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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走在石安门外(同志文)-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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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点。”把切好的带鱼段小心顺进油锅,我笑道,“你干脆辞了,跟周小川玩儿摇滚得了。” 
“哎,你别说,我还真就想过,可惜人家有吉他手了。” 
“你不会不弹吉他?” 
“不行,我就想弹吉他,别的也不拿手啊。” 
“那就卖嗓子,唱呗。” 
“不,不乐意。”小九摇头,“当就当吉他手。” 
“真死性。” 
“让你说对了。”他笑。 
小九那时候是挺死性的,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卯着吉他手,我说让他跟川川混,开口唱歌,他就是不听,不过在两年之后,这小子还是上了贼船,他加入了“桥”,取代周小川的位置成了主唱,我不知道川川是怎么劝动他的,当时我在上海,具体经过一无所知,不过我知道,在劝说别人这方面,周小川比我有耐心,软磨硬泡,小九也就没辙了。 
总之,结果让我挺满意,其实我不大愿意让川川唱歌,他嗓子不够宽,也不够皮实,遇到艰涩的音会受不了,原来在一块儿弹木吉他唱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所以在我看来,这小子还是老老实实去鼓捣他的贝斯比较实际。那天,饭才挺丰盛,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周小川乐队的两个成员,五个人凑到一块儿,饭桌上热闹非凡,照原有计划,我进行了“声泪俱下”的“血的控诉”,把这些年是怎么让周小川一路压迫着走过来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这其中并没夸张什么,只是我的叙事方法比较邪乎罢了。 
席间周小川并没有反驳我,我还记得他在我旁边儿只是抿着嘴乐的样子,可能是因为酒精,可能是因为屋里人多热的,他的脸颊始终绯红,然后在我嚷着要他补偿我的时候彻底红了个透。 
“我怎么补偿你啊。”他放下酒杯。 
“简单,你亲我一口就成。”我朝他凑过去,指着自己的脸,“来来,亲哥哥一口,就算补偿了。” 
话音落下,立刻被另外三个人大声起哄,小九还一个劲儿叫好,说要亲就亲个嘴对嘴的,我当时也特来劲,立刻改口说:“嘴对嘴也成,反正咱俩都一嘴酒味儿,谁也别嫌谁。” 
周小川脸上都快冒烟了,他瞪着我,瞪了半天,然后嘴角挑起一个很让我猜不透其中深意的笑,接着,他拉过小九,在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 
我并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但小九的表情已经能说明一切了,喊着:“嚼子,这可是川儿让我干的!”,他冲着我就扑了过来,结果,那本来期待着能让周小川甜甜腻腻来个啵儿的右脸,硬是叫小九结结实实亲了一大口。 
我当时全身都僵了,周小川却笑着说要请小九去老莫吃饭以表谢意。 
“不干!这不算!!”我大呼小叫,“哎呀……我的清白啊……姓景的!今儿算我栽,等着的,早晚得有人好好管管你!” 
那天的饭,我们一直吃到下午才算完,周小川把他那两个哥们儿送出头条,然后回来跟我们俩收拾残局,屋子里全是酒气,让我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总算是干在小九爸妈回来之前收拾好了屋子,我和周小川跟他告了别,然后慢慢悠悠往家走,天有点儿阴,也挺黑的了,没走出几步,就觉得脸上冰凉冰凉的。 
“下雪了?!”我惊叹。 
“嗯,这两天一直下小雪。”他没多惊讶。 
“我都半年没见着雪了。” 
“上海不下雪?” 
“反正我没赶上。”摇了摇头,我立起军大衣的领子,然后突然问周小川,“哎,你刚才干吗让小九亲我?” 
“因为我不想啊。”他说得特坦然。 
“真抠门儿。” 
“不是我抠儿。”他反驳,“我最近口腔溃疡。疼着呢,今天早晨吃油条还一不留神咬破了,没瞅见我刚才饭都没吃几口嘛。” 
“哟,让我看看。”酒醒了一半,我抬手去扳他下巴,却立刻被打了一巴掌。 
“别动!真的特疼。” 
那表情没骗人,我有点心疼他,但一开口却成了逗贫:“那你可快点儿好,别忘了还欠我一热吻呢。你不是说因为口腔溃疡所以不能亲吗,那我就等你好了再……” 
“少臭来劲!”捂着腮帮子,周小川瞪了我一眼。 
“嘿嘿……”傻笑着,我一把搂过他的小肩膀,“走走,跟我回家,我爸妈打从我回来还没见着我呢,今儿晚上跟我们家吃饭。” 
“啊?!你还吃得下去啊?”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我。 
我没回答,笑着搂紧了怀里的小东西,我迈开步朝四巷口走去。 
身前身后,是一片蒙蒙的落雪,沿着护城河,下得无边无际…… 

放假没几天就是春节了,那几天比前后都忙,都累,跟着我爸妈和我姐到亲戚家拜年,几乎绕遍了全北京城,于是,乱糟糟中也就少了和周小川的联系,直到过了初五,才算踏实下来,那天,我把他叫到我家吃破五的饺子。 
皮儿是我妈擀的,馅儿是我爸剁的,饺子是我跟我姐包的,到周小川那儿,就剩下吃了。不过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公平,因为这小子包了好几个小合子小包子,都小的不能再小了,我说你别玩儿了,这玩意儿一下锅肯定找不着,他却不以为然。 
说来也神了,那回他鼓捣出来的那些小号合子包子还真就没煮破,我把那几个小心翼翼的捞起来放在一个碗里,摆在周小川面前。 
“来,咪咪,吃饭了。” 
“你说什么?”他似乎不大相信自己听到的。 
“谁让你弄这么小的,这不是猫食是什么。”边说边偷笑,我把醋瓶子递给他。 
“嘁,猫食就猫食。”很是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他拿起筷子。 
那顿饭吃得挺好,也挺快,饺子这东西就是吃起来省事,包起来麻烦。饭桌上也没聊太多内容,无非就是我在学校的那堆事儿,找值得说的给大家讲讲,这种讲述我已经习惯了,春节这么几天,上谁家吃饭这都是餐桌上的必备节目。 
饭后的时间远比饭桌上愉快,我爸妈和我姐在家看电视,我则准备和周小川一块儿去他和乐队成员临时住的地方。 
“有吉他吧?有我就不带了。”我问。 
“能没有吗,你想玩儿什么都成。”他双手插兜,“走吧。” 
出了门,有出了巷子口,我们一路坐车,终点是西单。 
“你们住这边儿?”我看着面前的高大建筑,“在西单商场后头?” 
“是啊,这儿是我们吉他小溪家的房子,屋子不大,但也够我们仨折腾了。”吁了口气,周小川带着我往前走,从西单商场旁边一个门洞过去,就是居民住宅区,跟着她绕来绕去,才总算进了小堂胡同口。 
胡同很窄,仅能两个人并排经过,房子之间几乎没有空隙,这种地方能练琴打鼓?别开玩笑了。 
“你们也不怕街坊跟你们急啊?这门对门,窗户对窗户的。”我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没事儿,白天这边儿就没人了,我们也不会晚上练,要不早让人轰走了。”笑了笑,周小川把我带到一户门前,“就这儿。” 
看着他开锁,跟着他进屋,我才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秘密基地的全貌,房子的确挺小,仅有两间,一里一外,乐器都在里屋,外头有张行军床,有张小折叠桌,几个摞在一起的小凳子和一台很小的黑白电视。生锈的铁炉子摆在屋子当间儿,一节节烟囱之间缠着黑胶布,歪歪扭扭一直延伸到窗外。 
说实话,这种情景让我心里一阵阵发紧。 
“你们……这也忒……” 
“瞧把你吓的,话都说不利落了?”周小川关好门,朝我笑了笑,“又不在这儿长住,所以布置很简单。” 
“这叫简单哪?这叫寒酸!”我敲了他一记,“你们那吉他手怎么也不说给房子拾掇拾掇?” 
“人家又不住这儿,他们家住后海,这套房闲置,才能让我们用的。”边说边走到炉子前头,他抄起火筷子挑开圆盖儿,看了看里头的蜂窝煤,“你先找个地儿坐吧,我笼火,一会儿就暖和了。” 
无言,叹了口气,我踱到行军床旁边坐下,看着周小川拨弄炉火的动作,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我愈发觉得心里难受,他就是在这种地方一天一天熬着?这种夏天闷死,冬天冻死的房子,这种连点儿象样家具也没有,又阴暗又潮湿的房子,这小子就跟这儿忍了半年?! 
“你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我终于开口。 
“干吗?别地儿哪儿那么好找?又要交房租,我们可都是穷人。”蹲在地上,周小川把劈成窄条的木头塞进炉膛,又塞了两张报纸,然后朝四周看了看,寻找火柴。 
“这儿条件太差了。” 
“已经很不错了,其实这儿的房子是文革房,比咱们家那片儿新,就是因为没怎么仔细修过,才这样儿的,要是刷刷墙皮就挺新。” 
他说的轻松,我听得心里一坠一坠的。 
“你爸妈就忍心让你跟这儿熬着?” 
“他们不知道我住这儿,我也不打算让他们来。”挺坚决的说着,他站起来,走到床边的小桌子旁,抓起一盒火柴摇了摇,确认听见里头有东西后,又转身走回炉子跟前,“再说,我也不是天天住这儿,就是有时候实在累了,就凑合一宿。” 
我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从床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我从他手里拿过火柴,小心点着了报纸。 
周小川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我不说话,就只看着燃烧起来,并越来越旺的炉火,然后叹气。 
“干吗?至于这么惆怅吗。”他笑我,抬手按我眉心,“看看这眉头皱的。” 
“去,别闹。”挥开他的手,我又叹气,“你怎么这么委屈自己?” 
“谁委屈自己了?” 
“你!”我抬高了嗓门,“不早就跟你说了嘛,别给自己找罪受!” 
“这叫受罪呀?” 
“这不叫受罪叫什么?”我盯着他,盯到他不自在,周小川站起来,有那么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他才开口。 
“我这不是因为家里没地儿才这样的吗,再说这也不是说就真有多艰苦。”他努力为自己辩解,“等过一阵子有了钱,就能换套好点儿的房子了。” 
“等不到那时候你小子就玩儿完了!”话说得挺狠,我一扶膝盖,站起身,然后三辆夏解开自己的大衣扣子,又把衣服脱下来,给周小川披在肩上。 
“我不冷。”他想拒绝。 
“不冷你哆嗦什么?”戳穿了他话里的漏洞,我把军大衣裹严实了些,“你跟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哎——你哪儿去啊?” 
他想追,却被我拦住了,推开门走出去,我一溜小跑出了胡同口,又以最快速度钻进了西单商场。 
那天我身上没带多少钱,但买想买的东西还是够的,在商场里绕了两圈儿,我买齐了东西之后又快速往回跑,风吹在身上冷得厉害,从旁边经过得没有不看我的,大冬天穿着一件毛衣满大街跑,百分之八十是有毛病。 
没有顾得上搭理旁人的眼光,我一口气跑回小堂胡同,直到进了门,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干吗去了?”周小川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又看向我手里提的东西。 
“买了点儿必需品。”靠在门上把呼吸调整顺畅,我走过来,把一大堆塑料袋扔在床上,“也不能让你过得太惨不是。” 
“这都什么啊。”他逐一察看袋子里的东西。 
“热水袋,手炉,保温杯。还有一枕头芯儿。”我报着数目,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你这屋的炉子我看不怎么好,你晚上要冷了就灌个热水袋,那手炉得先插电预热才能用,别忘了,这保温杯……” 
“怎么这么大啊?”他一下子笑了,“跟暖壶似的。” 
“废话,小了不是装不了多少水吗。这你坐一钢种壶水,开了就赶紧串上,先喝壶里的,等壶里的凉了再喝杯子里的,这大冬天的别喝凉水。” 
“哦。” 
“还有这枕头芯儿……” 
“我这儿有枕头。” 
“这叫枕头啊?硬的跟砖头似的。”我打断他的话,“头天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就特累,这个枕头芯儿……人家说是什么棉的,哎,什么棉来着?忘了。” 
“爱什么棉什么棉吧。”周小川把枕芯儿从我手里拽过去,很轻很轻的抱着,然后甩掉鞋子,蹭上床来,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膝盖上,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闪烁,然后,他开口,“嚼子,你真是……” 
“真是什么?”我也脱鞋上床,把被子抓过一角盖在身上,我们俩都背靠着墙,脚努力缩在被子里。 
“真是个会心疼别人的人啊……”他叹了口气,然后朝我靠了靠,“建军……” 
我听见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一叫我大名,我就没来由的紧张,我总觉得我这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名字一从他嘴里叫出来就特百转千回,特让我说不出来的那么期待又害怕后面他即将说出来的话。 
“干吗?有事儿说事儿,哪儿那么煽情。” 
“谁煽情了?”捅了我一下子,周小川慢慢开口,“我带你来,不是让你觉得我可怜的。”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你看,你给我买这么些东西,弄得我直不落忍。”他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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