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珠-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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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撇撇嘴笑道:“大祭司,好久不见啊。”
同时不动声色的回忆着书中记载的御心术。
东木也不答话就这么望着陆小凤,陆小凤感觉自己被看的通通透透,那所谓的御心术似乎并不起作用。
陆小凤想东木那张藏在面具后面的脸一定是在笑,而且是嘲笑。
终于东木道:“阁下比我想象的要愚蠢。”
陆小凤笑了笑,索性放弃了回忆那繁复的御心术。
陆小凤大声道:“你知道凤凰珠在哪里?”声音中有种挑衅的味道。
东木平静的指向身后,道:“在星河流淌的地方。”他的声音没有平时的低沉清冷,带着柔软的感觉,听起来十分的舒服。
陆小凤笑道:“那你为何不取?”
东木道:“时辰未到。”
陆小凤道:“时候什么到?”
东木道:“八月初七,月挂中天。”
陆小凤轻笑一声,心想:魏大人的消息到是还准。
东木淡淡道:“时间虽由不得他定,消息却是他散的。”
陆小凤一楞,心中翻腾,细绸上的字一个个跳到眼前。
东木道:“那个人想要的又何止圣珠,想除去的又何止东木。”声音温和的就像年少时喝过的甜酒,引着人往下陷。
陆小凤有些头晕,东木的话引起了他的回忆。他以为这些回忆已经被好好折叠整齐放进铁匣子丢进了万丈深渊,可是此刻正有人在里头翻箱倒柜。
陆小凤感觉自己有点恍惚,脚下像踩了棉花,脑海里女人的抽泣穿过重重迷雾断断续续的响着。这声音陆小凤忘不了,也不想记起,那个女人温柔贤慧,却受尽一生委屈。
费力的集中起精神,陆小凤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线,看着东木道:“南越是怎么亡的?”
东木道:“内外勾结。”
陆小凤道:“是那个人?”言语间有着难以言明的游移。
东木没有说话,深邃无波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悲痛。
这一瞬间,陆小凤感觉一丝清明闪过。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愚蠢,那所谓的御心术似乎还是有那么点作用的。再去回忆书上记载的繁复文字,只剩一片模糊的只言片语。
东木的声音又再响起:“记得阁下的承诺,一命换一命,不要忘了。神御夺魂,不死不休。”还是那种甜软的感觉,陆小凤脑海中仅有的那一丝清明也随之消失。身体随着东木的言语,渐渐放松。
陆小凤想挣扎着说,他没做过这样的承诺,却懒懒的说不出话。东木还在说着什么,陆小凤什么也听不到,眼皮耷拉着,困倦就这样忽然的袭来。
陆小凤醒来的时候厚重的雨云遮了早晨还灿烂的阳光,压的低低的,一场暴雨将至。天上零星的开始掉着一两个雨点子,竹林中隐约传来阵阵打斗声。
陆小凤敏捷的跳起来由如一只矫健的豹子,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混沌。顾不得理清混乱的头脑,直奔战成一团的四人。
竹林中,花满楼以一敌三,且战且退,发丝微乱,只剩下半边的左袖已被染红。虽勉强支持,却惊险连连。三个黑袍客,如影随形甩不掉也逃不开。
陆小凤的突然加入,让花满楼略感安慰。
两人连手配合默契,腾挪挡架,一时情况扭转难分仲伯。只是以二敌三终是吃力,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陆小凤清楚其中利害,心思飞快转动,就瞟见连通密道的那一汪潭水。
深潭恶鱼,陆小凤决定赌上一把。
陆小凤挡开翠锦蛇的弯刀对花满楼道:“你可会怨我?”
轻展袍袖,卸去红蜈蚣掌上的力道,花满楼冲陆小凤展颜一笑,道:“无间地狱也随你去闯,又怎会怨你。”这一笑,风华绝代,娟致无双。
陆小凤一侧身,靠着花满楼后背道:“你愿信我?”
花满楼道:“一生一世。”
陆小凤大笑:“好,跟我来。”抬手扯下花满楼左臂上剩下的半边袖子,远远的甩向潭水中央。紧接着,右手一搂一带,两个人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入水之前,花满楼听道陆小凤在耳边道:“闭住气,有我在。”
湖面上第一轮带血的水波尚未泛开,水面便已沸腾,一群群嘴尖牙利的恶鱼寻着荡漾开去的血腥扑了上来。
红蜈蚣、金蛤蟆、翠锦蛇站在潭边,看着水中鱼声鼎沸,众鱼依然在卖力的挣抢撕咬。有衣服的碎片混合着血水浮上水面,这般情景两人怕是连渣子都剩不下了。
不待他们再多做确认,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远处草屋方向腾起一团火焰。
赤红中带着惨碧色的火焰,一下蹿起六七丈高。
天上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像有意为那一声巨响做陪衬。豆大的雨点紧接着就从天上砸了下来,却浇不灭草房内外的火。这火见了水不但不灭,反倒烧是更加嚣张。
章三十九、神御夺魂
幽暗的空间里,一汪潭水平静无波,偶有在青石修葺的隧道顶端积存的水珠滴落水面,激起几轮涟漪。忽的水面的安详被大朵的水花打破,漆黑的影子从水中蹿出。
陆小凤搂着花满楼,竭尽全力跃上青石修建的甬道,就地打了三四个滚,甩脱了咬在身上各处的鱼。那些被带出水面的鱼,在不远处散落了一地徒劳的挣扎着,青石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
陆小凤喘着气,拍拍花满楼的背,道:“还好?”
花满楼咳嗽两声道:“喝了几口水,不碍事。”
陆小凤拉着花满楼站起来,道:“那我们快走。”
花满楼轻声应和。
陆小凤心里有着打算,密道尽头的草房应是三只老毒物的住所,只是之前住的不是他们。从密道中种种迹象分析,老毒物们恐怕并不知晓密道的存在。
机缘巧合机关被尚樱看破,却遇到麻烦,留下痕迹让他陆小凤发现。当时老毒物们正和花满楼纠缠,因此这条密道的秘密暂时还是个秘密。现在老毒物们怕正在水潭旁边寻找他们尸首,还来不及回住所,他便是要趁这时间从那草房出去,彻底甩脱了这三只毒物。
黑暗中,陆小风向前摸索着前进,被鱼撕扯过的身体,寒冷伴着疼痛袭来。尖锐的痛感抽打着他在黑暗中越发敏感的神经,让他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的清明。
于是他想起了翠竹小巢,想起了那个寒潭,想起了那些幽暗的灯。
陆小凤忽然感觉到悲哀和痛苦。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了瞎子的痛苦,也真正了解了花满楼的伟大。
一个瞎子还能活得那么平静,那么快乐,他的心里要有多少爱?
而这个心中充满爱和快乐的瞎子,正因为他而经历更多的痛苦。
就在陆小凤的自怨自哀就要在心里落地生根的时候,他的人却落入一个怀抱,輕輕的,從身後,擁住了他,驱走了盘横在胸的阴郁。
花满楼道:“你在痛苦什么?”
陆小凤回过身,握住花满楼的手,手很凉,掌心却是暖的。十指交缠,掌心中的温度温暖着彼此,渐渐满溢,汇成连接两颗心的暖流。
陆小凤亲吻着花满楼的手指道:“我不痛苦,因为我们在一起。”
走到密道的尽头,陆小凤搬动机关,打开头顶上方的出口。
花满楼忽然喊道:“小心!”瞬间将陆小凤扑倒在地,滚了出去。
陆小凤倒下的时候,看到耀眼的火蛇从刚刚打开的出口喷出,追着他们滚动的身影,刺的人眼睛生痛。
火势十分的猛烈,伴着浓烟,灌进密道,已经不可能回去关闭机关。炽热和浓烟呛的人难以呼吸,此地不宜久留。
陆小凤撕下一块还滴着水的袍角,捂住花满楼口鼻,又顺手拽下一段正在燃烧的黄梨雕花轮椅,向密道中部的的机关移动。
草房外站了人,却不是放火的人。
雨下的越发猛烈,剧烈燃烧的刺眼火焰,映着昏暗的天空,形成一幅诡异的图画。七夜兰孤零零的站在雨中。雨水划过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他等的人就要来了吧。
远远的三个黑袍的人影,如鬼魅般现身,一步步走近燃烧着的草房,给诡异的气氛再添阴森。
金蛤蟆盯着七夜兰,目光阴冷,杀机四浮。
七夜兰饶有趣味的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三人,上翘的嘴角,表示这张嘴的主人现在心情不错。
七夜兰抬了抬下巴,于是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一块刻着字的石头上。青色的巨石,刻出的字却是鲜红的,在跳跃的火光中扭动。
没有人说话,天地间只剩下风声雨声。阴冷伸出它粘腻的触手,从众人的脚底向上缓慢的攀爬,留下一路颤栗。
红蜈蚣是最早打破这种死寂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布满了他的面孔。用抖动的手指确认着,那些已经遥远却还熟悉的符号。南越国的文字,贵族和祭司们把持着的文明,带着颤抖的尾音读出它们蕴涵的杀机。
“叛国背教,盗珠引贼,重罪难赦!神御夺魂,不死不休!”
神御夺魂,不死不休!
数十载耳濡目染,对于神御祭司的敬畏早已深入灵魂,红蜈蚣的眼前几十年的所见,如潮水般一层层的向他扑来。
记忆中白色的虫,细小恐怖,密密麻麻的拥挤着。
人们翻滚着,挣扎着,却躲不开,逃不了。眼见着这些虫爬上身体,钻入皮肉,游进血管,啃食内脏,摄取脑髓。
铺天盖地的呼喊叫嚷中,人们渐渐干瘪,只剩下干枯的皮,包裹着憔悴的骨。
红蜈蚣觉得自己几乎要虚脱了,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像个溺水的人。然而当他对上七夜兰的眼,其中的怨恨,让他清醒。对了,是他!是他!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红蜈蚣大笑起来:“不是神御!不是神御!”
翠锦蛇在红蜈蚣的大笑声中,已经扑向了七夜兰,一把弯刀赫然出壳,便要沾上性命。
红蜈蚣抬手拍向那青色的巨石,只见乌光闪现,伴着巨响。青石碎裂,无数细小的碎片飞散而出。
三人中只有金蟾蜍,站着没动,连碎裂的石屑打在身上都不知晓。他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他已被他目之所见,夺去了心志。
神御夺魂,不死不休!神御夺魂,不死不休!
神御夺魂,不死不休!神御夺魂,不死不休!
神御夺魂,不死不休!神御夺魂,不死不休!
神御夺魂,不死不休!神御夺魂,不死不休!
夺命的诅咒,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盘旋回荡。昏暗的天地之间,三个身影御风而来,风雨鼓动着身上青色的衣袍。为首的一人,带着狰狞的玉石面具,彩色鸟羽制成的头冠鲜艳醒目。
章四十、杀戮
世界变的静默,除了回荡在心神之中的诅咒。
在翠锦蛇被震慑住的一瞬,七夜兰依然清醒,他出手了。
出掌,夺刀,反刺,一气喝成。
弯刀薄而锋利的刀刃划过翠锦蛇的脖颈,鲜血喷博而出。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染红了世界,一场屠杀已经开始。
一切发生的太快,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翠锦蛇徒劳的捂住脖颈上的伤口,失血造成的抽搐向他全身蔓延,视线所及处一片鲜红。翠锦蛇回身,鲜红的世界尽头一片祥和。
那里有他的兄弟们,年少的三人,羞涩的躲在父亲身后,探着头第一次窥视那护国的圣珠。面对温和美丽的光芒,对着蒙盘达大神发下重誓:永远效忠保护圣珠,就像效忠祖国,就像保护父母。
少年侍卫,意气风发,永远回不去的日子。
秘室里,陆小凤已将两人湿透的衣衫晾好,席地靠墙坐着。
肩膀挨着肩膀,温暖就这样传了全身。陆小凤似乎觉得还不够,无端的伸展了一下,顺势将手臂环过花满楼的肩膀,成功的让这个男人又向自己靠了靠。
陆小凤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灯火,思绪却飘的很远,忽的他收回了目光。开口道:“我错了。”
花满楼转了头,并没有说话,他等着陆小凤继续说下去。
陆小凤道:“我开始以为那三个老毒物是冥影教的护法。”
花满楼摇摇头道:“他们不是。”
陆小凤道:“他们确实不是,冥影百年之前便已归顺朝廷。”
花满楼道:“但是你认为他们是冥影的护法也是有原因的。”
陆小凤道:“是。”
花满楼没有再问,他知道有些东西陆小凤不愿提级的。
花满楼道:“他们来自南越。”
陆小凤道:“如何而知?”
花满楼道:“我与东木交过手,武功同出一脉。”
陆小凤道:“他们与东木并非一路。”
花满楼道:“他们应该是携凤凰珠潜逃中原的南越逆臣。”
陆小凤忽然道:“我刚才见过东木。”
花满楼道:“他的出现让你心情复杂?”
陆小凤道:“他告诉我如何取得凤凰珠。”
花满楼摇头道:“很奇怪。”
陆小凤道:“他说在星河流淌的地方,八月初七,月挂中天。”
花满楼沉吟一下道:“子时的瀑布想来很美吧。”
陆小凤笑道:“要看过才知道。”
跳跃的火光演绎着死亡的舞蹈,面具后神御祭司冰冷的目光扫视着的每一个人。死前最后抽搐着的翠锦蛇,已经奔到兄弟身边的红蜈蚣,浑身僵硬难以动弹分毫的金蛤蟆,握着弯刀在不远处垂手而立的七夜兰。
不同的人将会演义不同的死亡,而他此刻是如神一般的存在,是神的代言者。看透时空,掌握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