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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行云流水-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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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爽那把雪剑很久了;楚行云同展连闹翻时;雪剑是扔还给展连的。宋长风见他一直无剑可佩;正逢有人送了把青铜宝剑,名曰封喉;便好心转赠,谁知楚行云就是不收。除了展连的雪剑,此一年多来,这人还真就不佩剑了;宋长风心下吃味。此时此刻,自然微笑着领楚行云去兵器室。

    其实,楚行云独爱那把雪剑,非展连之故;只因它灰柄白刃,有那么一两分像当年那人的手中剑罢了。就连他总穿一身白;也非自己所好,只是穿的用的都和“他”像一点,好像就能遇见似的。

    然而十年;终究未得一面。

    此时谢流水静静地猫在楚行云背上;先前不停地蹭蹭抱抱、卿卿我我,流水小魂灵已汲取了不少云能量,渐渐复了原样;但他觉得楚行云温温热热,身材又好,抱着好舒服,就紧紧贴住云,两腿夹着他的腰,双手扒拉着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肩上,死赖着趴住不走。

    楚行云被这谢不要脸的下巴硌得有些痛,但他不愿丢人现眼,只好大人有大量。

    遂挥去余思,尽力挺直腰杆,风平浪静地拿过封喉剑,抽鞘视剑,幽光开眼,心下一喜,赞其干将莫邪、龙泉太阿。宋长风见他使得称手,自也称心。

    但谢流水却觉此剑过利,吹发即断,其剑鞘剑柄俱绘饕餮兽面纹,大有森然之气,难以驾驭,无怪乎宋长风闲置于此。

    风云二人又说了一番话,宋长风似欲促膝长谈,谢流水趁机“上下其手”,楚行云简直水深火热,赶紧话别,离了宋府。

    宋长风目送他远去,看着那背影,微觉怪异,楚行云习武之人,走路向来是长身直背,怎么今日,背隐隐有些驼了,倒似背着个什么东西

    只见那月白影儿转了个弯,便消失于转角,宋长风沉吟片刻,遂又摇摇头,恐怕是自己多心了吧

    一离了宋长风眼皮子底,饱受欺压的楚行云便揭竿而起,一把将背上的谢狗皮膏药撕下来,团成球状,狠狠掷出去,这一下畅涌心头,快意非常。

    然时运不济,苍天无眼,许是这阳春三月,化了楚行云那点冰雪聪明。牵魂丝本就系着他和谢流水,谢小人一被扔出去,这丝儿便拉长,随即骤然绷紧,连带着楚行云一把摔倒在地,鼻尖磕在地上,这酸爽,才入骨。

    命运总是坎坷的。此时天将破晓,零星有人赶着早市,一孩儿眼尖,便兴高采烈地嚷道:“哈哈哈哈!娘,你看!那个大哥哥摔倒啦!”

    楚行云捂着鼻子,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气定神闲地拍了拍衣上尘土,扭头上山去了。

    晨时的天,先是一溜青黑的鱼脊背,而后渐渐要翻出鱼肚白来。行至山径,谢贱人贼兮兮地从地里露出双眼睛,在楚行云脚边瞧他,问:“可爱的云,你鼻子疼吗?”

    楚行云二话不说,抬脚就踩,谢流水眼疾脚快,鼹鼠似的钻入土里,一溜烟没影了。

    山抹微云,水漱清林,芳草连涧溪成碧,甘木点层峦为翠。许是秀景丽眼,可了心,楚行云终究没去整谢流水。他已乏了,只想早点回家,至于某下流胚子,晚些再回炉重造也不迟。

    又行百余步,一浅滩搁于径上,楚行云遂从水上石子道过。两旁草木繁盛,前又有密林遮眼,桑梓杨柳桂樟松柏,青葱乔木,溶成一汪绿。复行十步,被谢流水一扣脚腕,驻了足。

    水默无言,然云已自异之,望着那片深密的林,大声道:“前面的诸位,风景甚好,不出来见见光吗?”

    风声过耳,唯以木叶答。

    楚行云按剑入林,抽鞘一挥,遂削断身后两根大木,树上两人应声而下——

    一块黑布盖了五官全脸,正是雪墨组,黑面怪。

    两头黑面怪从暗袖中掣出半截蜂窝筒,正要发针,然不及落地,楚行云以蛇攻之势回身而上,手一截,剑一斫,双双坠地,他顺势夺了那筒枪,大臂一卷,腕一扣,两截并作一个儿使,朝上发射,顿时千树万树梨花针,从高木上跳下的另几个黑面怪,迎了个正着。

    楚行云如风而行,左擎银针枪,右提青铜剑,一脚一个,踩过正要从地里钻出的无脸人。

    未行几步,四四成八的黑面无脸人又跳将出来,封喉剑一格一击一扫一提,将这路障们尽数清去。然而楚行云刚把这前浪拍晕,那后浪就跟着滚滚而来,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蹦出一打人,团团包围了他。

    楚行云看着这群大概属蟑螂的雪墨组,笑了笑道:“你们一起上?早点打完大家也好回家吃饭了。”

    那群人跟木头似的,也不回话,楚行云暗想,前夜打自己的无脸黑面估摸着是俩盲人,眼前这伙可能是又瞎又哑的,身残志坚,可歌可泣,待会下手须得再留几分情面。

    当即左手一抛,枪口调转,拇指抵住筒身上的一粒凸纽,沿着凹槽,扣拉了一整圈,瞬时,那蜂窝状的筒口滴溜溜地转起来,银针雪花大如席,片片吹倒众人堆。

    楚行云拎着枪,从后往前徐徐划了个大半圆,同时右手出剑,势如破竹,前走三步,封喉剑销金碎玉,十二黑面怪只觉微风拂面,手中的银针枪已断作三截,连那满枪筒里的千万针,也尽碎为三段。

    再走三步,封喉剑削铁如泥,十二无脸人只觉手上一轻,剑竟已秃了,徒剩了个剑柄,由这二十四只手呆呆地握着。

    谢流水在地里瞧得最是一清二楚,那被砍下的十二根剑刃,断口溜溜利落,一点毛刺也无,可惜这伙人眼瞎无能识时务,反倒拿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慨然迎战。

    七个黑面怪大力扣击蜂窝筒,银针如天罗地网般布下来,楚行云轻叹一声,又走一步,青铜重剑似轻灵燕影,一晃,十二根剑刃,具挑起,叮叮铛铛地绕着封喉剑转,旋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剑阵。

    银针对剑,犹卵击石,自落了一地颓败残雪。

    然不撞南墙心不死,黑面怪拔刀,无脸人抽匕,十四人一齐攻上,楚行云纹丝不动,只待他们近得身来,忽地一蹲,猛回身,封喉剑骤然一旋,森森剑气震得十四把刀齐齐脱手,银针枪再是一抡,陡然又跟了个扫堂腿,围攻的一票人,好似一圈立着的的小冬瓜,咕噜噜地栽地上了。

    冬瓜们撞了南墙,倒在地上思索,他们还不想见了棺材去落泪,进而便想起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不知是谁起的头,不少小冬瓜们已偷偷摸摸地滚走了。

    这群家伙比及前夜的那两位,差之甚远,楚行云不想太过刁难,却也不愿平白被人堵,他大步上前,随手拧住了一只无脸白冬瓜,脑内回放着谢流水闹华楼的恶人样,学习一二,微一沉吟,装凶道:

    “我还真是被人看扁了,来整我,就派你们这种货色?”

    小冬瓜吓得一哆嗦。楚行云手里的剑抵在他胸前:“你们头子呢?把小喽啰溜出来当枪使,他自个儿倒当起缩头乌龟了?”

    小冬瓜抖如筛糠,却仍一声不吭,楚行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剑从左胸移至脖颈、喉结,最后挑起他的下巴,厉声道:“说。”

    倒霉的小白瓜半跪在地上,无眼无鼻无口的脸呆愣愣地望着楚行云,发出了几声动物般的呜咽,又“啊、啊呀”地连叫数声,活像被人掐着嗓子的公鸭,最后低下头,如垂死的天鹅,引颈就戮。

    楚行云皱了眉头,瞧这小家伙不过十三四的身量,最是活泼的青春,却要拿出甚么壮士断腕、生死置外,那几个老气横秋的气度来,也不知头子如何调练他们的,心有不忿,遂把剑撤了,只道:

    “你是个不聋的吧,滚回去告诉你们头子,我家清林居,从这一拐就到,料你们早也探清楚了。有事,请他来说个明明白白,讨打,我自打他个服服帖帖,别净整些虾兵虾将来丢人现眼。”

    小白瓜没悟出这就是放他一马的意思了,还傻呆呆地立在那,楚行云无法,只得超凶:“听见了还不快滚!”

    这回他点头如捣蒜,立时就滚,然而猫在地里的谢流水却骤然蹿出,一下揪起楚行云的手将小白瓜猛地倒提起来,楚行云正要喝止,然眼前一晃,忽得滞了神。

    这无脸人左脚踝处,纹着一个饕餮兽面纹。

    瞬息之间,谢流水已又将人摔出,手劲前厉后缓,那小东西一着地,便连滚带爬逃之夭夭了。

    楚行云收剑入鞘,看着剑鞘剑柄绘着的兽面纹,兀自沉思。

    饕餮,四凶之一。

第36章 第十五回 一叶熊3() 
这饕餮兽面纹;广作器物之饰;然纹在人身上,楚行云还是头一遭见;顿感一阵心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回家,终也不得安宁。

    好在这家;一直就只有他一个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人连累,也是幸甚至哉。

    “你倒是幸甚至哉;我可要呜呼哀哉了!”

    不知是这乾坤不够朗朗,还是他楚行云命里终有此劫,本来见光死的谢流水,现在扑棱棱地在他身边闹腾;“我们可是一体同魂了,你死了;我怎么办呀?”

    谢流水那腔调,活像是说“我们可是夫妻了,你走了;奴家可怎么办呀?”;楚行云心更累了,埋怨后羿当年干嘛把好端端的九个太阳射没了,否则十日齐天;照死这妖孽,可让他清净会儿吧。

    大约是他接二连三的念头都在心里想得太大声,谢流水毫不费力便听了个一清二楚,叨叨了几声“感谢后羿”,又自说自话道:“你的云能量实在很管用,我元身未死,本不是阴魂,先前怕光,可能是缺你的缘故,能不能再让我补点?”

    楚行云才不做长他人威风灭自个儿焰气的事,何况补这玩意儿两人就得亲密无间,晨时谢流水在他身上捣蛋的教训可历历在目,果然这淫贼说:“你也知道,补这好东西,我得近着你身子才行,可是不管靠得再近,终究还是有些微的距离,令人扼腕叹息。不过,这世间倒有一桩妙事,两人非但近得没有距离,距离恐怕还要倒找我们一些,你猜猜是”

    “没门。”

    “啧,我话还没说完啊,你不是上下纷飞吗,给你上行不行?我再倒赔几条你爱听的秘密,这样总成不?”

    楚行云一听此言,故意停下脚步,把谢流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像在省视货色,最后直摇头道:“没性趣。”

    谢流水骂了声操,冲他翻白眼。

    楚行云看他不痛快,心情就好,被那饕餮纹搅起的阴霾也破了个洞,露出一方晴来。

    谢流水还在身后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楚行云听着好笑,却又不便笑出来,只得闷头往前赶。谢淫贼真真是烦不甚烦,他楚行云也真真想一刀两断,然各方事这人知之甚多,大有其用,虽常常谎话连篇,时时谋权篡位,然临危关头,也不得不先保他楚行云,以谋求共生。

    再不济,万一哪天真驾鹤西去了,黄泉路上还有个垫背的,想想也开心。

    心中一有了计较,处事也有了计划,往后谢流水定要闹他去寻灵魂分体的法子,他自要配合一二,但实不必太过上心,待尘埃落定,物尽其用,再赶走不迟。若是最后诸法皆败,将谢小人弄死驱魂便是了,除了忍些耳根不清净,他又无亏损,何乐不为。

    谢流水瞧他无动于衷,总算不自讨没趣,悠哉地跟在后头,也无需花力气走,全靠牵魂丝引着。没走几步,望着楚行云白衣背影,飘飘欲仙,明近实远,又不甘寂寞,故意拿话头激他:“雪墨组是不纹饕餮的。”

    眼前辽远的仙气散了,楚行云回过头,如所有逃不脱、跳不出、知不全、看不清的世间凡人一般,问:“你什么意思?”

    谢流水只是笑,眉宇间浮上一层无谓的自得:“我们两心相合,你猜猜呗?”

    “派这些能力低微的家伙假扮雪墨组,又有何”话至一半,楚行云已懂了,那群冬瓜们既不是来杀自己,也不是来伤他的,他们不过是来确认一样东西:

    掌中目。

    看看他楚行云,是不是好好地按照某些人的计划,长出了这般玩意。若是来试他武功尽失,须得再派高手,可看看他手里长没长眼睛,派几个小喽啰便得了,万一他楚行云大开杀戒,死的也是无足轻重的小东西,那伙人并不亏。

    谢流水见他想明白了,像老友似的上前拍拍肩,故作深情道:“云,你自己可要多保重啊。”说罢,大笑着往前走了。

    水一畅快云便气闷,然转念一想,算了,饭要一口口吃,谜要一步步解。楚行云瞧谢流水樊笼困兽,还做得苦中乐,索性也掷开这团乱麻,只大步向林更深处走去。抓住谢小魂往后头一抛,不让他走在前边,挡了清林绿水的好景,谢小魂不甘示弱,待会又跑上来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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