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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情似故人来-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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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再说话,抱着杜衡往外冲出去,马车赶往了最近的辅仁医院。赵石南的手紧紧抓着杜衡,紧张担心?他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早就被牵走了。

    杜衡被很快的送进了急救诊室,过了很久都没有消息。赵石南守在诊室外头,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一点点的下沉,直到下午,才被从急救诊室推了出来。

    赵石南大步走过去,问着医生:“没事了吧?”

    医生舒了气,看了看赵石南有些埋怨道:“怎么送的这么晚,差点就没救了。好在我们院长今天在,亲自做的手术。人没事了,慢慢护理。不过以后孩子不可能再有了。”

    赵石南又是被狠狠一击,站立不稳:“为什么?”

惜流景:隔阂() 
医生摇头道:“送的太晚,感染严重。本来清理子宫就可以,结果弄得切除。这种手术除了我们院长,我敢说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能做的。”

    辅仁医院的院长曾是晚清政府派出的第一批留学生,国外早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经掌握了子宫切除的技术(备注:资料核实,1855年已有子宫切除手术的记载),只是国内可操刀者还寥寥无几。杜衡也算命大,冥冥中捡了一条命回来。

    医生再说什么,赵石南已经完全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全都飘出了脑海之外。锥心刺骨的痛像浪潮一样袭来,跟着的双叶红着眼圈喃喃道:“什么时候有的呢,少奶奶都不知道啊——”

    杜衡还在昏迷着,双叶跑过去看着杜衡,依旧是没有生气的脸,没有血色的唇,赵石南看着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处,他伸出手去想抓住杜衡,却又像被刺了一样收了回来。只是麻木的看着杜衡被推进了病房。护士忙碌的身影,双叶跑前跑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像在梦境里一样不真实。

    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赵石南喘不上气,他跑出了医院,对着门口的树狠狠的一拳一拳砸了过去,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直到树上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得痛。这个世界,都他妈疯了。

    过了许久,赵石南累了,无力的回了医院里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手上的鲜血还在滴滴的往下滴着,他也没有知觉,昨夜的事排山倒海一样的袭来:杜衡从赵凌泉的怀里迷迷糊糊的站起来,徐师长的人马从天而降,要把自己当做革命党去抓,杜衡的挺身而出,自己的愤怒,凌泉的疯狂,杜衡的哀号,孩子的血——都要把他撕裂。他痛苦的抱住了头,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兽,痛的都没法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和杜衡唯一的孩子,就这样还没成了人形,就没了。他忽然心里隐隐的痛,那个孩子,是他的吗?这个念头刚出来,杜衡偎在他怀里浅笑的样子又浮现出来:“想好给孩子叫什么了吗?”那样的笑靥,怎么又会是伪装?赵石南狠狠扯着头发。

    忽然一个护士站到他面前说着:“先生。”赵石南抬起了血红的眸子,把护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怯怯的伸手递给他一个镯子:“这是方才从你太太手上摘下来的,做手术不方便。她现在还没醒,交给您吧。”

    赵石南木然的伸手接了过来,随意的塞进了袖子里。

    赵石南就那么坐着,看着一双双脚在面前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渐渐的从多到少,到稀稀拉拉。偶尔耳朵里传来双叶欣喜的叫声“少奶奶醒了。”他的心震了一下,也仍然不想动。

    又过了很久,冬桑在一旁小心的说着:“少爷,先回去吧,少奶奶刚才醒了,又睡了。”

    赵石南站起身,对冬桑说了句:“我回铺子里,有事叫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个宅子,对他而言已经沉重的无法承受,他不想回去。

    到了第二天上午,杜衡终于悠悠的彻底清醒,全身鞭打过的伤痕还在抽痛着,而腹部的疼痛更是钻心一样彻骨,不禁皱着眉头。

    双叶看杜衡醒来,抹了两把脸上的泪,扯出个笑:“少奶奶,身子还疼吧?”

    杜衡缓缓抬手抚着小腹,咬牙抽着气:“这里好痛。”

    双叶犹豫了半天,还是怕杜衡伤心,只好哄着:“那里伤的厉害,医生给缝住了。别崩了伤口。”这是护士教给双叶的,双叶记得清楚。

    杜衡点点头,喘了口气,艰难的问着:“少爷呢?那些人有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双叶的眼圈又是一红,咬唇说着:“少奶奶,你还是管管自己吧。少爷很好,在铺子呢。”

    杜衡凄然笑笑,她怎么能不关心他?只要能救他,这样又有什么要紧。虽然那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在身上很疼,心里更疼,但是那时的情景,那么多人看着,于情于理,赵石南发怒都是应该的。若是毫无反应,只怕也躲不开那些人的眼睛。只是事后不知又要费多少唇舌向他解释。

    双叶安顿好杜衡,让外头的冬桑出去买了些粥回来喂杜衡吃了。杜衡精神不好,吃完又迷迷糊糊的睡了。

    赵石南把自己关在铺子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第四天豺羽有些担心,问着:“少爷,今天约了东城的李老板谈下批面料一起雇人运来的事,您该准备准备了。”

    里头没有动静,就在豺羽急的来回踱步的时候,门吱呀的开了,赵石南从里屋走了出来,胡子拉碴,眼睛血红,对豺羽冷冷的说着:“不去了。”

    豺羽有些疑惑:“不去?可是”

    “不去!没听到?”赵石南的声音凌厉了起来,瞪得豺羽不敢再多言。

    赵石南问着柴掌柜:“账簿子拿来。”柴掌柜把账本递到赵石南手里,他翻了翻吩咐道:“来了货的,尽快安排人都送过去,没有到货的,按三倍的定金返回去。铺子退了。”

    这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样,店里的几个人都傻愣住了。豺羽稍微胆大些,问着:“少爷,北平的生意不做了吗?”

    做?还怎么做?还做的下去?为了这半壁江山,他的代价还不够大吗?妻子,孩子,一夜之间,什么都变成了笑话。他冷笑了几声,转身走了回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豺羽说道:“把锦葵送回扬州去,马上!”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豺羽摆摆手:“先把料子送出去,别的等少爷再想想再说。”豺羽始终不相信,这么兴隆火旺的生意,少爷会说不做就不做。至于锦葵姑娘,正好有运来面料的车要回去,把她搭回去就好。

    杜衡在医院的病房住着,双叶和冬桑一直照顾在她的左右。而赵石南始终没有来。杜衡每天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却始终没看到赵石南的身影,心一天天的凉了下去。

    又住了二十多天,杜衡基本恢复的差不多,医生检查了一番,说道:“可以办理出院了。”

    杜衡点点头问着:“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回答道:“注意伤口,别吃生冷或者发物。”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出去了。双叶走出病房对冬桑说道:“快去通知少爷吧,要出院了总该来看看吧。”声音里带着几分怨气。冬桑赶紧跑了出去。

    杜衡对双叶说着:“扶我出去走走吧。”外头已经是深秋,要出院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双叶扶着杜衡在庭院里走了没一会,杜衡有些疲累,就着石墙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头顶上就是通往医院另一边病房的小路,杜衡的耳朵里飘来两个护士的对话:“单间的那个少奶奶今天下去就出院了,我去照看一下。”

    “哪个?是院长做手术的那个吗?”

    “就是她,真可怜,终于能出院了。这罪受的。一身的伤还把孩子弄没了,真不知道谁那么心狠打的她。我都不敢问。”

    “可不是嘛,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不能再生了,这辈子也没指望了。唉。”

    “她丈夫就从来没来看过她,听说是做丝绸生意的,特别有钱。越是有钱越没良心——”

    两个人说着说着声音也越来越远,杜衡的眼睛瞪大了,脸上顿时没了血色,看着双叶呆呆的问道:“她们说的是谁?”

    双叶的眼圈红了,把头别到一边说着:“不知道,医院住的人多,又不是只咱们一家。”

    杜衡扯住了双叶的手,眼里的恐惧和绝望让双叶害怕:“她们说的是谁?啊?”

    双叶紧紧揽着哆嗦的杜衡,话说的语无伦次:“少奶奶,医生只是那么说,也许还能生呢,怎么就不能生了呢?”话没说完,杜衡已经又晕了过去。

    杜衡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刚给她做完检查,嘱咐着双叶:“别让她再受刺激”

    杜衡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焦狂的问道:“医生,我是不是不能再有孩子了,是不是?”满眼的期望让医生有些不忍面对。

    医生看了看杜衡,过了许久点点头沉声道:“是。”

    杜衡的手垂了下来,眼睛盯着屋顶,没了声响。医生走出病房,双叶把门关上,斟酌着用词,低低说着:“少奶奶”

    “啊”杜衡忽然弹坐起来,双手抱着膝,大声的叫了出来,声音凄厉尖咛,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胸中仿佛压着千斤的石头,再也无法要孩子了?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让她完全崩溃。老天啊,你怎么竟不给我条活路啊

    双叶跑过去紧紧抓着杜衡的手,担心她一激动会做出什么事。却也无语开解。

    走到病房门外的冬桑被杜衡的尖叫震住了,冬桑从没见过这样的杜衡,他眼里的少奶奶温婉贤淑,从没像现在这样,叫声凄厉的像夜幕下的鬼魅。冬桑蹲在门边捶着脑袋,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的少奶奶会偷人。他又怎么向少奶奶开口,说少爷不肯来?

惜流景:声色() 
本来计划着出院的杜衡,又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若说之前杜衡的脸上还有些许灵动,这次,她脸上最后的一丝生气完全被抽干了。她变得更加沉默,麻木,时常看着窗外,不知想着什么。

    双叶围着杜衡一步也不敢离开。时不时问杜衡要不要吃什么,杜衡只是眼睛发直,要不看着屋顶,要不看着墙。双叶便也自言自语,只希望杜衡哪怕能听的进一句。

    杜衡出院的那天,冬桑去赵石南那里取了二百大洋,把医院的账都结了,对杜衡解释着:“少爷很忙,若不是忙,也一定会来的”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说的多么苍白。少奶奶住院住了快两个月,少爷要是想来,早来了。

    杜衡看了看医院外面的天,真蓝。北平的初冬果然比江南好,清冽,每一口风都吹得让人透心凉。杜衡凄然笑了笑,没有说话,钻进了医院外等候的马车。

    赵石南的生意已经都处理的差不多,库存的绸缎给客户送了去,定金也都返还了。两个铺子都退了,租金七七八八也不需要再计较。处理好所有的一切,赵石南回到了四合院。

    曾经,赵石南很期盼回到这里,这里是只属于他和杜衡的爱巢,他甚至懊恼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应酬生意,每晚走进胡同,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个软软糯糯的女人,他都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火热跳动的声音。可如今,他步履踟蹰,在院外徘徊了许久,才硬着头皮进去。一切都像是一座山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

    杜衡坐在秋千上很木然,双叶要去推她,她忽然像受惊一样说着:“别推,一动孩子会掉的。”

    赵石南的心一痛,眼睛颓然闭上,步子顿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双叶看到赵石南,愣了一下,大声的唤了句:“少爷回来了。”语气却不免露出几丝埋怨。

    赵石南点点头,看着杜衡,心中又是一颤,杜衡如今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有种恍惚的憔悴。似乎在这个尘世外游离一般。听到双叶唤少爷,她眉头皱了一下,从秋千上起来,向屋里走了回去,没有看赵石南一眼。她不想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把他撕碎,是他,毁了她唯一的孩子,让她今生陷入了绝路。

    赵石南顿了许久,对双叶说道:“你去和她说一声,我要回扬州去了。”

    双叶呆在了那里,过了许久才问道:“那少奶奶呢,这里呢?”

    赵石南一脸的清冷,看着杜衡屋里的烛火亮起,映出了杜衡好看的剪影,心里又是一痛,声音却寒冰般生硬:“她,留在这里吧。”说完匆匆转身出了门。他不想再待下去,他和杜衡之间,已经隔了万水千山,再也无法跨越。他怨她,恨她,他知道她更恨他。

    赵石南没有和任何人道别,带着豺羽和几个下人,回到了扬州。杜衡留在了北平的深宅大院。除了双叶冬桑,还有几个婆子和粗使的男丁照料着。赵石南命人把院墙加高了三尺,这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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