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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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道义上,从情感上,异人觉得自己卑鄙,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为了心中的梦想目标他必须卑鄙。不仅他这样,有所欲望有所作为的人谁不这样?
这样一想,异人的心宽慰了许多。
异人站起来,推开窗户,哦,一缕新的曙光已撒满窗台。又是一个晴朗的天。
“来人,快把这个喜帖送吕先生那里!”异人向门外喊道。一晃赵政出生满一个月了。
按赵国风俗应举办满月喜宴,异人为了把儿子的满月喜宴办得隆重一些,他提前多日就把事情交代给属下人。在吕不韦的建议下,异人请来了他能请到的所有要人,他要把赵政的满月喜宴作为一次大型公关活动,一面宴请宾客拉拢人心,另一面也是展示自己的实力提高个人声誉。
满月这天,异人府第宾朋满座,进进出出的客人川流不绝。异人一身盛装,笑容可掬地往来于客人之间,不时地点点头,说上几句,或拱手向长者作揖致谢。看他那高兴的劲儿,比新婚大喜之日还快乐呢!张开的嘴一直就没合拢。
吕不韦虽然没有异人那样喜形于色,但也乐呵呵的,走前串后招呼客人,俨然他就是半个主人。
整个喜宴高潮迭起,赵公子嘉的到来把喜宴推向最高潮。他虽然不是赵王,但代表赵王向异人颁发贺书,等于赵王亲自驾临一般。异人对赵王的这一殊荣受宠若惊。这许多年来,由于秦赵关系紧张,更由于他是庶子,地位低下,秦国都不拿他当个王孙,赵国当然更不把他放在眼里,别说赐他贺书,就是逢年遇节大宴国宾之际,异人也很少进入正席。而如今地位不同了,他是华阳夫人嫡子,离大秦世子之位仅一步之遥,从华阳夫人和安国君对异人的态度看,异人被立为世子只是早晚之事,赵王当然对他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赵王想借助异人的帮助与秦国达成协议结成友好关系呢。今天趁着这个机会,赵王派公子嘉到此祝贺就是拉拢异人。
当然,公子嘉到此,除了履行赵王之命外,他另有打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一片悠扬的琴声中,赵姬抱着赵政缓步走进客厅,众人纷纷上前祝福,对小公子赞不绝口。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小公子长得怎么像吕不韦。”
尽管说话声音不大,隔着几个人仍然让异人听得清清楚楚,他眉毛猛地耸动一下,心蓦地一沉,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醋意。其实,异人早就发现赵政长得像吕不韦,他从儿子身上找不到一点与自己相像的地方,但他无法说出口,甚至在赵姬面前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
异人听了这人的话,又联想儿子出生那天奶妈说的“不足月生的,通常孩子都是十月怀胎,而小公子才八个月”。的确,算到今天,自己同赵姬结婚才刚满九个月。
以前,异人只是怀疑儿子的来历,现在更坚信儿子不是自己的,只是拿不出证据罢了,苦水只好向肚里流。
异人侧目瞟瞟吕不韦,他正和公子嘉悄悄私语着,至于谈的什么他一点也听不见,只能看见二人的嘴在微微翕动着。
异人对公子嘉代表赵王来参加儿子的满月喜宴当然高兴,刚才还准备走过去向他举杯致谢呢,如今见吕不韦同他谈的十分投机,马上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异人的心凉到了冰点,他刚才对赵姬怀抱着儿子在客人中穿梭走动甚感自豪,美妻生贵子乃是人生两大喜事。可是,现在呢,他觉得赵姬脸上挂满的笑容是对自己的污辱,他对那怀中的儿子也萌生一种厌恶感。异人再也提不起兴致,他觉得脸上蒙了层灰,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放下酒杯,要回书房休息,有人拦住他说:
“异人公子留步,今天是小公子的大喜之日,你万万不可离开,你这一走谁在这里唱主角?”
异人回头淡淡地说道:“有吕先生在此照应就足够了。”
“异人公子这话就大错特错了,小公子的阿爹是公子而不是吕不韦,这等事哪能随便让人代替呢?小公子该不会也是吕不韦代公子生的吧?”
众人哈哈大笑。
异人涨红了脸,却无法在这种场合下发火。恰在这时,吕不韦从旁边走来,异人从心底生出无限不快,但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强作笑颜说:
“吕兄,我身体不适想先回房休息,你代我照应一下客人。”“这——合适吗?公子再坚持一会儿不行吗?”吕不韦有点意外。“我身体实在不适,头懵懵地,几次想晕倒。”
“公子可能是饮酒有些过量。”吕不韦安慰说,“那好吧,我在此代公子应付一下客人,让下人服侍公子好好歇息。”
异人匆匆回到书房倒在床上就睡了。也许真是饮酒太多,再加上心里不快更容易醉,一觉醒来已是半夜。异人起来倒杯水喝下,睡意全无,悄悄披衣走出门,不自觉地来到赵姬居住的后院。自从赵姬怀孕,他都有四五个月没有和她同床了。异人正要推门进去,猛然听到内室传来窃窃私语声,如果不是夜深人静,在院中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异人蹑手蹑脚走到院内,在内室的窗下蹲了下来,并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他听清了室内的谈话。
异人浑身的热血迅速燃烧起来,怒火从心底升起。这一对狗男女竟敢背着自己干起这种无耻的勾当,根本没有把他异人放在眼中,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切怀疑被证实了,赵政不是自己的儿子,异人有一种受骗的感觉,更有一种屈辱感。他猛地站了起来,紧紧握住手中的佩剑,准备冲进室内将这一对无耻的狗男女剁成肉酱。
就在他举步的瞬间,异人踌躇了。没有吕不韦也许他现在仍是流浪街头的乞儿,说不定早被赵国人杀了祭旗呢?是吕不韦把他从苦海中解救出来,让他由乞丐一夜之间变成富翁,也是吕不韦重新恢复他真正大秦公子的地位,没有吕不韦就没有他今天的一切。就是这室内的女人不也是吕不韦送给他的吗?也许赵姬本来就是吕不韦的,是吕不韦为了讨好自己才送给他的,这样,她和吕不韦私通也是理所当然的。
异人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既然你吕不韦诚心诚意送给了我,就不应该再来染指我的夫人,这不是对我的轻视与污辱吗?异人气愤,恼火,但他想到自己的处境和前途。吕不韦在赵国有着无法估量的势力,也许这府中上上下下都安插着吕不韦的亲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己现在把他杀了,马上就有人把自己杀掉。何况自己要借吕不韦的雄厚资产帮助回到秦国取得世子之位,这才是最最重要的。只有取得世子之位才能登上王位宝座,才能洗刷在赵国的一切苦难和委屈。等到自己将来登上王位再除掉吕不韦以雪今日之耻!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异人暗想:也许我受尽磨难和耻辱,都是上天在磨炼我的心智,让我完成上天赋予的大任。
想至此,异人轻轻把剑插在腰间,又把耳朵贴在窗户上,细听室内私语。
“玉儿,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一片情义,可我也没有办法,请你理解我的苦心,你我就把这份情这份义埋在心底吧,今后再也不许这样。否则,让异人知道岂不伤了和气,坏了大事?”室内又一阵沉默,许久,才传出赵姬的嘤嘤哭声,吕不韦又安慰说:
“玉儿,你心里难过,我心里就好受吗?可你毕竟是异人的人了,应该把心交给他,取得他的欢心,将来——”不等吕不韦说下去,赵姬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心永远是你的,我不会再爱另外一个人,我和他只能是逢场作戏,至于异人对我如何我不管,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对我的态度!”
异人的心一沉,又听吕不韦说道:“玉儿,怎么又耍起小孩子脾气了?如今不同于阳翟,你应当明白自己的身份,担当起责任来。何况,你已经有了异人的孩子。”“不,政儿是你的儿子,你是知道的,你才是他真正的父亲!”也许是外面的天太冷,异人的心凉到极点,如果不是紧贴着墙,几乎要倒下去。
只听吕不韦又说道:“正是这样你我才要避嫌,今后更不能随便相见,倘若异人知道政儿不是他的孩子,政儿的性命就令人担忧了。如果异人发觉我们的关系,对你对我都不妙,玉儿,为了政儿,也为了你我,今后我们就断绝一切往来吧。”
赵姬不服气地说:“就是异人知道你我的关系他又能怎样?你可以让他从一个穷光蛋一夜之间变为一个富翁,让他从一个受人奚落的人质变成如今享名各国的秦公子。你同样也可以让他一夜间由一个大富翁重新变成一个穷光蛋,也可让他再次一文不值!”吕不韦叹口气,“我能做到这样,但我决不能那样做,否则,等于前功尽弃!我是个商人出身的,只懂得有利可图,不懂得感情,不会为了感情放弃商业利益的,见利忘义,为利忘情,这是商人的本性。异人是我弃商从政最大的筹码,这叫奇货可居,你懂吗?”赵姬不高兴地问:“这么说我也是你出售给异人的货了?你我之间除了利用毫无感情可言?”吕不韦立即赔着笑哄骗说:“玉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尽管我吕不韦是惟利是图之人,为了某种目的也许不择手段,甚至不顾一切,但我决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特别是对你的情就像大海之水,海有多深情有多深,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赵姬破啼为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仍要经常往来才行——”不等赵姬说下去,吕不韦阻止道:
“玉儿,你怎么不理解我的苦心呢?你不考虑别的,也应该为咱们的政儿着想。无论我多么有钱有势,仍是一个别人瞧不起的商人,永远只能穿葛袍布衣,挤不进贵族阶层,你难道也希望咱们的政儿也像他的祖辈父辈一样做一个商人当一个平民百姓吗?”赵姬沉默许久才说道:“公子嘉十分器重你,你向他开口求个一官半职他总不会不给面子吧?至于政儿,我将来再开口向他求情。”吕不韦嘿嘿一笑,“玉儿,你太天真了,赵嘉器重我是想让我给他卖命,说实在的,他是在利用我。当然,我也是在利用他。如果我改变目前的做法,他见我毫无利用价值,不仅不会重用我,只怕我命休也!这叫上了贼船就不可能再下来,也许我当初不该答应他的要求。”
异人听不明白吕不韦的话,公子嘉到底让吕不韦给他做什么事?那事与我有关系吗?不待异人思索下去,又听吕不韦意味深长地说道:
“秦国可能又要攻赵,从目前这种局势发展下去,赵国还能存在多久真难说,只可惜赵嘉想灭掉秦国是枉费了心机,到头来只怕落得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搭进了卿卿小命,孰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笑到最后的人可能是我吕不韦吧!”
吕不韦得意地自顾嘿嘿一笑,笑声虽不大,穿透力却很强,让墙外的异人听得毛骨悚然。
赵姬见吕不韦得意忘形,提醒说: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异人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他的父亲尚未登上王位,他的世子之位遥遥无期呢,将来有什么变故实在难料。”“正是这样,我们才要节制,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异人知道你我的关系,必然怀疑政儿的身份,异人怎么会再让咱们的政儿承袭秦王位呢?”
赵姬笑了,“嗬,原来你还打着这样的馊主意,想让你吕家的种成龙成凤,只怕你吕家的祖坟没有冒烟,做梦!你别以为异人真是个傻蛋,外人都能看出政儿长得像你,他怎会看不出来?一旦异人知道政儿不是他的种,将来他还会立政儿为世子吗?”赵姬见吕不韦不说话,又自顾说道:
“从近日异人见政儿的表情,我猜测异人对政儿已有所怀疑,特别是那个该死的奶妈,她曾在异人面前说过政儿是不足月生的,可能更增加异人的怀疑。”
吕不韦也说道:“今日酒宴上也有人说政儿长得像我,不知异人当时是否听到。唉,为了长远打算,玉儿,咱们今后就断绝一切往来吧。”
许久,赵姬才幽幽答道:
“那好吧,不过,今天你要陪我好好快活快活,自从怀了政儿,我都半年多没有快活了,其间虽和异人办了几次事,只可惜那死鬼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不能使我尽兴,还是你那玩艺儿中用。”
室内一阵轻微的呻吟声让异人再也听不下去,他耷拉着脑袋悄悄地走回书房。
第二章 夜奔归秦
第1节 大兵压境
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