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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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了，那就带上小马。当然，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朝夕相处的，即便是匹马，想要诀别也是会伴着很多眼泪的。怎么样，莱昂大人，我的答案您满意吗？”
“这种事，”莱昂咬了咬嘴唇，“即使说起来也不容易的。”
“呃，您是说我答得不好吗？”小女孩露出惶恐的神情。
“答得不好？怎么可能！”他将薇妮抱起，高高举过头顶，原地一连转了好几圈，听她咯咯直笑。随后他将她放下。很好，比起毕恭毕敬地低头喊着“莱昂大人”，这才是她的年纪该有的表现。
“啊，啊，啊，”薇妮拍着胸脯，气喘吁吁，“这是奖励吗？谢谢您。”
“说到奖励，”一丝惭色爬上莱昂脸颊，“我答应过要奖赏你，已经好几次了，可一次也没兑现过。”
“这又不是您的错，我什么都不缺，嗯，什么都不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对了，刚刚的问题，是伊芙琳小姐问您，您再来问我的吗？”
她连这也能猜到？“是啊，”他点头道，“我觉得是个为难的问题。要是亚伦在，我也会拿去问他。他那样的家伙，在落锤港外的海滩上见到搁浅的小鱼都会掉眼泪，真不知道会怎么回答。”不过，最让莱昂没想到的是薇妮能这么快就给出回答。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体会过分别——哪怕是暂时分别——的感受？
“亚伦大人会怎样回答，我也不知道，但若是莱昂大人的话，”小女孩抬起一只手，放在了莱昂赤裸的胸膛上，“一定宁可自己留在船上，也不愿意丢下两匹马中的任何一匹吧？”
“你怎么知道的？”莱昂脱口而出。这孩子在外面偷听的？不，不可能，她不会做这种事。
“猜的，”薇妮笑了，“看来是猜对啦。”
“差不多吧，”他忽然有一点不自在，把薇妮的手从自己胸前挪开，“剩下的我一个人能搞定，你也早些睡觉去吧。这几个月来当真辛苦你了。”
“无论以哪方面的标准，认识您，并且成为您侍从后的这几个月我都根本不辛苦。比起训练和鞭打，旅行惬意又舒适。可以说，这几个月是我……啊，”她突然住嘴，“您都已经吩咐过了，我却还在多嘴，”她深深的行了一礼，“晚安，大人。”
但薇妮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乖巧地留在原地，双腿微曲，上身前倾，闭着眼睛。莱昂立刻会意，在蓝宝石塔的那些日子里，这是每晚必不可少的环节，最近却因为各种原因鲜少进行。
他俯下身去，在她脸颊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领过晚安吻，薇妮睁开的双眼里满是欣慰，慢慢倒退着出了门。
终于能一个人安静下来，莱昂把自己洗干净，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倒在三个人睡也不嫌拥挤的大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气，温度凉爽宜人，再加疲惫的身体，他以为自己会有一夜安眠。可事与愿违，这个晚上他光是入睡就花了好久，而且始终处在半梦半醒的迷糊中，期间还惊醒过那么两三次。
朦胧中总觉得有谁隔着窗户在看他，可一旦睁开眼睛，窗外又空空荡荡，只有黑沉沉的树林和零星的灯火，再加偶尔的鸟鸣，一切都静谧而安详。
这是怎么了？他起身为自己倒了杯酒，希望酒精能帮助睡眠。但是美酒也没多大用处，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他才算睡得稍稍安稳了些。
然而没多久，他又被说话声吵醒。睡不够的情况下尤其容易积攒怒气，天已大亮，看阳光恐怕快到中午了，他知道怪不了别人。再说，他略微分辨，对话的是伊芙琳和薇妮。
顶着沉重的脑袋起床，他昏昏沉沉地开门来到花园里，他见到了稀罕的一幕：薇妮正在指导伊芙琳练剑。由于她们俩只有薇妮有柄佩剑，而她把佩剑慷慨地借给了女巫，此刻正在用一根长短差不多的树枝比划。见到莱昂，两人一起停下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
女巫挥动手中长剑，看起来兴致勃勃，只是动作生涩笨拙。“如你所见，我在请薇妮教我剑术。偶尔运动一下，感觉很不坏。”
但看起来，你没有什么长进啊——莱昂当然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
“伊芙琳小姐找到我时，我本想来叫您，但您那时睡得正熟，”薇妮解释道，“所以我就不自量力地试着分享您对我的教导。现在既然您来了……”
“他来了又怎样？小薇妮教得很好呀，就是莱昂来教我，多半也不过如此。”
这点莱昂完全相信，薇妮向来做得多、说得少，无论是教她剑术还是吩咐她的杂物，事无巨细，全都完成得一丝不苟。这是个认真的孩子，但有时认真过了头，比方说两天前在加洛林圣泉，面对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酒元素时。
“怎么会？”女巫的话令小女孩丢开树枝，双手直摆，“我怎么能和莱昂大人相比？我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我同意，”莱昂顺势上前，从伊芙琳手中接长剑，“我现在就来教你些新东西。”
“真的？”薇妮惊喜交加，“您要教我什么呢？”
他把长剑交还到薇妮手中。“你之前最欠缺的部分，”莱昂活动了下胳膊和脚腕，“是巨塔城教头传授给亚伦和我的技巧，在赤手空拳遇到手持利刃的对手时该如何取胜。下面我来示范。把剑举高，”他向薇妮示意，“头低一点，右手再高一点，肩膀放松，很好，保持这个姿势。”
他让薇妮摆出的是通常的姿势。小女孩照做，姿态无懈可击。动手前，他又一次提醒：“不要因为是我攻击时就犹豫，要相信你是伤不到我的，明白吗？”
薇妮点点头：“感谢您的教诲，莱昂大人。”
“好孩子，那么下面，开始——”话音刚落，莱昂转过身子，用他生平最快的速度拔腿就跑。
第162章 不那么正式的觐见（2）（）
一直跑出有六七十步，莱昂才停下脚步。转过头去，不出所料，伊芙琳和薇妮两人像两尊石像似的愣在原地，看他的目光用比较委婉的方式来说的话，充满了关爱和同情。
“我想我学会了，”一如既往，先出声的是伊芙琳，“但可能还需要几次练习才能熟练掌握……这种技巧。”
“我……我也是。”薇妮收起剑。
“没错，学会它并不难，但实际运用起来并不容易，最难的是判断时机。因为，一方手里有武器，一方空这双手，强弱不是任何时候都表现得如此分明的。”
一阵掌声从花园外传来。“精彩的教学，”是维洛迪，“若当初我的导师是莱昂大人，说不定我也会对剑术产生兴趣哩。”
“过奖。你是来与我们共进午餐的吗？”
侍女一脸的遗憾：“我也希望如此，但恐怕无法如愿了——赫里斯塔西亚陛下召见，她正在海之殿等您。”
“赫里斯塔西亚陛下？”莱昂倒抽了口气，“现在？”
“是的，现在。尽管不会产生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但最好不要让陛下等太久，”维洛迪的长耳颤了颤，“另外，她希望您只身前去，伊芙琳小姐和薇妮小姐就请留下吧。时候不早，机体的午餐我也带来，就只有你们两位享用了。对了，记得给莱昂大人留一些。”
“留一些？”莱昂狐疑地问，“我在这个钟点去见陛下，难道不该招待我顿午餐吗？”
“不至于，在德拉帕斯，待客的礼节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但是莱昂大人，请您相信我，您肯定不会喜欢与赫里斯塔西亚同桌用餐，饿着肚子回来是可以预料的。就是在精灵中，能……呃抱歉，我不该随便议论陛下。总之，我们还是快些过去的好。”
莱昂不再发问。
维洛迪口中所说的海之殿位于精灵王宫的深处，实际上是座溪流环绕，有着许许多多喷泉的花园，依着一座小山而建。精灵侍女领着他穿过花丛和灌木，直奔小山。她看着神色如常，还有闲暇向莱昂介绍王都的风土人情，脚步却在不知不觉间加快。
就莱昂所见，花园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和海沾上边。不止如此，连座像样的屋子都没有，仅有的几座木屋看起来像是园丁存放工具用的。与艾瑞西亚的各处景致一样，这里也到处是悠闲打发时间的精灵，却找不到一个守卫，或者最起码，看起来像是守卫的精灵。
他们停在了山脚边的一座拱顶下，石板铺就的小路通往小山，消失在一道异常简陋的门前。这道门仅仅由石块堆砌而成，四下里只有些青草和野花，若非几处人为加工的痕迹，说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入口也不为过。
正午时分的阳光强烈，门后的通道显得黑洞洞的，这令莱昂想起和伊芙琳她们一同到船上冒险的那个夜晚，他甚至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带来的影响，他自嘲地打了个哈欠。精灵的王都恐怕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此地又是王宫，只要不再出现莫名其妙的酒元素——仔细想想，即便出现也没什么好怕的——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警惕。
“我们要进到里面去？”他问。海之殿这个名字，居然建在一座如此不起眼的土包里，精灵们的命名风格着实怪异。
“是的，路不会很长，但对您来说可能有些昏暗。没关系，到时候请您挽着我就好。”说是到时候，维洛迪却已经把胳膊伸了过来，双眼里是难掩的期待。
拒绝一位女士的请求，对莱昂来说和接受当面的称赞具有差不多的难度。他挽住精灵侍女：“那就麻烦啦。”
跨进门里，光线确实渐渐变暗，很快便难以看清脚下高低，遑论两侧墙壁延伸向何方，若没有维洛迪搀扶，凭他单独一人，简直寸步难行。心头的疑惑油然而生，即便双眼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堂堂的精灵女王又为何会选择这种阴暗逼仄的地方见客？
再往前，就连挨在身边的维洛迪也只剩下朦胧的轮廓，外加一双透着淡淡银光的眸子。他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若这是个阴谋，有人想把我干掉，那这地方真是再合适不过。这个想法起先只是戏谑，用来缓解人类在面对黑暗的未知时自然而然产生的紧张，可随着渐渐前行，始终看不到光线与出路，反而令他的紧张大为加剧。
这不对劲，再怎么古怪的性格，一位女王也不至于把人叫到这种鬼地方来会面。冷汗爬上了额头，悄悄伸手探了探，起床后直接来到花园，“沉默”没带在身上。这下可好，能用来反抗的只剩拳头，而精灵里有的是拿着剑也根本打不过的厉害家伙……
“别怕，莱昂先生，”维洛迪像是察觉了他的心思，将他搂得紧了点，“我们就快到了。相信我，你会喜欢这里的。”
喜欢这里？不可能，绝不可能，再笨再没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喜欢这儿。莱昂咽了口口水，正要开口反驳，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四下里仍旧黯淡，但已经不是连身边精灵侍女都无法看清的漆黑。他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不在狭长的通道里，有幽暗的蓝色正在上方游弋飘荡，就像是大海那样一望无际，找不到这蓝色的尽头在何处。
我们大概到了地下，到了某个宽阔的洞穴，他如此猜想。那蓝色又是什么？泛着粼粼的波光，无数细微的漩涡产生又消失，各种色泽的气泡凝聚又消散。凝神观察了好半晌，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这是——”
“没错，您看到的是水，说得更详细点的话，是海水。艾瑞西亚虽然远离海岸线，但王宫之下却有如此漂亮的地下海，”维洛迪的话语中带着自豪，“现在，莱昂先生，您该明白海之殿称呼的来历了吧？”
莱昂根本没听到侍女在说些什么，他被怪异而瑰丽的景象彻底震撼。“这，为什么，水，海水，海水能悬在头顶上，不会掉下来？”他惊讶得无以复加，“你们在上面装了一块超大的玻璃？”
“这个嘛……尽管我知道您一定很好奇，而且很希望能驻足欣赏，但请别忘记，赫里斯塔西亚陛下还在等待。我们继续前进吧，您的疑问很快就能得到解答。”
他好容易才低下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莱昂依依不舍：“那……就继续前进吧。”
第163章 不那么正式的觐见（3）（）
此时此刻，四下里已经足够明亮，但莱昂仍然需要维洛迪搀扶才能朝前迈步。因为自从发现头顶是海水之后，他的视线就再没看向脚下过。
越往前走，海面似乎离头顶就越近，他能看到浪花和细碎的水沫，黑黝黝的鱼群游动，海藻、贝壳和螃蟹像是休憩中的蝙蝠一样倒挂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