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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荣归-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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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朝开朝大典之日,高祖赐了所有开国功臣丹书铁卷,温孝恭被授以世袭罔替黎国公爵位,画像列天辰阁第十五位

    温荣听着心潮澎湃,额角微微沁出香汗,原来祖上是有如此豪杰,助高祖打下了如今这锦绣如画、幅员辽阔的江山。

    温孝恭膝下两子,嫡长子温成敬,娶了另一位开国功臣、同时也是温孝恭战场上的生死兄弟,谢世龄嫡次女谢氏为妻,谢氏即为温荣的伯祖母,而温孝恭的嫡次子娶了乐静长公主之女嘉宜郡主,即现在的温老夫人。

    除了祖上的光辉事迹,温荣还听到了件有趣的事儿,原来阿爷与伯祖母家的姑母是同日生的,姑母只比阿爷早出生了几刻钟而已,倒是有缘分的。

    说话间林氏母女三人回到了黎国公府,林氏与温世珩说了明日去拜访长房老夫人的事,温世珩点点头,“是该常去探望的,是我们疏忽了。”

    数十年过去,温世珩还能记得谢氏那祥和的笑容,自他儿时有记忆起,便喜欢与长房亲近,自家阿娘虽对他好,吃穿皆为上品,可总有淡淡疏离感,只任由他随意玩乐,并不多加管束。

    可温世珩去长房玩耍时,伯母谢氏却会孜孜不倦地告诉他,男儿理当志兮天下事,进兮不有止更会做那好吃的蜜果子和百朝露

    温世珩想到过去面上浮出了笑容,可不一会又黯淡了下去。

    只可惜伯父走的过早,伯父过世后伯母便心如死灰,难再见到伯母那幸福和满足的微笑了,温世珩那时不过是孩子,觉得长房不再好玩,便未再去了。

    温世珩与林氏全大礼之日,伯母托婢子送了林氏极其名贵的金累丝嵌宝点翠双鸾,以及幼儿拳头般大小的北海黑墨珍珠一对。

    那点翠双鸾和黑墨珍珠,皆是高祖赏赐曾祖父的稀有物,温世珩那时才知道,伯母一直都是想着他的临去杭州郡前夕,温世珩带着林氏、以及当时不过一周多的轩郎,去了原黎国公府府邸,同已与青灯古佛相伴的谢氏辞行,一晃十数年,不知伯母身体是否安康

    另一处,中书令林府送走了林氏母女后,林大郎也下学回府了,将青驹缰绳递给了迎上前的僮仆,吩咐了好生照料,这青驹是林家大郎前几日从戎商手中买下的青海骢,价值数百金。

    相马之时,三皇子临江王也同看重此名驹,可偏偏五皇子纪王说此马偏食精料不擅脚力,劝三皇子挑了那极其难驯服的狮子骢,如此倒也好,没人与他抢青海骢了。

    三皇子至今还未能骑上桀骜的狮子骢,不知待到与突厥击?轮?眨??首幽芊窦菰a耸ㄗ渔酰?羰遣荒埽??侨章蚵硎彼档模??朊?砸坏澜辛送回屎每吹暮姥裕?墒且?尚?傲恕a执罄上氲搅俳?跄强嘧判娜椿沟们孔霸频?缜岬谋砬榫陀腥?p》  林大郎进内堂向甄氏问安,与先前甄氏一样,见到婵娘很吃惊,“婵娘,棋局解开了?”

    未等林婵娘与林瑶娘说话,甄氏便先训上,“明年正月就要进贡院了,去年你阿爷将你从弘文馆转入国子监上学,就是要你安心了考进士,可你现在整日里玩玩闹闹,明年若是那赵家二郎考上,而你却落第,仔细你祖父与阿爷叫你好看。”

    瑶娘背对着甄氏冲林子琛扮鬼脸,林子琛已是文采骑射样样皆通,与当朝三皇子、五皇子私教甚好,只是林子琛为林中书令的嫡出长孙,被寄与了极大厚望

第十七章 不羡金玉杯() 
林子琛垂首默默听训,看似认错反思了,脑海中却一阵恍惚,先前在坊市口余光漫看的平凡之处,却有着翩若惊鸿的风景,心似被轻轻撞了一下

    “好了,阿娘也不多说你了,只是自己该知事些,别一个个的都叫阿娘不省心,”甄氏扫了瑶娘和婵娘一眼,又想到了温荣娘,对比了忍不住摇头,“你快回房换身衣袍,再读会子书,酉时与阿婵、阿瑶到阿娘房里一起用晚膳。”

    甄氏见琛郎面露倦色,便不舍得再训斥了,林子琛向甄氏道了安后转身出了内堂。

    婵娘与瑶娘互相打了个眼色

    “阿娘,我也回厢房了,还要研究了那棋谱,过几日与荣娘弈棋,不能总是输。”婵娘起身向甄氏作别。

    “别忘了吃饭时辰。”甄氏并不多言,遇到棋的事,婵娘是理不清的。

    “阿娘,我去陪了婵娘练棋,这样婵娘可进步更快些。”瑶娘忙跟着说道。

    甄氏见林瑶那两眼到处晃的精怪样,眉头都拧成了花,“你今儿练字了么,前几日说要习字,你阿爷特意去东市书肆为你买了花色宣城郡纸和松烟墨,可是几日来却未见你写一个大字。”

    瑶娘吐着小舌,婵娘说走就让走,偏生和她说这些不爱听的话,瑶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噎得甄氏直摆手,“走吧走吧,不许打扰你大哥读书,碰着你这性子好生头疼。”

    瑶娘得了令转身就跑了出去,果然是老规矩,琛郎与婵娘皆在去琅园院子要经过的月洞门处等她。

    见了瑶娘后琛郎急急地问道,“婵娘说杭州郡来的表妹一盏茶不到功夫就解了那棋局可是真的。”

    瑶娘得意地点点头,“我们快去了婵娘厢房,让婵娘解了你看,保准令你拍案叫绝。”

    林子琛将信将疑,那日与三皇子弈棋的可是大圣朝棋技排第一的棋侍诏,而三皇子、五皇子,还有他自己,自诩棋艺已属上乘,他们三人都未解的棋局,如何能叫个小娘子解了。

    到了厢房,婵娘迫不及待地还原了棋局,而林子琛亲眼见了解局之法后不得不表示了诚服,那落子之人,不止是有能想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悟性,更是有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性

    “我要将这解局之法快些告诉了三皇子与五皇子。”林子琛说着便要带僮仆出府,可转念一想,又退了回来,讪讪笑道,“还是明日里再去说了好。”

    瑶娘不屑地斜睨琛郎,不过是担心一会阿爷回来了,被发现人不见了要挨训罢了

    次日,林氏早早遣了拜帖与前黎国公府,安排了三架藤舆,本不打算带茹娘去的,可将茹娘一人留在国公府,林氏不放心。

    自温荣伯祖父过世后,谢氏便将大门处高祖御赐的‘敕造黎国府’金牌匾取下,交予了二房,长房的广亮大门处,如今是颇为寂寥的‘遗风苑’三字紫檀门匾。

    遗风苑与黎国公府在同一市坊,只隔了一条小街,不过小半时辰,肩舆便行至遗风苑大门处。

    有两名老嬷嬷在门外等候林氏母女,见了人上前笑着问了好,说是不用下肩舆,直接进府便可。

    遗风苑毕竟是前黎国公府旧宅,纵是人丁不兴,但放眼过去依然是遮掩不了的古朴和大气,山水纹青石砖旁是修得平平的细草,坪间宽敞处立了数座山水奇石周围院落因无人居住而封得严实,院廊上福寿双全的花样蒙上了浅浅灰色。

    谢氏修行的寺院建在府内西处一座小山丘上,肩舆在山脚下停了,温荣等人下了肩舆,沿着石板阶梯依级而上。

    一位着檀色宽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早已立于寺院正殿门处,手中紧紧攥着十八菩提子念珠,痴痴地望着石阶方向。

    石阶处终于出现了人影,林氏母女皆是素色常服,温荣抬首便见着不远处,虽素着头面、衣饰简朴,却难掩气质的慈祥老夫人,知是伯祖母了。

    温荣望着谢氏抿嘴一笑,那如风生空谷般静谧而入心的笑容,令谢氏微微一震,原来这便是化不开的血浓情深,纵是一面不曾见过,感觉却可如此熟悉。

    林氏带着温荣与温茹缓缓下拜,两位小娘子甜甜地问了伯祖母好,谢氏本已如死水般的内心,泛起了暖暖涟漪。

    谢氏只是笑着颌首,并无太多表示,转身带着林氏三人去了后殿禅房。

    谢氏身边一位老嬷嬷引起了温荣的注意,她见着林氏等人时异于常人的欣喜与激动,老嬷嬷应该是伯祖母的贴身侍婢了,在伯祖母身边并无太多拘束,不同于伯祖母的平静祥和,老嬷嬷一直指手画脚,最重要的是,那老嬷嬷是个哑人

    禅房布置的简洁清雅,正墙悬挂了祥云裱边真书体‘禅’字画,草芯垫胡床两侧是带了回纹格心门扇的紫檀矮脚书架。

    紫檀壶口案几四周摆放了数张编草席子,在谢氏的招呼下,林氏等人端正锯坐于席上。

    谢氏命人取来了煮茶用具,是一整套的长沙青窑,那把褐彩云气纹执壶,泛着浅色釉光,幽雅而庄严,使人烦躁不宁的心平静了下来。

    “伯祖母可是要煮禅茶,可否让荣娘伺候了伯祖母吃茶。”温荣见谢氏要亲自煮茶,慌忙说道,心下更生惶恐,那有长辈为小辈煮茶的道理。

    谢氏愣了愣,看着温荣诚挚的小脸,才意识到此举确违了礼制。

    谢氏已过了数十年不问世事的生活,那还能想到这些,平日里,她亦是自己煮茶,还会拉上哑婆一起吃。

    顺着温荣的诚意,谢氏笑着点点头,缓缓说道,“你可知禅茶之道。”

    温荣心知伯祖母是在考自己,若是说不出禅茶之道,必然也煮不出禅茶之味,如此一来,伯祖母宁愿不煮,只请大家吃寺中清水,也不会让自己过手的。

    “禅茶讲究正、清、和、雅,正即正八道,清需煮茶人与吃茶人有一颗清净心,和便是六和敬,雅则是脱去凡尘俗意,伯祖母,不知荣娘说的可对。”温荣的浅笑,见之便令人忘俗。

    谢氏面上的表情渐渐活络了,那嘴角边的细纹如岁月一般,愈发的深刻,轻捻念珠,笑着点点头。

    温荣压着裙裾优雅地起身,哑婆已在谢氏身侧,临近茶具的位置加了张藤席

第十八章 梦魂长缭绕() 
温荣将伯祖母事先烤好的禅茶,匀匀地撒入鸿雁流云纹茶碾子槽,碾了似松花粉般细腻,再用仙人驾鹤纹壶茶罗子筛一遍

    准备妥当了,温荣架起风炉与锅釜,娴熟且稳当地煮好了茶,为保留顾诸紫笋中的清香,温荣只在茶汤中加了少许盐,将茶汤缓缓倒入青瓷花口茶碗,再用竹枝于杯中匀薄的茶粉上认真地点出禅字,温荣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盖了茶碗,由哑婆奉至每一人。

    谢氏揭开茶盖,碧青的茶汤上用茶粉勾画出了娟雅离俗的禅字,还未入口,已是清香扑鼻。

    “火候与水温都掌握的很好,未减一分一毫茶香,荣娘煮的禅茶汤可谓上佳。”谢氏颇为欣慰,心下思量到,如此茶汤,需是心下无尘之人才能达的境界,荣娘的内蕴与心性,却不似她的年龄。

    谢氏并未问林氏母女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不过说了些浅显的禅佛理学,并送了林氏母女三人一人一本手抄经书。

    午间谢氏留了众人在寺里用斋饭,因需做午课,故林氏三人斋饭后便告辞了。

    谢氏与哑婆婆将林氏母女送至殿门口,笑着颌首作别,哑婆婆似乎想说什么,只无奈口不能言。

    林氏母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谢氏攥着念珠的手微微颤抖,不过是短暂的天伦之乐,却已扰乱了她多年修得的静谧心境。

    而哑婆婆在谢氏身边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很是着急,眼里有着浓浓的愧疚。

    “禾妈妈,回殿吧,谢谢你将一切真相告诉了我,让我在有生之年,能见到自己的孩子和孙辈,他们很出色。”

    豆大的泪珠自哑婆婆苍老的脸庞滚落,那表情蕴含着莫大的不甘和噬骨的歉疚,可不论心情多么复杂,哑婆婆双手依然一刻不停地比划着,强烈地表达着自己的思想,似乎在替谢氏着急,生怕谢氏那一心皈佛的漠然心性,会再次错过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禾妈妈,不过是陈年往事罢了,都过去了,他们过的很好不是吗?”谢氏将自己的赭色方帕递给了禾妈妈,缓缓说道,“她们今日来看望我,是晚辈对长辈的孝敬和关心,并非来向我抱怨的。既然她们的笑容满足和平静,那又何需因我的私心,而去搅乱了他们的生活呢。丹书铁卷是磨灭人才华和志气的枷锁,珩郎凭了他自己的博学经论,考中了进士,如今已是正四品中司侍郎,得以于朝堂之上为君分忧,如此不知比那国公虚名要好了多少倍。”

    谢氏回到了禅房,盘坐于禅垫,缓缓阖上眼,佛中所说的世事无常,四大苦空,或许她还未能参透,可也已能看开了,一世平安与心安,是比那富贵奢华来得重要。

    哑婆婆虽烦急却也只能顺着谢氏,垂下眼默默地退出了禅房,三十四年前发生的事,哑婆婆现在想起了依然周身寒凉。

    哑婆婆痴坐在禅房后的院廊上,盛夏的竹林借了骄阳泛着迷眼的光晕,密密匝匝的竹叶中尚有遗漏的稀落缝隙,缝隙处泄了的光束,斑驳地投与黑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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