没有再做任何手脚,让大巫师安安稳稳的完成了祭祀、占卜、解释神谕的全过程。等到了解释神谕的时候,大巫师颤抖着发白的胡须,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牛肩胛骨的裂痕,喃喃道:“神谕,吉中带凶,進不如守。”
“这是何解?”拓跋冽就坐在大巫师的身后,听见了大巫师低语,急忙问道。
大巫师思索片刻,转身看着可汗,破解道:“万勿冒进,小心后方。”
难道此战,会是后方出现问题吗?拓跋冽心中戚戚,但现在出征在即,拓跋冽不能做出任何影响军心的举动。他严肃的看着大巫师,再次问道:“所以说,此战是胜,是败?”
“胜!”大巫师终于吐出了这个字,但是他没有说,胜则惨胜,杀敌一万,自损三八千,可谓是惨胜如败。
拓跋冽才不管是怎样胜的呢,他只需要大巫师的这句话。他朝大巫师点点头,而后来到高台前,对着下马数万兵马,大声吼道:“大巫师说了,占卜结果,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成千上万的士兵怒吼,吼声响彻青云,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秦络掩饰着自己的表情,也跟着众人喊着“必胜,必胜”。而铁匠孙则隐藏在人群中,恨不得将祭祀议事搞乱。他曾经写信问秦络,能否做个手脚,将占卜结果弄成必败,动摇拓拔冽的信心,让他不要出征。可秦络太了解拓跋冽的性格了,就算占卜出必败的结果,他也不可能退兵的。
对此,秦络根本没有指望,拓跋冽一直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想要阻止他出征,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占卜过后,拓跋冽面对群众时,还显得兴致勃勃的样子。等他回到了金宫,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起来。阿勒木、吉米他们都没有发现可汗的神色变化,只有心细的二王子,看见三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单独去可汗的寝殿,求见可汗。
“二哥,你怎么来了?”拓跋冽没想到这么晚了,二哥还留在金宫未走。
二王子关切的问道:“我看你一下午都是心神不定的样子,是不是占卜,有什么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拓跋冽一脸犹豫,他虽然心气很高,但是他毕竟是项羌人,从小敬奉赤乌天神,对于占卜的结果,不可能无视的。
“神谕到底是什么,大巫师是怎么解说的?”拓跋凌直截了当的问道。当时高台上只有可汗和大巫师,大巫师说的话,除了拓跋冽知道,其他人一无所知。
“大巫师解释说,万勿冒进,小心后方。”拓跋冽思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小心后方?”拓跋凌的双眼蓦然变得犀利,“看起来,南楚间者还是要捣乱啊。可汗,不除掉南楚的间者,此战会困难重重。”
“三日后,阿勒木他们就要出征了。这么短时间内,我们要如何找出间者?”拓跋冽略显急迫的问道。
“那么,我们就给间者设个套。可汗,你心急,南楚间者,肯定比你更心急。”拓跋凌料想,南楚间者肯定还不知道作战计划,用兵多少。他们眼看着项羌就要出兵了,肯定会着急。然而一着急,就会急中出错的。
“如何设套?”拓跋冽问道。
“放出消息,就说此战目标是攻打武平关。”拓跋凌得意的笑道,“到时候,南楚光顾着防范武平关,那么东西两线,就很轻松攻入了。”
“这的确是一石二鸟之计。”拓跋冽看自己的二哥,果然是聪慧过人,只是“我们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放出消息呢?”
拓跋凌对此早有妙极,他徐徐说道:“知道议事内容的人,只有可汗您、忽图鲁将军、阿勒木、阿布泰,以及我五个人。吉米偶然过来端茶送水,可能略知一二。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知晓。”
“的确如此。”拓跋冽点头道。
“然而可汗你自己不会说出去,阿布泰将军沉默寡言,不会乱说。忽图鲁将军对可汗忠心耿耿,我当然也不会说出去。那么最有可能的,是阿勒木和吉米。”
“你怀疑他们俩人?”拓跋冽摇头否决,“不可能是他们。”
“我不是怀疑他们故意泄密,我只是怀疑有人利用他们,套他们的话。”拓跋凌耐心的说道。
阿勒木性格大大咧咧,而且喜欢广交朋友,的确有被人利用的可能。至于吉米,更是心直口快,毫无心眼,她被套话的可能最大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拓跋冽问道。
拓跋冽伸出三个指头,“我们通过三条渠道,放出消息。第一条是通过吉米,可汗,你假装不经意间,将攻打武平关的消息告诉她。”
“就按你说的办。”拓跋冽知道,吉米只是隐隐约约听了一耳朵战略意图,她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告诉她主攻武平关,她不会起疑心的。
然而阿勒木是知道作战计划的,所以,二王子对阿勒木,就无法隐瞒意图了。
“第二,我会让阿勒木通过桑丹,将消息递出去。”拓跋凌说道,“我会告诉阿勒木,怀疑桑丹的跑马场有南楚间者,他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
那一夜,几处牧场突然失火,的确让牧场的人成为了重点怀疑对象。虽然他们派人抓捕了牧场的楚人奴隶严刑拷问,但并没有任何收获。对此,明面上可汗让拓拔凌放了那些奴隶,其实暗地里,拓跋凌还是在盯着牧场,看看有谁在捣鬼。
“可行。”拓跋冽点头,“实在不行,我去给他下严令,他一定会服从命令的”
“至于第三条”拓跋凌为难的说道,“还是需要可汗你的帮助。”
“第三条途径,是通过谁?”拓跋冽问道。
“秦络。”
“二哥,怎么又是秦络?”拓跋冽不耐烦的说道,“上次你不是查过秦络了吗,他不是没有通敌吗?”
“再查一次,以防万一嘛。”拓跋凌请求道,“可汗,此战非同儿戏。如果这一次秦络通过了考验,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他了。”
“好吧。”拓跋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拓跋凌的请求,“不过秦络他很聪明,你怎么让他‘不经意’的得到这个情报?”
拓跋凌闻言笑而不语,他拿起桌上的朱笔,提笔在行军图上的武平关处,画了一个红颜色的大大的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