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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绘蓝颜-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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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双满布着苦痛爱意的眼睛,即便眼中红丝毕露,即便眼窝微有凹陷,但那眼神中掩饰不住熊熊燃烧的,不是爱又能是什么?常欢已尝过爱与被爱的滋味,已知道有爱之人的表现会是怎样,看看季凌云,看看萧盈盈,再看看自己,哪一个不是沦陷在情涡中不可自拔,为卿神伤,甚至那为人不耻的怪物萧倾城在看到师傅时,也是痴痴狂狂。而韩端与她相识以来的所为种种,她又怎能假装看不见,怎能故意忽略?

  常欢已爬上车的那条腿又退了下来,蓝兮冷眼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烦恼的咬住下唇,看着她扭在一起的手指,看着她终于抬起头来说道:“师傅,你先回去吧。”心里蓦地一凉,蓝兮吸了一口气,忍耐道:“你要做什么?”

  “我……我与韩端谈谈。”常欢表情有些为难,语气却已肯定,他是她最好的朋友,难道就此两不相见?酒后误会记得不甚清晰,但也知道自己把他当成了师傅,误会一定要解开,而朋友若因此事反目,未免也太可笑了一点。

  蓝兮已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愤怒还是无奈,半晌扯动嘴角道:“一定要谈?”

  常欢又回头看了看韩端,他仍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于是点头:“要的,我们是朋友。”

  “好!”蓝兮应的极快,“就在这里谈,师傅等你。”再也不看韩端一眼,兀自瞪向前方,面如寒霜。  

  常欢眨眨眼,看着身边时有经过的路人,看着暮色渐罩,云楼即要挑灯,师傅的马车还堵着大门,想了半晌,拍拍车架对韩端道:“有话对我说就上车来吧。”

  蓝兮微微一震,却未开口,眼睁睁看着韩端跨上车架,撩帘进了车厢。

  常欢爬上,左右瞄了瞄,倏地从后轻搂了搂蓝兮的腰,低道:“不要生气,等我。”不说还好,一说蓝兮气愤更甚,气愤中还夹杂了丝丝委屈的情绪,自己出言不逊是为了谁,她答应过不再理那人,现在竟与他密谈起来。一时嫉怒并起,手甩马鞭,催动车行向城门奔去。

  晃动的车厢里,两人相对无言,韩端低着头,常欢盯着他的发心。良久,目光扫到他手中拎着的酒坛,常欢微笑道:“云楼连酒都不给你喝,还要出去买?”

  韩端叹了口气,只是轻微的一声,却让常欢听出了许多郁结。歪头又道:“想对我说什么?”

  他扬起黑浓睫毛,皱起眉毛道:“你……离开客栈到哪里去了?”

  “你去找我了……?”常欢一想便了然,“我和师傅搬去了倾城画院。”

  韩端的手指勾住坛绳来回磨着又道:“你和你师傅不会武功,若要对付他,一定要找我。”

  常欢颔首:“好,不过暂时还不用,我们不会和他硬碰硬。”

  韩端抿抿嘴:“他诡计多端,你们离他这样近……也许会有危险。”

  常欢笑了,抬手点了点脑袋:“不用担心,我师傅虽然没武功,但是很聪明。”

  韩端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常欢敏感察觉,直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他顿了顿,别开目光轻道,“我想去保护你。”

  常欢半晌不语,倏尔按住膝盖倾了倾身:“韩端啊……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韩端不敢看她的眼睛,索性将脸侧到了一边。

  常欢忽然沉了脸,状似忿道:“我前晚喝醉酒……是不是你去寻的我?”

  “咳咳!”韩端猛咳起来,脸色唰地通红,掩饰的将酒抱入怀中,极力向后靠上厢壁,结巴道:“是……是……”

  常欢嘟着嘴摸了摸脖子,低声道:“你那样对我,还是不是我朋友?过分……”

  韩端的嘴唇微微泛了青,侧脸轮廓瘦削清俊,半晌低道:“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你。”

  常欢呼了口气,两手一摊道:“对不起就完了?”

  韩端目光闪过她脸庞一瞬,迅速挪开,艰难道:“你打我……”

  “嘁!”常欢嗤鼻:“我打你,还不是给你挠痒痒?你想得倒合算。”

  “骂我……?”

  常欢抠抠下巴,眯着眼点点头道:“好主意。”说着话突然躬身窜到韩端旁边坐下,正对着他的脸,抬手指鼻道:“好你个韩端,趁我醉酒占我便宜,害我被师傅大骂了一顿,你不是我朋友,不是我兄弟!”

  韩端脸色黯然,喃喃道:“常欢……我对你……”

  常欢听他说话,忙一摆手,鼻孔朝天道:“不要跟我说话,我还没骂完呢,以前我跟你喝酒也喝醉过,那时候还以为你是君子,对你特别放心,谁知道啊,谁知道……韩端!”她夸张的摇头叹息,“你太让我失望了!”

  “常……”韩端又开口,常欢赶紧继续打断:“我被师傅骂过之后,真的很生你气,气得恨不能杀了你!不过呢……”她突然抿嘴一笑“我可没有冲动,仔细想了一天,你以前对我一直都很够义气,事事处处帮我的忙,从来也没有越过矩,所以……”她又眨巴眨巴眼,“终于被我想通了……你啊,一定也是喝了酒,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把我当成了谁。哈哈,说起来也许是我占了你便宜吧,因为我也把你当成了我师傅!”

  韩端一震,猛地看向常欢,看着她挂了满脸僵硬虚假的笑容,脱口道:“我没有喝酒……也清楚知道你是常欢!”

  “啊!”常欢装没听见,清了清嗓子,牛头不对马嘴道:“你以后少喝点吧。自己喝,还逼着受伤的季大哥也喝,他的腿伤要是拖长了,都是你的错。好了,说开了就没事了,一场误会嘛,我们还是朋友!”说着话躬身站起,“师傅赶车去哪儿呢?”就欲撩帘出去,身形未动,左手倏地被紧紧握住。

  “常欢!”

  她站定闭上了眼睛,脑内一片纷乱,暗悔自己为何要提起,但若不提,这事始终会是横在两人心头的一根刺,以后见面还是尴尬,若他聪明,掩过也就算了,可这人……

  “啪”的一声,酒坛子被放在地上,拳心前后都拢上了温暖手掌,包裹的严严实实,听他沙声开口:“给我一次机会。”

  常欢心潮暗涌,面色镇定,“韩端,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喜欢的人是我师傅。”

  “我知道……”韩端苦涩道,“我早已知道……可我仍在奢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常欢转头,淡然道:“你要什么机会?你要我怎样?”

  空气仿佛凝滞,许久许久之后,手上的温暖散去,看着他缓缓靠后,唇边露出一抹自嘲讽笑:“我要你怎样?我不知道……只不过想说出来而已,你只管怪我冒犯了你罢,我无半句怨言,因为……那本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常欢心尖一阵酸麻,见他弯身欲摸酒坛,忙上前按住:“你不要再喝酒了。”

  韩端侧着脸怔怔望着她,喃喃道:“那次在你面前赤身……我羞愧至极,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不想你见到我无颜的一面……常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常欢倒吸一口凉气,急道:“胡说什么?早就对你说过,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他无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会这样想,所以我才敢对你说……我很嫉妒凌云,你对他是那么的好……”

  常欢无奈:“我那是……我不是对他好。”

  韩端如酒醉般喃喃:“你想利用他是么?你想利用他杀掉萧倾城,呵呵,而我竟想帮你……帮你利用我最好的兄弟!”

  每一个字听入耳中都让常欢心如刀绞。说不出更多的辩驳,只能不住低道:“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韩端目光闪烁,伸手将常欢一拨,拎起酒坛起身:“我以为自己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见了你才知,我什么也不该说!”

  常欢坐在地上又惊又痛,看着他走到车门处回头,幽深双眸静静望了她一会儿,道:“你的事情我仍会帮到底,不论你需不需要!”说罢掀帘出门:“停车!” 

  蓝兮在外早已按捺不住,垂下的门帘犹如一道厚厚的屏障,将欢儿和另个男人隔在一处,心中酸意自车动起就未停止过,此时忽听端声,忙急拽缰绳,双马嘶鸣,马车渐停。

  韩端跳下车瞥了一眼蓝兮,语无感情道:“很奇怪,为何我从未嫉妒过你?”

  蓝兮蹙眉,这句没前没后的话是什么意思?看他拎着坛子大步走上来路,脊背挺得笔直,黑衣背影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愈显孤绝独傲。 
  59。分桃顾盼

  将车帘掀开一半,蓝兮望进车厢。常欢抱膝坐地,目光茫然,口中念念低语。

  “欢儿。”他轻唤了一声。常欢抬头,笑容晦涩勉强,“师傅……他走了?”

  “嗯。”蓝兮没有着急追问,而是冷静道:“怎么了?他与你说了什么?”

  常欢苦恼的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我不知道,韩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蓝兮定定的看着她:“你有没有将他送你的东西还给他?”

  常欢微微一怔,喃喃道:“忘记了……我忘记了。”

  蓝兮疑道:“是忘记了,还是你压根就不想还掉。”

  常欢滞然,半晌苦道:“我不想伤害他,他受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指尖轻颤,蓝兮扶上厢框,虽然极力掩饰,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起伏的情绪,“不想伤害他?那你有没有想过……”艰难咽下一个字,蓝兮冷下声音:“好,你预备怎么做?”

  常欢不语,眼底的困惑一览无遗。夕阳敛收万丈红霞,郊野风起,三两成群的鸟儿欢叫着飞去枝杈窝巢方向。蓝兮静静等着她开口,等到车厢中的光亮渐渐暗去,等到站姿已变得僵硬,等到心上一片冰凉,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失望和失落同时溢满胸间,蓝兮缓缓放下手,隔着车帘轻道:“你对他……也有情是么?”

  帘内的静默使得蓝兮刹时一股腥甜入喉,头晕目眩几要站立不稳,急喘几口气息,强行压下心口剧痛,唇边浮出一丝苦涩笑容,转身抽马迎余晖而去。

  回到画院,正赶上晚饭时分,柳如风翘首期盼得见马车返回,忙邀二人一同吃饭。蓝兮抱了抱拳权作婉拒,一言不发径直回房。柳如风见他脸色苍白,神情萧索,似受了极大打击,话也不敢多问,只将探询眼光投向常欢。

  常欢看着他的背影隐进房里,转头对柳如风鞠了一躬,有气无力道:“今日师傅累了,就让他休息吧,柳先生莫怪,晚辈……晚辈也不能陪您吃饭了。”说罢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晃上了台阶,独留柳如风一人诧然莫名。

  回房再也没了力气,猛地趴上床,常欢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从早到晚,这一天之内倒是发生了多少刺激的事情,得知了多少震撼的真相!萧倾城秽乱后宫,季凌云卖身报仇,韩端……吐露情意,桩桩件件如巨石压顶,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即便她再聪明,再冷静,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尚属青涩的心思哪里能容得下这许多纷繁复杂的头绪,要全数理清,又岂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

  深深叹了口气,常欢拖着疲惫的身子向枕头上挪了挪,把一切暂时抛开吧,睡上一觉明日再说。正欲挪个舒适的趴姿,忽觉胸前有物相硌,探手摸出举到眼前一瞧,立刻皱起鼻子烦恼无比,这……正是韩端赠送的鹤簪,一直放在襟怀夹层里,忘了戴上,更忘了还掉!

  师傅也在生她的气对么?气她没有直接拒绝韩端,气她对韩端表现了丝丝惜情,气得连饭都不吃了,话也不同她说上半句。常欢将脸埋进被里,呜呜哀咽了一阵,韩端也是会赶时辰,本就乱糟的心思被他一闹更是乱成了一团麻。一报还一报,她气师傅与玄月牵扯不清,师傅就气她与韩端交好,循环报应就这样灵验?

  想不清,烦不褪,滚来翻去睡不着,闻着身上奔波一日后又染了烟香的味道,常欢甚是不爽,“嗵”地爬起身,开门出去寻桶打水。

  照应师院的小厮刚刚吃完饭,听常欢吩咐,忙为她扛了澡盆进房,颠颠来回跑了几趟,灌了大半盆的热水。

  常欢站在门口,幽怨地盯着蓝兮紧闭的房门,故意高声大嗓与小厮说了几句话,门内却半分动静也没有。恨恨踏进自己屋,插上房门,唰唰几下扒掉衣服,退着坐入盆中,哗啦溅了一地的水。

  透骨的热意缓和了她心中烦躁,散了发,常欢扒住盆边斜靠着浸泡了一会儿,拿了手巾撩水上身擦洗,抬腿举臂,萦出一室暖暖水气。门外似有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常欢顿了动作侧耳,说话又没了,隔壁房门吱呀一声。

  师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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