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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秦始皇-第142节

小说: 秦始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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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带着东海力士在这里观察很久了。博浪沙的优点是到处有野草和灌木丛,山壁陡峭如刀劈。驰道山谷中人马再多,一时也不能冲过来,而两面则是灌木丛林,便于隐蔽,也便于逃走。张良爬上爬下,细心勘查,连衣服和手都被刺破了,这里的确是埋伏袭击的最佳地形。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袭击成功,便可从容而退,山下的人马要上山搜捕,还要绕上一圈的山路,等他们上来,两人早已逃出茫茫森林,就像两根针掉进草丛里,想找也无从找起。    
    张良站在突出处,用手一指下面的驰道,说:    
    “力士,从这里掷向驰道上的车辆,你有多大的把握?”    
    东海力士抖抖手中重达二百斤重的大铁椎信心十足地说:“应该不成问题。”    
    张良还是不放心,命人专门买来几辆马车,从驰道上驶过。让东海力士掷大铁椎做模拟试验,几辆车连车带马都被击中,车碎马亡,张良才算罢休。    
    两人坐在草地上歇息,也是等待张富的消息。张良通过韩齐两地反秦组织,详细掌握了始皇东巡的消息和路线。张富就是专门传递信息的。    
    天近正午,两人吃了点干粮,张良眼睛盯着远处的山谷口,有点着急,自言自语地说:    
    “按说嬴政的车队快到了。张富怎么还没来?”    
    他刚说完话没多会儿,伏在地上的东海力士突然说道:“张富来了!”    
    张良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东海力士一指山石,憨厚地一笑说:    
    “公子你听,单独的马蹄声,不是他是谁!”    
    张良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贴近山石,果然听到轻微嗒嗒声。他心中一喜,笑道:    
    “仓海君说你有勇无谋,我看也不尽然。”    
    说话间,谷口方向扬起一道黄尘,一匹快马急驰而来。    
    “一定是嬴政的车队快到了。”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快马驰过正下方,忽而不见了。原来是绕到谷口小路,从山后上来了。    
    张富从草丛中钻出来,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说:    
    “禀……禀公子,嬴政的车队离这只有二十里,估计半个时辰即到。”    
    张良既激动又兴奋。历尽艰险十多年,今天终于遇到报家仇国恨的机会了。他吩咐说:    
    “力士,做好准备;张富,你先走,去下邳,记住在老地方等我。”“不,公子。”张富央求说:“小人要留在这儿,跟你们一起走。”“你留下没用。这里的地形我观察好几遍了,不管成不成功,逃走是没有问题的。”张良厉声说。    
    张富不敢不听,依恋不舍地退去。    
    张良看着东海力士在作投掷姿式,说道:“等事成之后,你就回东夷伺奉仓海君吧!”    
    “不,”东海力士摇头说,“陛下说得对,他老了,没有人会伤害他。我就跟着公子了。”    
    张良有点感动,柔声说道:    
    “谢谢你,力士。等会儿逃走时,你要紧跟着,千万不可走散。”说话间,山谷口的驰道上升起滚滚灰尘,渐渐升高扩散,弥漫了半边天。显然是大队人马过来了。“注意隐蔽!”    
    张良轻声命令道。    
    始皇此次东巡齐鲁的路线,还是出函谷关径直奔齐鲁。然而,时隔不过一年,同样的路,出巡者走在上面,心情已经大不相同。上次始皇巡游东南,带有夸耀武功之意。封禅泰山,登之罘,刻石颂德;南登琅邪,作琅邪台,刻石颂德;派徐福入海求仙;过彭城之衡山,泛舟湘江。虽说泗水求九鼎,湘江遇风浪曾让他有过短暂的不快。但整个行程中,他游山玩水,求仙向神,夸功颂德,好不得意。    
    这次出巡,始皇一出函谷关就感到情绪低落,连那条刚修一年的驰道也懒得多看一眼,更不用说黄土高原上那光秃秃的山丘,浑黄黄的河流。    
    他坐车中闭目沉思,脑海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一点头绪。一会儿想到徐福求仙空手而回,一会儿想到卢生垂头丧气,一会儿又想起去世不久的皇后。在车京车的微颤中,始皇胡思乱想着,慢慢靠在柔软的垫背上,沉沉入睡。    
    朦朦胧胧中,他又来到了巍峨雄峻的泰山脚下。耳际响起天帝的声音:    
    “你是我的爱子,我将万民托付于你。来吧,我将明示你御民万世的仙谒。”    
    他虔诚地顶礼膜拜。不用乘车,自己一步一步向山上爬。天帝如此偏爱他,他应该用最虔诚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敬意。    
    可是,这时,山道上突然飞来十二名穿着儒服儒冠的人,阻住他的去路,齐声喊叫道:“嬴政不得上山!”    
    始皇一看,为首者正是鲁生。他们是他上次封禅泰山时召集的儒生。始皇怒道:    
    “朕乃天子,要登临山顶聆听天帝训谕,为何不能上山?”鲁生讥讽地说:    
    “古之帝王贤德者方能登泰山行封禅之礼,伏羲、神农、炎帝、黄帝等皆是贤德之君,始得登山祭天。夏桀、商纣暴虐无道之君,因而不得封禅。嬴政,你该自度功德,有资格上山行封禅之礼吗?”    
    儒生们哄笑道:    
    “如此暴虐无道之君,比之夏桀、商纣尤甚。登山行封禅之礼,岂不贻笑后世?”    
    他们只顾嘲弄始皇,不料,始皇身后突然飞出一群虎贲军,将一张法网从天而降,把儒生们罩在网里。儒生们愤怒极了,挣扎着喊叫道:    
    “嬴政,你除了强权还能有什么手段,卑鄙无耻!”嬴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冷笑道:    
    “放开他们。朕不用强权,就跟他们理论一番。”虎贲军和法网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口口声声说朕的功德不及三皇五帝,请具体说说朕哪一点不及尧、舜、禹、汤?”嬴政怒极发问。    
    鲁生整理一下宽大的儒服,义正辞严地说道:    
    “古之贤德人君宽仁惠民,明德慎罚,令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嬴政你不修德政,醉心争伐,滥施淫威。秦国本为我狄之邦,却不安本土,争霸天下,给多少人造成国破家亡的切肤之痛。天下既定,你不行仁政,却施暴政,以严刑峻法残害生民,以繁重徭役役使黔首。你口口声声功过三皇、德及五帝,可是,你却看不到天下黔首无不对你这个暴君切齿痛恨。”    
    始皇听着这刺耳的言论,简直无法忍受,可是,他要有点天子风度,他要同他们理论,只得怒道:    
    “朕不相信天下黔首都这么痛恨朕。痛恨朕的大概只有你们这帮腐儒和那些失去爵位的大国贵族。朕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朕最不喜欢的就是儒家之学。朕崇尚的是韩非先生的法治之学。那些儒家经书把你们变成身无一技之长,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只知道穷研古制,却不肯面对现实的怪物。你们深受儒学之苦,却不自知。朕有必要给你们讲讲法家思想。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可以侈谈宽政待民,仁义治世。可是,朕在天子之位,单靠仁政能扫灭诸侯,统一四海吗?说起征伐掠地,秦不是首开先河,你们所谓贤德之君的尧,不是也讨伐过‘四凶’吗?魏文侯从秦国就掠去大片土地。秦灭诸侯,给他们造成国破家亡的痛苦,难道诸侯灭秦,秦人就没有亡国之痛吗?战争是残酷的,朕兴仁义之师诛灭暴乱,乃是以战争消灭战争,使天下人永不遭受战争之苦。如今,天下一统了,可是,大秦帝国还是不够强大、不够安定。不以严刑峻法何以保证国家长治久安?不征用徭役,何以加快帝国的建设?这一代初创大业,黔首们辛苦一点,他们的下一代就可享受前人的成果,不再受苦。朕每天要批阅重达二十石的奏章,也是为了大秦创业。”
    儒生们都显露出惊异之色,显然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始皇帝的辩解之词感到惊奇。鲁生冷笑道:    
    “嬴政,你现在是天下共主。如何治世安民,你有你的施政之策。但是,以严刑峻法残害百姓,以繁重徭役使黔首不堪重负。你以为嬴氏天下就会长久吗?”    
    儒生们也数落起嬴政的罪恶之处。    
    “嬴政,你不遵古礼,破坏古制,先世圣王也不会饶恕你的。”“你痴迷于求仙向道,贻误朝政,能治理好天下吗?”    
    “迂腐之谈,”始皇争辩说,“古礼、古制,从何以案,乃是前世圣贤用以治世、教化的礼仪制度。然而‘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当今之时势与昔日之时势不同,礼与制当然要因时势而易。拘泥古人,无异于守株待兔的蠢人。至于求神向道,古之圣贤,谁不笃信神明。朕乃天子,难道不相信上天吗?”他避开寻求长生不老仙药的事。    
    儒生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对他的辩解感到好笑,鲁生讥讽道:    
    “嬴政,你太狂妄了。狂妄到蒙住自己的眼睛而看不到身处险地的地步。嬴氏的天下没有多少时日了。”    
    “大胆狂徒,朕跟你们说得再多,也无异于对牛弹琴。来呀,给朕拿下。”始皇恼羞成怒。    
    虎贲军再一次从天而降,架着一张天网。    
    可是,这一次儒生们似乎早有准备,一点儿也不惊慌,只见鲁生突然取出一面小红旗,向空中一摇。霎时,从地下钻出无数黔首,布满了整个山坡。他们手举竹木,吼声如雷,潮水般地涌来。“杀呀,嬴政残暴无道,人人可诛!”鲁生振臂高呼。    
    虎贲军吓得丢下始皇和法网,狼狈逃窜。始皇见无人护驾,惊慌逃走。黔首们紧追不舍。始皇逃到一处悬崖边,再也无路可逃。空中响着鲁生的狂叫声:    
    “嬴政,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上天救我!”    
    始皇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惊慌失措,突然跌落悬崖。“啊……”    
    “陛下,醒一醒!”    
    耳边传来贴身内侍的呼唤声。始皇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内侍,疑惑地问道:“朕这是在哪里?”    
    “陛下是在出巡的道上,在车京里。您做恶梦了。”内侍一边为始皇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答应着。始皇明白过来。真的是做梦,如果不是梦,那是多么可怕啊。看来他是放心不下齐地的儒生,否则,怎么会做这种梦呢?“车队到哪儿了?”    
    “回陛下,车队已出颍川郡(原韩地),正向魏地进发。”“传李斯来见朕!”    
    内侍遵旨,走到车的后门口,向紧跟在后面的车辆传达始皇旨意。“陛下有旨,召李丞相进见。”    
    车队暂停,李斯遵旨赶到始皇车前,登上了车京车。车队继续前进。    
    始皇乘坐的车京车共六部,全部用六匹纯黑马拖拉。车内宽敞,除了乘坐始皇,还可容纳几名内侍和一些必备之物。召见一二位大臣也不会感觉到拥挤。当然,始皇每次只能乘坐一辆,其余五辆由内侍们驾御着备用。李斯到了车上,施礼已毕,问道:“陛下召臣来,有什么要事?”    
    始皇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凝神沉思。突然说道:    
    “朕听韩非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案。这话真是一点不错。”李斯见皇帝莫名其妙提起韩非,心里一阵紧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才怯声说道:    
    “臣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深意,请陛下明示。”    
    始皇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顾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天下游侠,如荆轲之辈,大多已伏法就擒。因为他们都有违法犯罪的记录。各地郡守可以名正言顺加以罪名捕获,罚作刑徒,用作筑路、治河、修堤之用。现在该是整治这帮牢骚满腹,恣事诽谤朝政的儒生的时候了。”李斯听明白了。始皇在想着齐地儒生议论时政的事。他放心了,恭敬地说道:    
    “陛下圣明,现在该是处理他们的时候了。”    
    “可是,这些儒生不同于游侠。按照大秦律法,找不到他们直接的犯法证据。如果仅凭妄议时政而定重罪,恐怕会引起黔首怨愤,后果不堪设想。”始皇眼前浮现出梦中黔首追逐自己的情景,心有余悸地说道。李斯说:    
    “陛下圣明。陛下说过,可以让他们研学大秦律法,专门为人写状打官司。原以为,除此之外,他们还可以学习一些实用的技术,如农事、园艺、医学、卜筮、刑名狱政等等。”始皇摇摇头。    
    “儒生不同于黔首。他们自以为读过圣贤之书,便目空一切,自诩贤人,自视清高。要他们习学农事、医药、刑名狱政等技艺,恐怕多数人引以为耻。”“陛下圣明!”    
    始皇生气地说:    
    “朕不圣明。朕要是那么圣明,就不必召你来见了。李斯,你是丞相,该为朕分忧才是。”    
    “臣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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