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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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荣转头看了看上席里的皇亲贵戚,不过是如那日关宴一般,虽已酒酣耳热。却还嫌不够尽兴。
瑶娘无奈只得随温荣登上了画舫。
画舫很是华丽宽敞,丹阳公主去了船房与她人说话,温荣三人轻倚船舷。和煦春风拂面而过,耳边是念奴婉转悠扬的歌声。本是叫人心绪飞扬的大好春光,可不想韩大娘子和张三娘见丹阳公主离开后,还是耐不住性子寻了瑶娘等人的晦气。
韩大娘子目光掠过温荣和琳娘,只斜眼同情地看向瑶娘,啧啧几声后问道,“瑶娘,婵娘今日如何不过来。”
瑶娘垂首沉默不语。韩大娘与张三娘见瑶娘吃瘪的模样,可谓是心情大好,挑眉相识一笑,“哎呦。是了,我怎么就将这事忘了,没几日的工夫,婵娘就成待嫁女娘了,如今是不能随随便便出门了。我们可是好生羡慕婵娘的。”
张三娘执起帕子边扇边说道,“我说呢,江上分明轻风舒爽,为何我还会热的慌,原来是知晓了他人没脸没皮之事。给羞臊的。”
瑶娘愤愤地瞪着韩大娘和张三娘,丝毫不掩饰对那二人的反感。
温荣亦是攥紧了帕子,韩大娘如今是顺愿了,她明知道在亲事上已将瑶娘比了下去,却依旧嘴不饶人,往人的痛处撒盐。
“对了,我听闻乾德十二年,杜学士至盛京考进士试时,身边连一个仆僮都没有,陪着他的不过是一堆破烂家什。”
“嗳哟,那杜学士岂不是要入赘中书令府了,林大娘子可是捡到宝咯。”
周围女娘早前虽知晓婵娘私会杜学士一事,可因无人挑头,遂缄口不谈,此时韩大娘引出了话,原看不惯林府娘子清高做派的女娘都活了起来,冲着三人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可现在确实是林府不占理,故温荣和瑶娘纵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无法发泄。
韩大娘收起笑,满眼鄙夷地说道,“瑶娘,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与你阿姐一般,随便找个庄户嫁了,”说罢又凑近瑶娘耳边,“莫要再有那些不切实的想头,我与你直说了,那人可不是你要得起的。”
“你们在做什么,若是要嚼舌根说三道四,就统统下船去,莫要在这扰了她人清净。”不知何时,丹阳公主已站在韩大娘身后。
韩大娘的狂妄之言,自也叫丹阳公主听了去。
就见丹阳公主阴沉着脸,满是怒意的盯着韩大娘,那眼神里虽不似瑶娘那般夹杂了怨气和恨意,却同温荣相似,有着好友被欺辱的不甘。
韩大娘讪讪地向丹阳公主蹲身道了歉。
丹阳公主极得圣主宠爱,便是三皇子与丹阳公主亦极其亲厚。
韩大娘虽不敢再言语,却气愤难消,心里连着将琳娘与温荣骂了一遍。
想必姑母已安排妥当了,自己只需等着好戏看了,思及此,韩大娘心里的戾气到了嘴角,化作一丝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来
卖崔娘子与温三娘的人情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整了林府与温荣,再便是她等着看那事之后,温荣与琳娘是否还能交好。
韩大娘同丹阳公主拜了礼,带着张三娘去了另一处船舷。
张三娘忽想起一事,轻声问道,“嬏娘,三皇子可是收了你的礼物?”
韩秋嬏面色绛红,点了点头,她比之婵娘可谓万分幸运,如今禹国公府是喜气洋洋的,那中书令府怕是要日日唉声叹气了。
韩大娘瞥了张三娘一眼,勉强关心道,“前日牡丹宴,你不是也寻得了与五皇子独处的机会。”
张三娘垂首叹气,“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肯与我说。”
韩大娘听言并不安慰,她早猜到如此,五皇子那性子她可是避之不及,张三娘却妄想贴上去
丹阳公主知晓温荣三人被韩大娘闹了后,必是没心情游江了,遂不过半个时辰,丹阳公主就命画舫靠岸。
上席里郎君的席面也已撤去,藤王安排了数艘画舫,邀请有兴致之人登舫游江。
回到杏园,女眷各自游玩,丹阳公主命人牵了几匹胭脂红过来,温荣等人正要去幔帐里换胡服时,忽然有宫女史过来传温四娘至九曲轩。
丹阳公主打量了那女史几眼,诧异地问道,“皇姐传荣娘过去所为何事。”
宫女史面色无异谦恭地回道。“德阳公主欲向温四娘请教了香囊的制法,就是太后寿辰时,温四娘送与太后的寿礼。”
温荣想起德光寺落成礼那日。引着她去见太子的宫婢,竟然是温府里的人假扮的。
可既然丹阳公主认出此人是德阳公主身边女史。那便真的是德阳公主传见了,纵是如此,温荣心里亦惶惶不安。
丹阳公主望着温荣颦眉道,“荣娘,可是要我陪你一道过去。”
宫女史听言慌忙蹲身说道,“这般是要令德阳公主误会的,还请公主莫要为难了婢子。”
温荣冲丹阳公主安然一笑道。“既然是德阳公主传召,想来确是有事相询了,你们先骑马游园,我一会去寻你们。”
说罢温荣轻声交代了琳娘。请她帮忙看好瑶娘,这才随宫女史离去
宫女史引着温荣绕过数处花丛,直直往那九曲轩而去。
一路上宫女史颇善言,“公主常夸温四娘心灵手巧,早想寻温四娘说话。可苦无机会。”
见此,温荣也不疑有他,笑谦道,“德阳公主谬赞了,不过雕虫小技。还怕污了凤目。”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九曲轩,九曲轩朱漆明瓦,飞檐画栋,是专为至杏园游玩的天潢贵胄休息所用。
行至九曲轩的穿廊深处,宫女史推开一处槅扇门,“娘子,公主已在厢房久候。”
温荣才踏入厢房,忽听见咯吱一声,那宫女史竟然已将槅扇门关上。
厢房里未掌灯,很是昏暗,陈设也只有寻常茶案矮榻,温荣往前走了数步,根本未瞧见德阳公主身影,反倒是一阵酒气扑鼻而来,温荣稳了稳心神,看清帷幔后的郎君浑身一震
宫女史将温荣关进厢房后,匆匆忙忙折返去寻德阳公主。
德阳公主正在另一处厢房里歇息。
德阳闲适地半躺在紫檀矮榻上,旋开了镂满花鸟的碧色象牙筒,那筒里是鲜艳如火的颜色,芳烈的甲煎香散溢而出,可谓是诱人心神。
德阳取出少许朱砂蜜蜡口脂,轻轻在唇上点注,滑腻的触感好似温荣娘细嫩的纤纤玉手。涂抹完毕,德阳才挑眼望向宫女史,“可是办妥了。”
宫女史垂首回道,“回禀殿下,婢子带着温四娘见公主,可不曾想婢子进屋与殿下通报时,那温四娘四处乱走,婢子怎么也寻不见了。”
德阳公主翘着兰花指轻笑,“说的好。哼,他居然敢将我的事告诉圣主,他以为如此便能得到圣主信赖?简直可笑,我倒要看看他的亲事还谈不谈的成。”
德阳狠狠砸了象牙细筒,圣主知晓她与德光寺僧人有染后,不但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更收了一半食封户,德阳思及此是愤愤难忍。
那点了万金红妆的嘴唇轻撇,至于温荣娘倒是很无辜,可谁让她树敌甚多。也难怪了,她那脸蛋,看着可真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如此也不过是损名节罢了,说不得她还因此攀上高枝
昏暗的厢房里,温荣使劲推撞槅门,分明是从外面锁上了,却又不能大声呼喊,温荣是吓的手脚冰凉,怎么也想不明白德阳公主为何要布此局暗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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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谢姝宁死了。
同幼子一道死在了阳春三月里。
可是眼一睁,她却回到了随母初次入京之时。天上细雪纷飞,路上白雪皑皑。年幼的她白白胖胖像只馒头,被前世郁郁而终的母亲和早夭的兄长,一左一右护在中间。
身下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们往她昔日噩梦驶去
然而这一次,人生会不会变得不同?
第一百零八章 缘此释愁颜()
温荣紧紧靠着槅扇门,厢房里的窗户亦被关得严严实实,若不是翠色软烟罗里还透进些许光亮,厢房里就是死寂一片。
局是事先布好的,否则堂堂二皇子身边怎可能连个伺候的宫婢都没有,温荣怔怔地望着躺在箱床上的人,二皇子一时半会是不会醒来了,他怕是也未想到,先才还意气风发与席间勋贵饮酒做乐,转眼却落入亲姊妹的算计当中。
今日这事必定与后宫争储和争宠有关,而自己被卷入其中又是何其冤枉?
温荣将厢房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竟连烛台等锐器重物都已尽数收起。
温荣嘴角浮出一丝自嘲的笑,不想重新活一世,还是被宫里的尔虞我诈牵连陷害。自己于她们而言,不过是没血没肉,可以肆意利用的棋子,如今与二皇子不清不楚共处一室,被人发现后,自是没了清誉。
可自己名节尽毁,亦非她们的目的,她们真正目的怕是二皇子和琳娘的亲事。纵然自己不能成为二皇子妃,却可为他二人的亲事添堵,说不得应国公府因此心怀芥蒂,那琳娘与二皇子的亲事还未开始正式谈,就已告罄。
除此之外,太后还会迁怒自己,迁怒黎国公府。
书案上的玉刻箭指沙漏指向未时中刻,在二皇子身边伺候,被人引开了去的宫婢,过一会便会回来了,而丹阳公主她们见自己迟迟未归,也会派人来寻的。
温荣已是无计可施灰心丧气,就在几是绝望时,忽听见槅扇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可是有人在厢房里。”
是五皇子李晟,温荣也顾不上其他,双腿虚软使不上劲。只攀着槅扇门的木棂,焦急地说道,“五皇子殿下。救我。”
就听槅扇门外‘哐啷’一声,不知李晟使了多少气力。竟是将门锁一掌劈开。
槅扇门猛地打开,温荣少了借力一时瘫软,眼看要摔在了地上,李晟毫不迟疑地扶住了温荣。
所揽之处,却是温荣盈盈一握的纤腰,李晟手一僵,心绪如寒风里夹雪翻飞的梅花般凌乱迷离。
只是那梅花过时自会飘零去。终归雪泥,李晟心不由的收紧。
定神望着温荣因大受惊吓而如染了层雪的灵秀面容,李晟咬牙暗恨,十分不落忍。
李晟抬眼隐约认出帷幔里醉酒的二皇子。也不待再想其它,先将温荣小心扶出厢房。
李晟将槅扇门重新关好,才蹙眉问道,“你如何被关进了二哥房里。”
温荣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眼神涣散。心有余悸地回道,“是德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史引了我过来的,不想厢房里却没有公主,我本想离开,可门却叫人锁上了”
李晟听言眼神一黯。个中权争又牵累那无辜人,心下也大约知晓了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后宫之人如今已如此胆大妄为,连皇子亦敢算计。
李晟望向温荣的目光多了几分悯惜,低声说道,“温四娘与我先离开了这里,免得叫人瞧见,终对你无益。”
温荣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身子却是摇摇欲坠。
李晟看不过眼,扶过温荣就往穿廊外走去,二人才走至九曲轩耳门处,就瞧见三皇子李奕冷着脸快步而来,便是前世,温荣亦极少见到李奕冷若冰霜的神情。
李奕看着正搭了李晟手臂、步子虚浮的温荣,脱口问道,“荣娘可有事?”
温荣对李奕有几分顾忌,但也知晓先才发生的事情,五皇子是必会告诉李奕的。只不知他二人将做何打算,是否会替自己遮瞒。
温荣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来,“谢三皇子关心,多亏了五皇子殿下及时赶到,奴无事。”
李奕深深地望了温荣一眼,原本清澈明朗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颜色,转头与李晟说道,“你先带荣娘回杏园,我过去看看。”
“三哥”
李晟似要交代什么,可被李奕打断,“我知晓该如何做。”
李奕目光落在温荣身上有几分踌躇,片刻恢复了清明后才往二皇子休息的厢房走去
走出了九曲轩,温荣将手自李晟手臂离开,止步敛衽深蹲,一拜不起,“奴谢过五皇子殿下。”
李晟眼眸里闪着轻轻浅浅的光芒,声音比往日里温和了许多,“起来吧。”
原来五皇子的声音褪去冰凉和冷淡后,会是如此温润清雅,好似高亢琵琶曲的最后一声音调,意犹未尽却令人心安。
温荣直起了身,不论如何,此时她对五皇子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