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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出宅记-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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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不是请了这么多姑娘来陪你玩了,外头也备了诸多你们喜欢的东西,让你们乐上一天,你还要怎样?”霍汶宠溺一笑,身上威仪稍融。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骑射驰风!”长宁扫了眼殿下站的人,不乐意地撅了唇。

    殿下男女分立,她一眼就看到邀来的这些姑娘,虽然年岁相当,可个个都规规矩矩站着,一看就是没意思的人。

    “长宁,这可不是宫里,你就放过你皇兄吧。”又有一人轻笑着走出。

    霍汶一见此人,眼中便现温柔。

    这女子模样只算得上清秀,远比不过长宁公主,只是她笑容恬静,举止端方,偏生有股旁人学不去的气韵,又穿了身天空蓝的袄裙,衣摆与裙角皆绣了浅粉的莲,和霍汶站一块,一个张扬,一个温敛,恰似这天下最为融洽的两种颜色。

    俞眉远远远观着,倒一眼就认出这人。这是霍汶的太子妃,后来的德安皇后江婧。霍汶在位期间,这位江婧当真是宠冠后宫,霍汶为了她差一点遣散后宫三千,后在江婧劝说之下,才得以留下,但后宫妃嫔的人数与份位却被削减了三分之二,而他继位后也再没选过秀。

    这对帝后有段佳话。

    听闻昔日霍汶要娶她之时,她曾对他说过一句话:“殿下,我不擅争斗,也无权谋,来日若你为王,我做不了后宫统率,当不了你的皇后,不如放我归去。”

    霍汶只回了她一句话:“若江婧不为后,我便不为王。”

    这情话不知是真是假,但这对帝后的感情却是有目共睹的。都道帝王无情,霍汶却对江婧用情至深;江婧为人温柔纯良,却在五皇子夺嫡之时独自一人死守太子府,撑到他归来。

    如果说重活一世,还有哪段感情能让俞眉远相信的,恐怕也就是这对帝后了。

    “皇嫂,你每次都帮皇兄欺负我!”长宁不乐意了。

    “她哪里敢。”霍汶笑着替江婧分辨,“知道你性子野,我给你们也备了温驯的马儿。只是你们玩归玩,可不许丢下侍卫,要多注意安全。阿婧,你可替我看守了这丫头。”

    “长宁若想骑马,不如我来陪你!”燕王世子霍昭笑着接话,目光似见了花蜜的蜜蜂般粘着长宁,毫不避讳地打量着。

    “我才不要。”长宁蹙眉,剜了他一眼。

    “姑娘家的活动小打小闹,我们这些男儿还是要真刀真枪的玩耍才痛快。”霍汶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拦住了霍昭的目光,又转头朝长宁与江婧道,“好了,你们快去,我瞧你那么些小姑娘在日头下都要站晕了。”

    江婧便带着长宁福身告退。

    霍昭的目光仍久久未收。

    霍汶眼中便划过一抹冷色。

    ……

    众人见完礼便前往草场,男子跟着霍汶与霍昭,姑娘们则随江婧与长宁而去。

    飞凤山的草场广袤无垠,一眼望去连绵起伏。草场上已经搭起了大帐篷供人休憩,无数宫人在其间穿行服侍着。

    俞眉远心情很差,连骑射都无法吸引到她,便和俞眉初两个人离了众人,只在帐篷后的石堆上干坐着闲聊。

    刚才俞家二房的俞章锐像跟屁虫似的跟在燕王世子后头,想来正找法子把她们引见给霍昭,不过霍昭正眼也没给他一个,只将他视作跳梁小丑,想来这燕王还看不上俞家二房。

    俞眉远便猜测,燕王与俞家二房套近乎,恐怕为的还是俞宗翰。

    正想着,前头忽然有个宫人匆匆跑来。

    “请问是俞家的四姑娘吗?”这宫人指名找俞眉远。

    “正是。姐姐可有事找我?”俞眉远从石堆上跳下,拍拍手,问道。

    “长宁公主有请,请姑娘移步一行。”这宫人便笑着引路。

    俞眉远与俞眉初对视一眼,心下均有些奇怪。她与宫里素无相交,长宁公主怎会来请她?只是心里虽奇,既然是公主来请,她也少不得走这一趟,便和俞眉初携了手跟着宫人前去。

    宫人脚步仍旧匆促,她们只好也加快步伐,不多时便走到马棚旁边,长宁公主与几个人骑在马上,站在一起。

    见到她们来了,这些人便驱马过来。

    俞眉远在这些人里看到俞眉安与魏枕月。

    “你就是俞家四姑娘?”长宁居高临下问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是明晃晃的好奇。

    “民女俞眉远/俞眉初见过长宁公主。”俞眉远与俞眉初便朝她福身行礼。

    “行了,别多礼。”长宁挥手让她们两人起身。

    俞眉安坐在马背上讶然开口:“公主,莫非您说的擅长骑射、巾帼不让须眉的人,就是我四妹妹?”

    “怎么?不行么?”长宁不悦地挑眉,盯了俞眉安一眼。

    魏枕月“噗呲”笑了声,只道:“公主,不如刚才那场赌局就算枕月输了吧。”

    “不成,输了就是输了,我还没那么赖皮。”长宁公主从腰间扯下枚玉玦扔给魏枕月,“说好的彩头,给你了。”

    俞眉远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只能莫明其妙地站着。

    “刚才我和她们比了一场,看谁先骑到前面的老杉树下,结果我输给了魏枕月。”长宁这才向她解释,“俞四娘,我听说你极擅骑射,不如你也来比一局,帮我赢了她,可好?”

    “公主,魏家姐姐是将门之后,阿远只是闺阁凡女,这骑驭之术,阿远怎么可能赢得了她?”俞眉远嘴里推着,心里大感奇怪,是谁告诉长宁她擅骑射的?

    “算你有自知之名!”魏枕月是意一笑。

    “公主,我这妹妹久居后宅,怎是魏姐姐的对手?”俞眉安也跟着附和道,掩了唇笑着。

    “魏家姐姐的骑术确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可俞四姑娘的骑术……公主,我们确实未曾听过。”旁边又有人在长宁耳边劝道,怕俞眉远输了又要落长宁的面子。

    长宁摆手,不耐烦:“烦死了,骑个马而已,哪来这么多废话。赢就赢了,输便输了,我又不怪你们。俞四娘的骑射之术,我在父皇那里听过,是东平知府呈上来的奏折,还有你们魏家小将军也在父皇跟前提过呢。”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瞪大了眼,尤以俞眉安与魏枕月为最。

    “我哥哥怎会在皇上面前提及她?”魏枕月不相信。

    “魏将军说了什么?”俞眉安脸色已经沉去。

    “真烦!我不记得他说什么了,反正一通夸,然后求我父皇做媒,说想娶俞四……”见她们不信,长宁不加思索开口。

    “什么!”俞眉安满面震惊。

    “不可能……”魏枕月摇摇头,同样惊讶。

    俞眉初已经紧紧按住俞眉远的手,倒是俞眉远神色如常,只满心寒冷。

    “你们别这么瞅着我。”长宁忽然自忖失言,忙收口,“我父皇找俞大人问过了,俞大人说俞四年纪尚幼,还想让她在膝下多呆两年,给推掉了。所以啥事都没有!”

    这话一出,几人同时松了口气,只是俞眉安看着俞眉远的眼神已带上了恨意。

    “行了行了,别废话。来人,给她挑匹好马出来。”长宁转身命宫人备马,不给俞眉远拒绝的机会,又道,“你就和我们玩一把,若是你能赢她,我就送你样宝贝;若你输了,我也不怪你,横竖来了草场,不痛快一场多可惜。”

    她说着朝俞眉远眨巴眨巴眼。

    俞眉远推脱不得,索性从命。

    稍顷,马儿牵来,是匹枣红色的母马,性子温驯。

    “要换骑服吗?我那有多的。”长宁见她一身袄裙多有不便,就问道。

    俞眉远已利落地翻上马背。

    “不必了。”她摇头,抬手拔掉了晨起时所簪的珍珠钗,拆了发髻,改作长辫。

    既然上了马,她就放手痛快一纵。

    长宁见她这作派,笑得更加高兴。

    俞眉安轻哼一声,与魏枕月两人驱马走到一边。俞眉远准备妥当,便朝公主点点头示意。长宁公主一声令下,一行十数人便挥鞭而下,朝前跃去。

    青绿草场上,但见数道鲜艳夺目的身影飞驰而起,煞是动人,看得远处从先行折回的霍昭失了神。

    ……

    几声娇叱错落响起,鞭声破空。

    马蹄踏过,风自颊边耳畔撕扯而去,恍惚之间,俞眉远像回到了东平。速度让她的心脏腾起,四周景色飞掠过眼,她享受这一刻忘却所有烦恼的畅快滋味。从策马而出的那瞬间起,她就忘了身在何处,也不管是否在与人比赛,只是拼尽全力地纵马而奔,将身后的人远远都甩在了身后。

    魏枕月追不上她,其她人就更追不上她了。

    俞眉远只顾着自己舒服,转眼就超过了老杉树,也不停歇,仍策马朝前。

    也不知多久,马才渐渐慢下,俞眉远出了身大汗,转头看时,背后早就没有人影。

    四周一片寂静,终于没了喧哗。她跳下马,牵着马缰缓缓走着,耳畔有哗哗作响的流水声传来,格外动听。她满脸的汗,便循声而去,想洗把脸。

    转过片小草坡,她就见着一条溪流。溪流不宽,溪畔是些乱石,水是从飞凤山上流下来的,并不深,清澈见底。

    她一喜,将马牵到溪边,松了缰绳让马自去饮水,她则蹲到溪边,伸手捧起水往脸上扑去。冰凉的溪水让人精神松懈,她深吸几口气,往后一倒,躺到了石头上。

    眼底只剩无边湛蓝,连云都少得可怜。

    俞眉远心里郁气慢慢消散。都已两世为人,又历经生死,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她闭眼,不再想“昙欢”此人。

    “卟嗵——”

    石块被人丢入溪中,溅起的水花洒到俞眉远脸上,将她惊起。

    这地方有人?!

    “谁?”她侧头寻去。

    溪边的大树树杆上正坐着一个人,被葱郁的枝叶挡着脸,俞眉远只瞧见月白色的衣裳。

    “我!”清润的嗓音极其熟悉。

    那人拔开枝叶,露出张脸。

    “霍铮?!”俞眉远从石上站起,愕然地盯着树里藏着的人。

    他放不下,到底还是跟过来了。

第89章 再逢() 
意料之外的相逢,让俞眉远生起股似曾相识的错觉来。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个人坐在树上,藏在枝叶里,笑着逗她。

    年月久远,她已经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只记得他一开口,就是两排洁白的牙,笑得明亮清澈。

    情景莫名地重叠,可眼前的人,分明不是九年前的少年。

    枝叶一阵簌簌响动,霍铮从树上跳下,不知怎地竟咳起。

    嗽声让俞眉远回神。

    “你怎么了?”她拍净双掌上的砂石,两步走到他身边。

    两个多月没见,霍铮和在东平时有些不同。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的广袖长袍,长发半披,不是初逢时少年侠士的打扮,倒有些前人清俊通脱的风骨,却又少了精神。仔细望去,霍铮的脸色比起两个月前要苍白了不少,眉间浮着淡淡憔色,唇色却鲜艳得古怪,随着他的咳嗽愈发殷红,染了血似的。

    “你病了?”俞眉远一靠近他,就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药香,清冽甘醇。

    她眉头大皱。东平时的相遇让她忘记了霍铮是个久病缠身的人,他像个少年侠客,明朗温柔,全然无法让人将他和“病体孱弱”四个字联系起来。

    “我没事,别多想。”霍铮咳嗽稍止,仍旧笑起。额前散下几缕长发,他的目光躲在发丝后面,悄悄地、专注地、隐忍地打量她。

    她看起来心情尚可,脸蛋红扑扑的,滚着水珠,像被井水浸过的小桃子。脸上的妆容已被溪水洗去,露出了带着琥珀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微微透明,唇色像是初上瓷器的红釉,光泽诱人。

    霍铮看得心头漏跳一拍,挪开目光,不敢多看。

    “你怎么会在这里?”见他似乎不愿多提自己身体的模样,俞眉远也不勉强,只将话题转开。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他反问她。

    俞眉远一想也对,自己这问题有些失礼。她又忘了他是皇帝的二儿子,堂堂的晋王殿下,今天太子与公主都来了,他怎么就不能来?

    “太子和长宁公主都在那边,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偷闲么?”

    见他袍上挂了两片落叶,她一边笑问着,一边伸手轻提了他长袍一角抖了抖,将落叶抖下,抬头时见着他望来的目光,俞眉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逾越了。

    脸一红,她缩回手,才要解释,就听他开口。

    “懒得应付他们,我在这里安安静静钓鱼,多好。”霍铮回答她。

    见他神态坦然,并无不妥,俞眉远也就定了心,他这样不拘小节的男人,定不会在意她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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