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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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娘几人乐的在一旁瞧三王妃与丹阳公主斗嘴,温荣则起身吩咐了碧荷几句。
温荣回到席前与丹阳笑道,“有一盒绘八吉祥图纹的陀螺,带了八根系银铃的长鞭,想来够你们玩了,还有花球、花毽,我吩咐碧荷全取过来,你稍安勿躁在这等会。”
“还是荣娘考虑周全,我第一次去临江王府,琳娘可一件都拿不出来。”丹阳剜了琳娘一眼,末了还不忘往琳娘身上扯一句。
丹阳又询问有谁要与她一道去庭院玩的,几是一呼百应,瑶娘、茹娘、惠娘三人本就是在盛京里玩惯的,而月娘与歆娘又好奇盛京贵家女娘的游戏。最后独留下温荣、琳娘、婵娘在花厅歇息说话。
温荣见丹阳兴致高昂,担心地与琳娘对望,这会丹阳越是心情好,一会知晓林家大郎欲远赴边疆,怕是会越失落。
庭院就在花厅外,温荣走到花厅门前就能瞧见。温荣交代丹阳帮她照顾好各家娘子后,也就随她们去了。
碧荷去取陀螺和花球的同时,还带了一副围棋过来,再寻常不过的玉质棋子,婵娘瞧了却眼睛微亮。
婵娘自三彩棋瓮中拈出一颗黑子,放在手心里把玩。她从小就喜欢将棋子握在手心,静静的体会那凉而不寒的触感。如愿嫁于杜郎后,杜郎确实越来越疼惜她,偶尔也会陪她弈棋。可惜杜郎棋艺远不如荣娘,现在她怀孕了,杜郎担心她耗神过多,每日里皆要求她多歇息,不肯她碰围棋。
这会儿在温荣的府上看见棋盘棋子,婵娘还真真是技痒了。
琳娘在旁夸赞道,“听闻婵娘的棋艺也不亚于棋侍诏,想来荣娘与婵娘的对弈定然十分精彩。”
温荣摇摇头笑道,“下着玩罢,谁让我们三人皆是喜静的性子。”
花厅里三人说话时,隐约能听见庭院里丹阳等人的吆喝和惊叫声,琳娘抿嘴笑道,“丹阳果真是个疯丫头。”
温荣和婵娘摆起棋盘,婵娘现在不便躬身,琳娘主动提出替婵娘落子,婵娘只需在旁指点便可。
三人边下棋边说话,婵娘忽然抬眼看向温荣问道,“荣娘可还记得乾德十三年赵府办的琼台宴。当时赵二郎邀请我们往赵府琼台赴宴和赏画。”
温荣颌首道,“自然记得,不愧是尚书左仆射赵府,收集了不少罕见名画,琼台里挂着的游行图和二十八星宿神行图,是晋朝最出名的画作,确实名不虚传,只不知赵府是如何得到的。”
婵娘笑道,“我只懂棋不懂画,在我眼里,五王妃的画作比之那些名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个人也更喜欢五王妃的丹青。”
温荣不好意思地说道,“婵娘这么说是要羞煞我了。琳娘可是懂画的,她一眼就能瞧出好劣。与名家相比,我不论落笔或者气势,都差远了。”
琳娘听见温荣提及二十八星宿神行图,也来了兴趣,“神行图确实极其珍贵,不管谁家得到都将视作传家的藏品。不到迫不得已,是绝不肯拿出来的。”说着琳娘忽然皱起眉头,“可我原先在谢府时曾听说,那神行图为袁家所有,传了好几代,怎会落在赵府手上。”
温荣一头雾水,从杭州郡回来,她从未听说盛京里哪个贵家是姓袁的,诧异道,“袁家也是书香门第?婵娘可知晓袁家为何将传家的名画给了赵府。”
婵娘压低了声音,“具体我也不知晓,涉及宫中贵人,我也只偶尔听大哥和杜郎提起,三王妃与五王妃是自己人,我也无甚好隐瞒的。”
温荣吩咐绿佩与碧荷在花厅外守着,才继续问道,“这里面有何玄机,宫中贵人?难不成与二皇子有关。”
赵府与二皇子交好,温荣一下就想到了二皇子。
婵娘颌首道,“早年袁府确实是京里颇具盛名的书香门第,可六年前却牵扯到一宗贪墨案,案子还涉及两条人命”
第二百零一章 摘贵敢复非()
朝廷官员贪墨再牵扯到人命,就是大案子。温荣将手里白子放回棋瓮,直起身子,围棋下半盘先放着,她与琳娘都在认真地听婵娘说话。
婵娘继续说道,“当时案子很快断完了,说是袁家大郎杀的人,故被定了死罪。袁学士不但贪墨而且包庇、纵容其子,也是罪加一等。袁家大郎本是秋后处斩的,可不知为何,大理寺忽然改了判,判书下了后,袁学士被革职,袁府被抄。一府上下数百家眷被贬为贱籍,悉数发配流放,男丁世代不能科举,更不许在朝为官。”
温荣端起茶汤轻轻吹散热气,六年前她还在杭州郡,怪道不知晓袁府。因为贪墨被定罪,如此遭遇,与陈知府颇为相像。
琳娘听着眉心紧锁,惊讶地说道,“竟然判的如此重,还以为袁家好歹能保存良籍,再和陈知府一样被流放便是。那袁家大郎真的是凶徒么。”
婵娘神色凝重地摇摇头,“袁家大郎究竟是否凶徒我不知晓。但我早前时常有听大哥提起袁家大郎,大哥言袁大郎品性高洁,有大抱负,颇具风骨。与大哥、杜郎的交情极深,当时他们三人常聚在一起谈诗论画品酒。袁大郎被定罪后,大哥还曾求过祖父,希望祖父出面为袁大郎喊冤,督促圣主彻查此案。”
琳娘好奇地问道,“那林中书令是否有帮忙,袁大郎由死判改为流放。算是由重转轻,是林中书令从圣主那求来的?”
温荣神情微肃,林中书令肯定不会帮忙的。她刚到盛京不久。就知晓林中书令在朝臣眼里是出了名的老狐狸。
林中书令虽然一早就看好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却也只是放任林家大郎与二位皇子交好,偶尔暗中指点,从不在明面上亲近。
婵娘果然摇了摇头,“祖父不肯帮忙,反而叮嘱大哥不许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牵连到我们林家。”
琳娘轻叹一声,“我听闻袁府家风极严。说不得就是被陷害的。”
不论袁家是否被陷害,温荣都能理解林中书令当时的决定。毕竟两年前阿爷也因朋友义气,要替陈知府出头,却被她和祖母百般劝阻。她和祖母也是担心沾惹到祸事。
温荣略沉思后猜测道,“难不成是赵府帮的忙。袁家将二十八星宿神行图交给了赵府,然后换袁大郎一命吗?”
婵娘抿了抿嘴,“袁家多半就是被二皇子等人诬陷,不得已用传家名画去保唯一嫡子的性命。”
琳娘神色微凛,略带讥诮地说道,“如此赵府也太过张扬了,名画得来的路数不正,竟然还敢高悬琼台。任由宾客观赏评论,他们怎不担心惹祸上身。”
谢琳娘也一直看不惯赵府的做派,早前宫里曾想将她许配给二皇子。为此她没少唏嘘哀叹,无奈身不由己,好在命数有变,如今虽未十分顺心,却也勉强如意。
提起赵府婵娘亦颇为不屑,“尚书左仆射位高权重。其嫡长子又尚了德广公主,气焰自然盛极。真要去数赵府这些年张扬和讲排场的事儿。我们三人一整天也说不完。”
温荣听见婵娘提起德广公主,好奇道,“今年宫里摆了好几场宫宴,照理居于盛京的皇子和公主都该参加的,为何我一次都未见到德广公主。”
琳娘举起手指轻抵嘴唇,示意温荣小声一些,此事不能外传。
看到温荣认真地点点头,琳娘才小心说道,“德广公主的品性与德阳公主相仿。德广公主虽非长孙皇后所出,但是是睿宗帝的第一位公主,故也颇得宠爱。听闻德广公主嫁进赵家前,就在公主府里养了数十的面首和清倌,无清誉可言。在和赵家大郎全礼后,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不守妇道。平日从不事舅姑,尊卑颠倒,甚至有要求赵尚书与赵夫人向她行拜礼。”
温荣听了极其惊讶,“这赵家如何能忍。”
怪道民间都言‘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皇家的公主论起品性,丹阳公主可谓楷模。
“可不是,”婵娘接着琳娘的话,“不过两年前德广公主害了病,无法出府走动。就不知是真生病了还是让赵家人害的。”
温荣不解,“既然德广公主颇得宠爱,为何其生病了,圣主与太后都不管,难不成任由外人残害其子嗣?”
琳娘叹了一声,“不论皇家亦或寻常人家,嫁出去的女儿就算不得自家人了。更何况赵家向皇家透露的消息是德广公主害了花柳病。皇家要面子,怎可能去多管,只能任由德广公主被赵府摆布。”
温荣靠着矮塌,心下略感戚戚然。德广公主在圣主的宠爱下跋扈放肆了二十年。可最后落到赵家人手里,不但身败名裂被皇家所弃,更可能会丢了性命。
德广公主德行确实有失,可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温荣眼底情绪渐渐敛去,认真道,“好歹德广公主是圣主之女,是皇家血脉。赵府既然尚主,就是得了一座皇亲靠山,将德广公主供着哄着便是。可现在他们胆大妄为,甚至用公主的名声压制皇家,在圣主眼里实是大不敬。赵府的运数估摸也到头了。”
琳娘和婵娘心神一震,连连点头认同温荣。她二人从未想到过这一节,可正如荣娘说的,圣主怎么可能容忍。
除非圣主立二皇子做太子,而且二皇子还必须在这一两年内登基,否则赵府倾覆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们将话扯远了,”婵娘见温荣和谢琳娘都沉闷起来,赶忙说道,“赵府名画来历的具体原因其实我也不知晓,大家都是猜测罢了。杜郎虽一直记挂此事,可无奈人微言轻。主要朝政的事情我们内宅女娘也不能干涉,就是时不时地听些闲言碎语,我们还是弈棋罢。”
温荣也打起精神笑道,“是了,该是郎君考虑的事儿,我们在这劳神多不值当。棋也没有下半盘就送客的道理。我们将这局棋下完,然后到庭院里走走散散凉,顺便看看丹阳她们究竟闹成什么样。”
琳娘和婵娘也笑了起来,各自说些府里的闲事,待温荣的最后一枚白子落下,棋局终了,温荣小赢婵娘半目。
婵娘叹道,“从与荣娘相识起,荣娘就一直让我。待我生下孩子,定会好生研究棋谱,到那时再与荣娘连下三局,定叫荣娘使出浑身解数也不一定能胜我。”
温荣掩嘴笑道,“我翘首期盼着那一天。”
收起棋盘,温荣吩咐婢子去取六只窄口青瓷瓶,每只瓶子都盛满五香饮并装进食盒镇在冰里。这些是要送去庭院,给丹阳、茹娘她们解渴的。
温荣、琳娘、婵娘三人出了花厅,沿青石小路缓缓走了一会,便寻了处竹亭坐下,闲闲地看丹阳等人鞭陀螺。
这轮正巧是丹阳和月娘比试。只见她二人将鞭子挥舞的呼呼作响,灰黄尘埃在陀螺四周散扬,茹娘惠娘等人则在旁抚掌助兴。
温荣好笑道,“你们说说看,这些小娘子平日里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照理气力极小,可这会挥起鞭子来,气势竟然这般恢弘。”
琳娘颌首道,“可不是,你瞧她们的表情,严肃认真的模样与郎君进贡院考进士试几无差别。”
温荣与婵娘听言皆笑起来。约莫是听见竹亭里有声音,丹阳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走神手里的鞭子就挥慢了。
丹阳气的跺了跺脚,今日竟然输给了第一次鞭陀螺的陈月娘。
温荣站起身,亲自将食盒给丹阳公主等人送去,“出了一身汗,一会千万小心别受风,否则又要生病。”
“呸呸,乌鸦嘴。”丹阳一边接过温荣递过来的五香饮,一边抬手连连替自己扇风,“你们在竹亭里笑什么呢,害得我输了。”
温荣看向月娘说道,“技不如人还怪到我们头上。不过月娘可真真是厉害,往后怕是会被丹阳缠上了。对了,我在花厅准备了茶点果浆,若是不嫌热,我还能亲自煮茶汤你们吃。”
丹阳连连摆手,“茶汤就不必,我嗓子眼热的快冒烟了,不过你今日做的果浆味道十分好,一会舍我一瓮带回府与阿家尝尝。”
“早替你备好了,你哪一次不是连吃带拿的。”温荣打趣了丹阳一句,领着月娘等人回花厅,又命婢子打来清水给各娘子拭面擦汗。
几位娘子在花厅里歇息了一会,就到申时了。
温荣吩咐马车送各位娘子回府,陈家和温家的马车最先备好,温荣送陈家娘子和茹娘到月洞门。
告别时陈月娘回头怔怔地看着通往西院的长廊,长廊上悬挂着宫灯,宫灯随风左右摇晃,一色杏黄穗子四散开来,凌乱间不经意地纠缠上风中落叶。
长廊外的粗使婢子瞧见了,赶忙起身捉住摆动不停的宫灯,摘下落叶随手弃之,再捋捋灯穗子,又靠在长廊的红漆百福纹柱小憩
第二百零二章 人心隘若邪()
陈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