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第1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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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本官以为,《秦颂》既为国歌,就应该让它告诉后世子孙,开国的艰险,创业的艰难。让后人知道,有多少将士、仁臣为着帝国的创立,洒尽热血,抛却生命。帝国的创立,来之不易。后世子孙应该珍惜它,护卫它。”乐丞坚持说:
“大人所言固然有理,可是下官看来,此曲太过低沉。始皇帝陛下那儿恐怕难以通过。”
高渐离知道无法说服对方,只好说道:
“本官并无完全否定阁下高见的意思。此曲还是草创,还可多加修改。不管怎样,都要通过始皇陛下才行。”
“大人既如此说,下官当然无话可说。下官只想给大人一个忠告:始皇帝陛下不喜欢低沉的曲子,作为国歌,主上更不能容忍。大人好自为之吧!”
属官们散去了。高渐离回到卧室,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很清楚自己心里充满了悲怆与仇恨,不可能创作出嬴政满意的《秦颂》,除非自己特别开心的时候,暂时忘记心中的仇恨,才能创作出基调高昂的乐曲。可是,他能开心起来吗?
创作不出嬴政满意的《秦颂》,就无法接近嬴政。不能接近嬴政,就无法……。他的脑海里反复翻腾着这几句话,直至四更鼓响,才恍惚入梦。
华阳公主的性情越来越暴躁,动辄大发脾气,责骂下人,连最得宠的厮儿也挨了不少骂。宫里的妇女们都说公主变了一个人,完全不是那位体贴下人的温柔可爱的公主了。唯有厮儿最了解公主的心事,常常劝慰说:
“奴婢知道,公主是为着高先生。可是,陛下有旨,不准公主再与高渐离见面。奴婢也没有办法。”
“可是,我要听高先生击筑,我不能离开他的筑音。”华阳公主难过地说。自从高渐离被带走,她就一直精神恍惚,仿佛丢失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高渐离的筑音似乎有无穷的魔力,总是在她耳边回响,在她眼前出现,挥之不去。
“厮儿,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到高先生一面。”她已是不止一次地问过厮儿。
厮儿总是吓得连连摇手说:
“你就饶了奴婢吧。上次的事,陛下差点要了奴婢的命,奴婢说什么也不敢了。”
经过几次失望之后,华阳公主横下心来,说道:
“算了,你不去,我亲自去。就算父皇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厮儿见公主铁了心,只好说:“公主都豁出去了,奴婢还怕什么,就算丢了性命,也是报答公主的往日恩宠。”
“这才是我的好厮儿。”华阳公主难得地一笑。主仆乘上辇车,直奔大乐府令官邸。
守在大乐府令官邸门前的内侍们看见公主辇车来到,慌忙上前跪迎。华阳公主下了辇车步上石阶,说道:“请通报大乐府令,就说本宫前来拜会。”内侍慌忙答道:
“请公主恕罪,奴才不能通报。因为陛下有令,不许高渐与外人相见。”
华阳公主柳眉倒竖,怒斥道:“难道本公主是外人么?”
“公主当然不是外人。可是,陛下有特旨,不准公主与高渐离相见。请公主不要为难奴才们。”
“我为难你们?”华阳公主悲愤地说,“高渐离现在是大乐府令,难道连出府的自由也没有吗?”
“这个……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奉旨行事,还望公主体谅下人的难处。”
华阳公主冷笑一声。
“本宫体谅你们,可是,有谁体谅本宫?厮儿,给我狠狠地打这些狗眼看人的奴才。”“奴婢遵命。”
厮儿夺过御者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脑地朝守门内侍就是一顿狠抽,疼得他们双手抱头,惨叫声不断。华阳公主冷笑着道:“说,放不放本宫去见大乐府令?”
几个内侍疼得龇牙咧嘴,苦着脸说:
“公主就是打死奴才们,奴才们也不敢违旨呀!”“厮儿,给我往死里打!”
厮儿鞭子抽得更猛、更狠,几个内侍的脸上都添了几道血印,疼得满地打滚,惨叫声令人耳不忍闻。
厮儿打累了,手中的鞭子慢了下来。几个内侍还是不肯放华阳公主进去。厮儿也是下人,看了有些不忍,停下鞭子说:
“公主,以奴婢之见,还是算了吧。他们也是奉旨行事,抗旨就要杀头。你就是真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放您进去。”
华阳公主想不到见高渐离竟如此艰难,内心增添了几分对父皇的不满。她只好转身上了辇车。
主仆坐在回程的辇车里,厮儿望着公主垂头丧气的样子,嘻笑道:“冒奴婢多嘴,不知公主是喜欢高先生的筑艺,还是喜欢高先生本人呢?”
华阳公主脸上一阴,没好气地骂道:
“死丫头,竟敢故意取笑本公主,小心我撕烂你的臭嘴。”
“唉,难为公主一片痴情。高渐离真是艳福不浅呢。”厮儿故意逗弄她。
“看我撕你的臭嘴。”华阳公主娇叱一声,真的一把揪住了厮儿的嘴巴。
“公主饶命,厮儿不敢了。”厮慌忙求饶说,“厮儿有办法让你见到高先生。”
华阳公主立刻松了手,问:“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厮儿却捂着嘴巴叫道:
“公主好狠心,厮儿嘴巴还痛呢。”
“都怪我不好,回头我给你搓澡。”这会儿主子讨好奴才了。“这还差不多,”厮儿卖足了关子说,“皇后不是也喜欢听高先生击筑么,公主只要……”
华阳公主恍然大悟,顿时喜上眉梢。一下抱住厮儿,高兴地笑道:“我的好厮儿,你真有办法。”
辇车驶进后宫,却不是回华阳公主府中,而是直奔齐皇后的宫中。齐皇后见始皇最宠爱的女儿来了,高兴得不得了。一边吩咐宫妇拿点心给华阳公主吃,一边嗔怪道:
“皇儿,这些天都闷在宫里干什么呢,也不来看望母后,可别怪母后说你不孝顺喽。”
华阳公主给齐皇后叩头请安后,恭敬地说:
“儿臣哪敢不孝敬母后,只不过儿臣这些天忙着练击筑,才没有过来给母后请安。”
齐皇后是个筑乐迷,一辈子最喜欢听筑,而且还会击筑。一听华阳公主说练筑,马上来了兴趣,问:
“皇儿,击得如何?能否击奏一曲让母后一饱耳福。”华阳公主毫不谦虚,得意地笑道:
“儿臣自以为很有长进。因为儿臣受过击筑大师高渐离的指点。”齐皇后听说过她把高渐离留在府里的事,还在始皇面前为她说过情,所以,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忙说:
“皇儿既受过高手指点,筑艺一定大有长进。来呀,拿筑来,请公主击奏一曲。”
宫女立刻将一支新筑恭敬地放在华阳公主面前的几案上。华阳公主一点也不谦让,向齐皇后得意地一笑,说:“儿臣在母后面前献丑了。”
说完,玉手举起筑槌,击奏起高渐离专为她谱成的曲子——《高山流水》。
齐皇后听过华阳公主击筑,如是欣赏筑乐的高手,一下子就能听出今天公主的击筑技艺远非以往可比。数日不见,公主的击筑技艺竟达到一般专业乐师不能达到的水平,不愧受过高手的指点。“皇儿击筑,是母后今生除了高渐离之外听到的最好的筑乐。皇儿以后要常来击筑给母后听。”齐皇后赞叹道。华阳公主却谦虚起来,摇头说:
“儿臣当然可以天天为母后击筑,只是儿臣的这点筑艺,恐怕要不多久母后就听厌了,要是有高渐离在,母后就会百听不厌的。”齐皇后笑道:
“皇儿尽说傻话。高渐离现在是大乐府令,他要创作国歌《秦颂》,还要教练宫厅乐队,哪能天天击筑给母后听。”华阳公主却道:
“虽然大乐府令不能天天击筑给母后听。可是,母后只听一次,就是偶尔请高先生来后宫一次,也不为过。”
齐皇后看着她狡黠的笑容,似有所悟,嗔骂道:
“鬼丫头,你自己想听高渐离击筑,何必非来骗母后!”华阳公主求道:
“儿臣当然也想听高先生击筑,求母后请高先生来一次么。”一边说,一边走到齐皇后身边,苦苦哀求。
齐皇后不忍拒绝,何况她也是筑迷,筑乐大师击筑对她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她沉思一会儿,说道:
“母后就答应你,明天派人请高先生进宫。”
“多谢母后!”华阳公主表示谢意后,却又说道,“高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击筑高手,母后派一个下人去请,是否不够尊重人家。以儿臣之见,不如由母后拟旨,儿臣亲自去请,以示礼遇。而且,高先生现在是大乐府令,一定很忙,咱们请人家,人家也不见得有空。不如让高先生自便,有空闲的时候就进宫来。”齐皇后笑道:
“想不到皇儿竟如此体察人意,怪不得下人都喜欢跟着你。好吧!母后就拟旨给你,你去请高先生,让他什么时候有空闲,就到宫里来。”说完,命人取来笔墨,亲手拟旨,加盖上皇后印玺。“多谢母后!”
华阳公主接过齐皇后懿旨,高兴万分,感激得再次磕头谢恩。高渐离苦思冥想,却没有一点儿灵感。几天过去了,《秦颂》的乐曲还是老样子,乐师弹奏起来,常常会沉浸在悲壮的意境中。这种基调的曲子怎么能作为大秦的国歌呢。
这天,正当高渐离急得直敲脑壳的时候,一名侍者疾步而入,禀道:
“大人,皇后宫中来人了,说是有皇后懿旨。”
高渐离心里一怔,皇后派人来会有什么事?大概也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吧。便冷冷地说道:
“本宫行动多有不便。就请本人到此一见吧!”“是,大人!”
侍者应着,走出门去,去请宫中来人。
时辰不大,一群宫女、黄门郎拥进高渐离的大厅。为首的宫女一进门便叫道:
“大乐府令,皇后有懿旨。”
高渐离虽然看不见来人,却听出来人的声音非常熟悉。听说是皇后懿旨,他立即面南跪拜,口称:“臣高渐离在!”
为首的宫女正是厮儿,其余人也是华阳公主身边信得过的下人。厮儿看见双目失明的高渐离,难过得差点掉下泪来。慌忙敛声正容,手捧齐皇后懿旨念道:
“大乐府令高渐离筑艺盖世,天下一绝,本官有幸聆听,至今仍不绝于耳。如大乐府令偶有闲暇,请入宫击筑一曲,令本宫再品味一次人间仙乐的妙处。”念完,厮儿笑道:
“大乐府令,皇后要请你入宫击筑,请吧!”不料,高渐离却摇头说:
“恕臣难以从命,《秦颂》尚未创作成功,宫廷乐队正在排演。本官哪有闲暇进宫为皇后击筑?”厮儿格格一笑,说:
“高渐离,你怎么这么倔呢。你现在是大乐府令,横竖都是为皇家击筑的,为什么不能进宫为皇后击筑?”高渐离答道:
“臣不是不愿为皇后击筑,只是眼下没有空闲。皇后旨意不是说,‘如有闲暇,请入宫击筑’吗。本官改日再进宫不成吗?”“当然不成,”厮儿来气了,冲口说道,“皇后那是客气话,你就当真不去?可知道,违抗皇后懿旨是什么罪过。大乐府令还是随我进宫吧。”
高渐离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厮儿命人领着他出府,上了门口的宫辇。负责监视高渐离的几名属官见她们有皇后懿旨,不敢阻拦,又不放心,想派人跟随,却被厮儿一顿斥骂赶了回去。载着高渐离的宫辇进了咸阳后宫,却不奔齐皇后宫中,而是奔华阳公主府而来。宫辇直驶进大门才停下。华阳公主正焦急地等候着,见宫辇进府,慌忙迎上去,焦急地问道:
“高先生来了吗?”“公主放心吧!”
厮儿从宫辇里下来了,一边回答,一边向辇车里喊道:“请高先生下辇吧!”
高渐离双手摸索着从辇车里走出来,险些摔倒。华阳公主慌忙上前扶住。看着他茫然的双目,惊叫道:“高先生,您的眼睛?”厮儿答道:
“公主有所不知,高先生已被施以目霍刑,眼睛再也看不见东西了。”“啊……”
华阳公主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高渐离听出华阳公主的声音,激动得双手乱摸,失声叫道:“公主,是你!”
华阳公主抓住他的双手,悲泣道:
“高先生,是我。父皇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您……”高渐离怕她难过,宽慰地一笑,说:
“公主不要责怪始皇陛下。高某是犯了死罪的人,能够活着听见公主说话已是感谢皇帝的恩德。何况,眼睛对于乐师来说,不是很重要。”
“可是,先生再也看不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