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传 吴晗著-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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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教，因其仪式和戒条都与明教弥勒教相近，所以
三教也就合流了。
弥勒教和白莲教都出于佛教的净土宗。传说佛祖
释加牟尼涅槃后，世界就变坏了。释祖涅槃时留下一
句话，说再过若干年会有弥勒佛出世，世界将会因之
变得非常美好起来：到处是山青水秀牛羊遍地，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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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吃有穿有房住。这对于祖祖辈辈缺衣少穿受苦
受累的穷苦人该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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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投身革命
一 去留不吉 逼上梁山投红军
苍天震怒，大地颤抖；黄河在咆哮，人民在怒吼！
当时黄河在白茅口决口，有人建议堵口。元丞相
脱脱派工部尚书成遵勘察，成遵回报说河工太大开不
得，且南阳安丰盗贼蜂起，聚合几十万人开河，万一
被人煽动后果不堪设想。脱脱不听，任用贾鲁为工部
尚书兼河防使，于至正十一年四月二十二日召发汴梁
大名等１３路民夫１５万人，庐州等地戍军２万人，
从黄陵冈南到白茅口，西到阳青村，开河２８０里，
把黄河勒入故道。
这时活跃在河南河北山西一带的明教首领韩山童
得到这个消息，抓住机会，分派手下人四处散布童谣：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 利用遍布各地的
教会组织广为传播大造舆论。并暗暗地錾了这样一个
石人埋在黄陵冈的当路处；同时精心策划，分派大批
教徒混入民工，宣传天下将要大乱，弥勒佛已经降生，
一传十十传百，河南江淮一带的老百姓全信了。
河夫开工开到黄陵冈，果然挖出一个单眼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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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得几万夫子目瞪口呆，一时人心骚动；加上督河官
吏克扣修河经费中饱私囊，搞得民怨沸腾，人们三五
成群议论纷纷，山雨欲来，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为了取得更多人的支持，争取更广泛的群众基础，
韩山童与亲信刘福通等计议假借大宋旗号，号令天下。
刘福通首先聚集３０００人在白鹿庄，枭首号令，
祭告天地，宣称韩山童是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
福通是宋朝大将刘光世的后人，当以复兴宋运为己任。
大家齐心协力共推韩山童为“明主 ”，择定日期通告
四方首领共同起兵。不料行事不密，山童被杀，妻儿
幸得逃命，躲入武安山中，隐姓埋名，静待势变。刘
福通见事已败露，当机立断，整顿部队，出其不意，
迅速攻战颖州、罗山、上蔡、正阳、灵山，分兵进攻
舞阳叶县等处，攻城掠地所向披靡，贫苦百姓头裹红
巾“从乱如归”。 仅仅一个月起义队伍就发展到五六
万人。
在起义军取得节节胜利的大好形势鼓舞下，全国
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最主要的有：
东系红军在颖州一带，由杜遵道领导，他与刘福
通同是韩山童的亲信。起义军占领牛皋，拥有元朝米
仓，开仓散米，旋即与刘福通会师，队伍扩大到十几
万人。并迅速攻占汝宁、光州、息州、信阳等地。
西系红军起于今湖北蕲春黄岗一带，由彭莹玉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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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推徐寿辉（真逸）作头目，攻下德安、沔阳、安
陆、武昌、江陵、江西诸郡。
起于湘水汉水流域的，推布王三孟海马为头目，
布王三的队伍叫北锁红军，占领了唐、邓、南阳、嵩、
汝诸郡和河南府；孟海马率领南锁红军，占领了均、
房、襄阳、荆门、归峡等郡县。
芝麻李起于丰沛一带，控制了徐州近县和宿州、
五河、虹县、丰县、沛县、灵壁，南到安丰、濠州、
泗州。日后与朱元璋生出许多故事的彭大赵均用就是
他的部下。
此前已有方国珍于至正八年在台州起义，并一直
割据沿海，贩运私盐，扰乱元朝的漕运经济。
前后不到两个月功夫，东西两系红军，东边从淮
水流域，西边到汉水流域，像腰斩似地将大元帝国拦
腰切成两段。从此南北隔绝，北边顾不到南边，南边
的粮食也不能接济北边，死是死定了，只等着咽气。
人们也许要问：堂堂元军都干吗去了？自从平宋
以后，太平了多年，军队早就忘记打仗了。驻扎在内
地繁华都市日子久了，生活整个儿腐化了，也不愿意
打仗。军官大都是世袭的公子哥儿们，吃喝嫖赌样样
俱全，贪污军饷虐待士兵劫掠百姓无恶不作，当年祖
先们横行天下叱咤风云的锐气早已荡然无存。他们比
老百姓更惜命更胆小更怕事。红军到处所向披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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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则望风而逃。西系红军起事后即在蕲水建都，国号
天完， 徐寿辉作了皇帝，年号治平， 拜邹普胜作太
师。并分兵进取江西。元军到处打败仗，好不容易调
来６０００绿眼睛的回回兵，原指望他们骁勇善战有
一番作为，谁知又是“银样蜡枪头 ”，见着红军势大，
主将就扬鞭“阿卜，阿卜 ！” 的大叫。“阿卜”就是
“退却”的意思。又调御史大夫也先贴木儿统领３０
万大军企图收复汝宁。大军才到城下，尚未交锋便跃
马后退。地方官急了，挽住马缰不放；也先贴木儿也
急了，拔刀便砍，口里说着“我的不是性命 ！”飞马
先逃，３０万大军不战而溃。真正敢于和义军作战的
倒是那些为保卫自己家产不受红军侵犯的大地主大贵
族募集的义兵和民兵。
至正十二年二月，定远人郭子兴孙德崖张天佑等
人起兵攻占濠州。郭是定远豪杰，原居曹州，因娶了
有钱人家的瞎女儿而承继了一份丰厚的家产；生性慷
慨，广交豪侠名士，经常焚香拜会，图谋大事。二月
二十七日郭子兴带了数千人趁黑潜入濠州，半夜里一
声号炮，闯入州衙，杀了州官，夺了州县。元将彻里
不花奉命进剿，却远远的在离濠州几十里的地方安营
扎寨，并不攻城，“而日俘良民以邀赏”。只是苦了百
姓。
朱元璋时年２５岁，从２１岁游方回到皇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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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整整４年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 他不可能
不知道。他相信彭和尚的话：鞑子一定得赶走，汉人
南人一定要翻身。“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天下
大乱，时势造就英雄。机会难得，一定要抓住；事关
重大，还得仔细计较，拣便宜省事、有好处有前途的
路走。
投官军呢？犯不着，官军的纪律他知道得太多，
去了是自寻死路。再则鞑子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提起
来谁不切齿痛恨。男子汉纵然不能做什么大好事，也
万万不能丧心病狂到认贼作父，残害自己的姊妹兄弟！
投红军呢？听说濠州起事的杜遵道部有五个元帅，
一字并肩，没有头脑，谁也不服谁，谁也支使不了谁，
闹得乱哄哄的不成体统。恐怕没有大出息，成不了气
候。
维持现状，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呢？迟早给官军
捉去拿赏号，死得更是不明不白。
前思后想左划右算三条路都走得，又都有难处；
哪一条路都不明确，都有风险。
一天，有人从濠州捎来一封信，是孩提时的伙伴
写的，劝他到红军队伍里来。朱元璋背地里读了越发
一肚子心事，在大殿上踱来踱去的以口问心以心问口
反复计较，就是下不了决断。过了几天，同房师兄偷
偷告诉他，前日那信有人知道了正要向官军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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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不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赶快上濠州吧。
元璋急得无法，赶紧到村子里找到汤和想讨个主意。
汤和推敲了半天，也说不出道理，劝向菩萨讨教。元
璋心里忐忑不安，且回寺里看看再说。还不到山门就
闻到一股浓烈的烟焰味，大殿只剩一片残垣断壁，僧
房斋堂全烧光了，只剩下隔着一片空地的伽蓝殿。满
目疮痍，众僧早已不知去向。
原来官府以为红军中有许多和尚，怕寺庙里有人
和红军勾勾搭搭，下令把附近的寺庙全部烧光，皇觉
寺自然不能幸免。
元璋呆了一阵，也忘却了先前要将伽蓝“发去三
千里”的恶作剧，诚恐惶恐地走到伽神前，真心诚意
地磕了头，然后拿起圣签，默祝菩萨：许出境避难，
赏阳签；守破寺，一阴一阳。一掷两签全阴，二掷三
掷还是全阴。不许走也不许留，只有投红军去了。再
祝投红军给阴的，一掷果然是阴。此途险恶，还请菩
萨指点逃往他方另谋出路。闭着眼睛把签掷出，迫不
急待睁眼一看：一个是阴签，投红军；一个竟不阴不
阳端端正正地竖在地上！看来实在没有别路可去了，
天命难违，造反吧！下定决心，第二天他就离开皇觉
寺，投奔红军去了。
关于这段遭遇，朱元璋在后来撰写的皇陵碑中说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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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方三载，而又雄者跳梁。初起颖，次及凤阳之
南厢。未几陷城，深高城隍，拒守不去，号令彰彰。
友人寄书，云及趋降，既忧且惧，无可密详。旁有觉
者，将欲声扬。当此之际，逼迫而无已，诚与知者相
商。乃告之臣，果束手以待罪，亦奋臂而相戕。知者
为我画计，且祈阴以默相。如其言，往卜去守之何详，
神乃阴阴乎有警，其气郁郁乎洋洋，卜逃卜守则不告，
将就凶而不妨。
至正十二年闰三月初一，朱元璋来到濠州城下。
两军对峙，虽然元军没敢进攻，红军也不敢大意，戒
备极严。朱元璋被亲兵挡住，声称要见郭元帅，几句
话不对，被亲兵绑了要报郭元帅以元兵奸细论处。
郭子兴闻报，心有几分诧异：既是奸细，怕不得
如此从容。打马就近一看，见是一个长相怪怪的和尚
被五花大绑捆在拴马桩上，神色坦然，气度非凡。郭
不觉有了几分喜欢，问明底细，喝令松绑放人收为步
卒。
从此元璋与兄弟们日夜操练，习武练功。朱元璋
本来体格好，在云游四方的几年中练就了一副好身体，
加上记性好反应快脑瓜子聪明，不上半个月就有多次
表现为队长和战友所看重。多次随队出城哨探，总是
表现得坚决果断从容镇定处惊不变涉险不乱。每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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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他总是立功却又不损一人一卒，连队长也对他赞不
绝口，越发倚重他。
一日郭元帅带了亲兵出巡，经过元璋营房，全队
列队待检。元璋个子高大正是排头兵格外显眼。元帅
见了，不禁向队长打听他的情况表现，队长极力称赞，
夸他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元帅听着受用，就把元璋升
为亲兵十夫长调回帅府当差。
元璋遇事小心勤快，腿脚灵便，有胆识敢作为，
对于元帅的命令总能很好地理会和执行。打起仗来也
是冲锋在前，从不打败仗；每次缴获的战利品他都悉
数上缴，从不隐瞒据己，对于元帅的赏赐，他总是推
说是大家的功劳平分给自己的战友。
朱元璋不爱说话。但“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
他往往点石成金，一语中的。有了游方归来在皇觉寺
四年的刻苦学习，文字上也有了很大长进，军中大小
文墨之事总找他来办理。几个月后，朱元璋在军中竟
有了好大的名气。连郭元帅也渐渐视作心腹，经常与
他讨教一些主意，最后竟是言听计从起来。
郭元帅的二夫人张氏抚养了一个孤女，原是子兴
的好友马公临死时托咐的，这时已经成年，甚是贤德。
子兴爱重元璋，张氏也听说元璋才能出众，想夫君身
边有个知心体己肯卖命靠得住的人帮衬总是好的。两
下里一合计决定将元璋招赘入婿，询了生辰八字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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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吉日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地替小俩口办了婚事，元
璋从此又多了一重身份——乘龙快婿，人人敬重。身
份地位变了，原来名字“重八”“兴宗” 的似乎显得
俗气了些，这时才正式定了个官名叫元璋字国瑞。
原来郭子兴这一派奉杜遵道令，同时５个元帅，
各自为政互不节制。有４个元帅与孙德崖是铁党，又
都是些粗人，说话做事没板眼，日子久了，郭子兴就
有些看不上，两下里面和心不和，猜忌越深防范越严
甚至视军中大事如儿戏，各各偏安一隅，不思进取，
占领濠州大半年了，竟未越雷池半步。子兴不觉心灰
意冷，日见消沉竟至于军中大事不闻不问，任其胡作
非为。
朱元璋发觉形势不妙，劝子兴打起精神提防孙德
崖一伙联合起来与他为难。子兴强打精神勉强出去三
四日，终是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