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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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开拓者,她要与淮北军共同进退,更何况她还掌握着淮北军的军需命脉。
对于王妃的这一决定,司马十七郎其实是有些矛盾的,他既希望王妃带着儿子留在平郡,这里生活条件要好得多,最主要的是很安全,可他也愿意王妃陪着他一同北上,除了二人相伴,也因为她能将所有后勤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不用他操一点心。
于是他迟疑地问:“只是旭儿?”
卢八娘也动过将旭儿留在淮南的打算,可是前些天的经历让她最终还是放弃了与儿子分开的想法,“我还是将他带在身边吧,我会照顾好他的。”好像曾听说过,吃母乳的孩子不容易生病,因为母亲的乳汁里有能够帮助孩子抵抗疾病的物质。
“那好吧,”司马十七郎最终也同意了,“到了淮河边,我先将队伍分成前后两营,前营按军中编队,马上过河取得一片基地,后营则先带着粮草物资留守,等淮北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再过去。”
“好,我都听你的。”卢八娘靠着司马十七郎叹道:“到了平郡,我才知道我过去眼光有多浅,你真是世间之英豪!”
被赞扬的司马十七郎心中升起了无限的豪情,与外人的奉承不同,王妃很少称赞人,但是她的眼光却极精准,话也中肯,她的评价从来都是他最重视的。但不管心中有多么澎湃,司马十七郎却压制住心中的喜欢,依旧平静地与王妃归划起淮北军的事务。
在平郡收到了最大的一批馈赠,确实使淮北军的生存压力减小了不少,但是即使有这些支持,他们还是没有凑够过冬所需的粮食和物资,但所有人都已经尽力了,就是支援淮北军的百姓们,他们也要生存的。
司马十七郎以前领军,再怎么也有必要的后勤保障,如今的情况也是他第一次遇到,也明白了北伐的不易。但他心里倒还有一项指望,之所以带兵北上淮阴,不只是因为这里历来是北伐的□□,也是因为他的表叔薛琮所领的楚州正离此处不远。于是他告诉卢八娘,“薛家世代居于楚州,那里从没遭到过战火,总会藏有几万石粮食,只要能给我们两万石就可以渡过第一年,明年春天起必是要屯田的,秋天就会种出粮食来。”
卢八娘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确实,也明白他并不信薛表叔会平白给他粮食,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司马十七郎见卢八娘没有开口,便又说:“薛家表叔一向与我极亲善,你还记得前年他上京时,就住在我们府上吧,父王邀他去齐王府,他推辞没去,我还为他陛见时出了不少力。”
卢八娘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也安慰他道:“只要薛表叔有粮,不管他想要什么来换,我们只管拿出来换就可,总要强于无粮可换。”
司马十七郎点头赞许,只要有粮,他一定会想出办法弄来,他是不会让手下的军士们挨饿的。军粮若是不足,军心必乱,不用说北伐,就是队伍都维持不住。王妃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凭白多了很多信心。
除了粮食,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比如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又一路北上,冬衣是必需品,所以要买进大批的丝麻制品,又要组织北上的妇女们做衣服鞋袜。另外拉车的牲畜需要饲料,病人需要药材,做饭需要的铁锅等等,不一而足。
除了衣食日常用品,还有一件最为关键的大事,那就是兵器,打仗总是需要武器的。现在淮北军中兵器的普及率不足一半,就是有的,也是从各自家中带过来的,百姓帮忙凑来的,五花八门。还有作战用的铠甲,数量就更少了,满打满算不过五百副,还不到实际需要量的十分之一。
但这时侯,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手中除了少量的储备,已经拿不任何东西再去换粮换东西了。
就这样队伍一样在前进,在出发二十多天后,他们终于到了淮河岸边。
面对滔滔河水,司马十七郎将后营淄重都留在淮河南岸,他自己亲率三千精兵过河。
十多天后,司马十七郎派人来接卢八娘和后营的几千人,上了船行至河中间,卢八娘放下睡着的儿子,走到了船舷边,放眼望去,此时的淮河是那样的宽阔,秋日中的河水是那样的静谧,无尽的河水波澜不惊地向东流去。晨时锁住大河的重重迷雾这时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渐渐散去,尽显南北两岸的风光。
第五十九章 舍安稳卢八娘渡河选营寨十七郎驻军(二)()
自朝廷南迁以来,淮北的局势一直动荡,朝廷和几个割剧势力纷争不已,间或胡人也会插上一脚,这里的州郡差不多都曾几经易手,政出多门。目前,匈奴人所建的赵国、羯人所建的秦国和鲜卑人所建的燕国,还有卢水胡人、乌桓人、鲜卑人、羌人等正打成一团,无心南下,所以朝廷虽不能控制淮北,但这里还不尽是胡人的天下,而是几个大势力分而治之,其间更有无数各种小势力。
最有趣的是很多实力集团都打出朝廷的旗号,自称是朝廷封的北征将军、卫将军、大将军等,乱世为王,朝廷也根本管不了他们。但也从侧面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心向背,北地的人心还是向着朝廷的。
司马十七郎对淮北的形势比较熟悉,当年平苏峻之乱时他就曾出兵此处,而眼下淮北最大的两个世家陶家和尚家曾是他共同战斗过的盟友。因此他在出发前就给陶耀光和尚爽写信,并与他们约定再结同盟,共同抗击胡人。
十多天前司马十七郎到了淮北后,先是与陶尚两家的使者会合,接受了他们的慰问,并重申了共同抗胡的宗旨,然后带兵去了淮南最东部的一块荒地,选了当地最高的大青山脚下做为驻军之地。
之所以选这样一块地方,也是在淮南时就仔细规划好的。这里离陶尚两家的地盘和北面胡人建立的县城都有一些距离,目前属于无人管理的地区;司马十七郎查阅典籍知道大青山中有一处早就荒废了的汉代铁矿,正可以冶铁练兵,而卢八娘看好这里背靠大海可以煮盐做军资。
渡过淮河后,再向东北走五十余里,就到了大青山的大山脚下,这里距海边只有百余里,营前是淮河的一条支流,依山傍水,正是驻扎大军极好的地势。
卢八娘很高兴地看到河两岸的土地原本是良田,只不过早已经荒芜,但恢复起来并不是难事。几千年来,淮河两岸都是中国最肥沃的土地之一。
听司马十七郎说,大青山虽然荒僻,但也不是绝无人烟,山中本有一个山寨,是当地百姓为自保而建,共有几百人,面对先皇亲封的淮北王驾临,寨子很快就归顺了。除了实力绝对胜出,也因为司马十七郎占着大义,汉人们还是一心向着朝廷正统,归顺正是应有之义。
寨子的态度也让司马十七郎很满意,他对率众投奔他的木寨主格外礼遇,授予他校尉的官职,他手下的青壮依旧归他带领,将家眷老弱等并入军中的后营——这里正是随军的家眷们的所在。
有了立足之处,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多了。司马十七郎分派手下各将修建哨所,修营栅、造房屋、采矿冶铁、铸造兵器铠甲、巡营……
卢八娘先建了仓库,安顿了淮北军的所有淄重,每日发放粮草、组织家眷们缝制冬衣、浆洗衣物等等,她还从司马十七郎手中要了人、在大青山下种下一片冬小麦,又派人上山打猎、下河捕鱼、采摘野生果实。
捕猎队由桃花爹负责,他原本就是猎人,挑了些以前打过猎的将士,分成了十几支小队,从驻军的后山开始向大山深处逐渐进发,目标不只是获取猎物,也是清除附近的猛兽。
自天下人口凋零,动物们愈发肆虐起来,最初入驻营地时,就有军士被凶猛的野兽伤害的事情发生。听木寨主说,他曾带人路过一座小镇,打算在镇外的一家道观借宿,见道观大门洞开,一路问去无人应答,直到殿前却从里面冲出几只老虎,他们猝不及防,死伤了好几个人。后来才发现那个小镇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样的故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奇谈,淮北这边的人都能讲出几个类似的,听说再向北,情况更惨,胡人不仅杀人,而且还吃人,把汉人叫做两脚羊,各种役使之余,在无粮时就直接宰杀吃掉。**天灾,天灾**,二者相互作用,总之淮河以北,生灵涂炭,千里无鸡鸣的景象并不少见。
桃花爹带着勇猛的猎手们将军营附近件的猛兽都消灭了,又收获了大量的猎物。至于捕鱼队,不只从军中挑了些水性好的军士,卢八娘还特别让她任命的队长在江边招了些渔民加入,人多力量大,多条渔船共同拉起大网,每一网里面的鱼就成千上万。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自然环境实在是太好了,各种野生动植物都非常丰富,打猎捕鱼的收获远超于想象。卢八娘命人将猎物加入到每日的伙食中,剩下的用盐腌制,做成各种肉干、咸鱼储存起来,只可惜手中的盐太少,要知道这时候的盐可是极贵重的物品。
卢八娘觉得自己一直非常节约用盐,但别人都认为她实在太浪费了,只是不敢反驳而已。其实卢八娘一直在等着丁桂的到来,所以在买盐上花的钱是最少的,她还让人用自己首饰抵押在淮阴城最大的盐商那里赊了上万斤盐,约定过春节前还双倍的盐。盐商本不相信,但顾及淮北王的势力,又有抵押品只得姑且听命了。
与打猎捕鱼一样红红火火的是采摘队,山里有核桃、橡子、红枣、榧子、野桃、山杏,还有各种菌类、木耳,进山的人每天都要背出一大筐,每一样都是食物物资。老弱人员还可以在最外围打草为军马准备鉰料。
妇人们被组织起来缝制军衣,他们从京城出发时还是秋日,现在已经进入初冬了,在天气寒冷前,所有军士都至少要发下一件厚袍,白日穿在身上,晚上盖着睡觉。
卢八娘懂得如何科学合理地管理,她设立的超额完成奖项,激发了所有人的热情,不论是制冬衣的妇人,还是打猎的男人,抑或采果实的老人小孩们,个个干劲十足,每天都有不少的东西送入营盘,卢八娘手下的几个负责验收管理的管事们也都个个忙碌不已,收下东西,计算数额,最后汇总成帐目报上去,王妃根据情况还会做些调整。
过了些日子,司马十七郎注意到了王妃这边的成效,他专门来看了卢八娘的奖勤罚懒措施,马上让各部分的人学习并贯彻下去,努力加快各处施工的速度。冬天很快就会到了,在此之前总要建成一座有充分防御功能的营盘,还有足够而且保暖的房子。
卢八娘在淮北军的地位越发的重要了,从帮忙收粮起,到粮食的发放,到所有的物资的管理,现在她成了名符其实的后勤大总管,这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司马十七郎手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她这样高超的管理调配物资的能力,回想当年,她前世最高峰时所掌握的经济实力远远超出眼下的。
卢八娘的权力之大,地位之重要,已经使做为主帅的司马十七郎必要时会正式地将卢八娘请到前营会面,与将领们在一起,共同商谈淮北军中大事。
眼下这种齐心合力开创事业的阶段并没有人说些什么牝鸡司晨之类的反对意见,世家的主妇也要管着大量的家事,现在的情况相差不多,虽然司马十七郎打出的旗号是先帝亲封的淮北王,但是他的实力也就是一个中等的世家水平,至少在淮北与陶尚两家相比还多有不及。
卢八娘在自己参与了管理之余,把跟随而来的几位世家妇人也都组织起来,让她们也分担些责任,读过书识过字的妇人论起才干比比很多男人都要高不少。上行下效,能干的女人也就都能为淮北军出力了。
细想一下,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实在是太缺人手了,女人顶上来也正常。
卢八娘参加淮北军的高层会议最大的障碍不是外面的男人,而是家里的这个小男人——她的儿子。旭儿已经缠她习惯了,差不多只要醒着就要卢八娘陪,而卢八娘总不能抱着他去做事吧,那么他就会大哭不止。
卢八娘前世没有家庭,所以她还真是第一次感觉到职业妇女的困境,那就是家庭和事业的矛盾。儿子处要用心,工作上的事也不能放松,好在她毕竟不用天天按时上班,很多事情又可以灵活处理。
这一天,卢八娘正在看帐目,司马十七郎突然掀起门帘进来,笑着凑过来看了一眼案上的帐本说:“陶家和尚家各送来一千石粮食,最近你又收了两千石,再加上肉干咸鱼坚果,撑过冬天是没什么问题了。”见屋子的人都识趣地走了,低头在卢八娘的脸上亲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