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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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颌首认同,“荣娘确实比我擅长此道。”
李奕眸光闪烁,表情略严肃了些,“先才就是番僧寻了我出去说话,他是来告别的,相谈甚欢,本想多留他几日,可惜人是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那里像我们,困在这等牢笼之中。”
“三哥羡慕?”李晟眉眼的冷峻淡了些,“坐拥江山与游玩山水间,确实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还请三哥以大局和苍天黎民为重。”
李奕展颜笑起来,“五弟第一次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五弟放心,我自有思量,不会负了你们期望的。只是见到这等肆意潇洒的人士,不免羡慕叹服,心生几分感慨罢了,孰轻孰重我知晓。”
李奕又说道,“既然番僧离开,我身子也恢复如常,就该安心于朝政了。时候不早,兰娘在庭院准备了席面,我们先过去,不叫丹阳她们久等了。”
兰娘就是李奕的侧妃,王侍郎府嫡出二娘子王玥兰,谢琳娘怀孕一事公开后,为免谢琳娘太过劳累,临江王府里部分无关紧要的中馈,就交于王侧妃打理了,如今日的席面安排,谢琳娘需陪丹阳和温荣说话,根本分不开身。
曲水流觞里温荣和琳娘话说完,棋也下完了,两人抬眼相看,都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吃席面时二人话也不多,就连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丹阳和瑶娘也察觉出了变化,丹阳更悄悄地劝温荣,言琳娘如今怀孕了,脾气难免无常,让温荣千万别与她计较,凡事让着点。温荣听言只能苦笑,也无法和丹阳公主详说。
未时中刻,温荣等人担心会打扰到琳娘休息,纷纷起身告辞,临走了丹阳被李奕留下问话,瑶娘则在一旁等候。温荣见瑶娘有谢琳娘陪着,便和李晟一道先行离府。
出了临江王府,李晟看着温荣说道,“真叫荣娘猜准了,三皇子不但求了圣主原谅太子,也不肯让我再究查二皇子。”
温荣点了点头,“三皇子擅谋算,晟郎不必过虑。”
李晟撩起车帘子,正要扶温荣上马车,不想从马车后方走出一人来,见到李晟和温荣,微微施礼,“贫僧见过五皇子、五王妃。”
温荣一愣,竟是竹林里遇见的番僧,该说的话不是已经说完了么,为何番僧还会出现在临江王府的大门处。温荣略微紧张地看了晟郎一眼,颇担心番僧说出甚令李晟生疑的话来。
番僧确实是特意留在王府的大门处等温荣的,他本打算孑然无挂地离开,可无奈三皇子执念过深,已不是佛言能解的了,更重要的是,他知晓出府后,性命将由天。或许五王妃可让他彻底安心的离开。
一句凡事不能强求,即是对三皇子说的,亦是在警醒他自身,可他的修行还不够,见不得苍生遭乱世劫难。
“不知上僧还有何事。”温荣眉眼不动,柔声问道。
番僧先朝五皇子念了句佛偈,才转向温荣,“本不该再搅扰五王妃,无奈贫僧七念未尽。五王妃是有缘人,动念间可关乎黎民苍生兴亡,若五王妃有一日开悟乃至参透世事,还请不忘初心。毕竟两世里关联的只是记忆,无记忆者即是无辜者。”
番僧第一次躬身,朝李晟和温荣各行一礼,“贫僧执念可消了,今日贫僧即将出城,不再踏入盛京一步,五皇子和五王妃可安心。”
说罢番僧不待温荣等人反应,转身快步离开,不过眨眼工夫,即转入巷口,没了身影。
“荣娘,上马车罢,那番僧多半胡言乱语,就连三哥都被他迷惑了许久时间。”李晟转头看到还怔忪在原地的温荣,没来由的紧张和害怕,难不成荣娘真有何事未参透?不知为何,他心底里生出一股期望,希望温荣能一直不要参透,如此他才能心安。
温荣点了点头,面上神情虽不动,可心下却已思绪万千。番僧先才同她说的,其实和竹林里所言的相互矛盾了,竹林里劝她不要被妄相迷惑,要看清了真相,可先才又担心她有朝一日能开悟,还劝她开悟后不忘初心。温荣微微叹口气,罢了罢了,说不定那番僧真是胡言乱语,她因此费尽神思,真真是不值当的。
李晟先将温荣扶上了马车,自己又走到马匹前,吩咐了桐礼几句。
温荣上马车正要在垫了锦褥的车杌子上坐下,就瞧见一只裹红绸带、雕竹林七贤纹的红木长匣。
温荣眉头微颦,她不记得琳娘或是丹阳有送礼物给她,温荣侧脸撩开帷幔帘子,李晟正好和桐礼交代完事情,回身朝马车走来。
温荣向李晟招了招手。
“怎么了。”李晟看着温荣,露出温和的笑来。
温荣指了指马车里的红木匣子,“晟郎,那可是三皇子送的礼物?”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笔走世间无()
李晟疑惑地摇摇头,取过红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幅书帖。
温荣上前帮忙小心地将书帖展开。李晟眉头皱起,竟是他先才在三哥书房看到的、怀素的苦笋贴。
温荣为书帖所吸引,未留意李晟神情的变化,连连感慨好字。
李晟苦笑道,“我只是赏玩一番罢了,不想三哥竟做礼相赠。”
温荣不禁想起端阳宴时丹阳说的话,丹阳言李奕最是不吝啬好东西,儿时丹阳和晟郎看中的东西,李奕皆会毫不吝惜地送给他们。
温荣怔怔地看着红木匣子,原来真是如此。
回到纪王府,温荣去厨房吩咐晚膳,李晟将书帖收进了书房。
晚上李晟难得的没在厢房陪温荣,而是在小书房逗留了许久。温荣亦不打算去打扰,安安静静的在厢房里看书。
壁墙上靠近温荣的那盏灯火快要燃尽了,烛光昏暗和摇晃了起来,温荣抬起头,不由地想起在马车上看到的那幅狂草,觉的有些技痒难耐。细算来,她已经很久未提笔作画和写字了,平日晟郎也只是陪她下下棋而已。
“王妃,奴婢这就去换新烛和剪灯花。”碧荷发现厢房昏暗了,忙丢下手里的穗子,起身去取新烛。
“没事,不急。”温荣温和地笑着,“我要去书房。”
温荣才撩开门帘,就看到了一双黑色云靴。
“荣娘。是否有空陪我去书房。”李晟眉眼含笑,认真地看着温荣说道。
温荣抿唇微笑点头,她心里寻思了去书房的。晟郎就过来接她了,难不成晟郎真能猜透她的心思。
李晟牵着温荣往小书房走去,“我在书房站了一会,总觉得少了些雅趣,思来想去,还是要荣娘帮为夫的忙。”
进到书房,温荣看到桌案上整齐地码着一排软毫、硬毫、兼毫。各号大小的排笔染笔,书案上还铺了一张坚洁如玉的宣纸。
李晟笑道。“荣娘可会草书,是否愿与我同书一卷。”
温荣合拢嘴角,原来晟郎和她一样是技痒了。温荣颌首道,“曾练过一二。只是远不如怀素和张旭等大师,怕扫晟郎的兴。”
“张颠素狂,我们是醉心红尘的凡人,自然及不上他们癫狂。”李晟温柔的目光落在温荣白皙面颊上,满怀诚意。
温荣笑出声,她分明指的是书法技巧,偏偏晟郎会说到性情去。
“荣娘可用的惯兼毫和玉版宣。”李晟揽住温荣腰身,双双走至案前。
玉版宣是半熟宣,对墨水浓淡的掌握比之生宣等要容易许多。晟郎小看她了,温荣指尖轻抚玉版宣,笑道。“此宣细薄光润,在宣品里可谓冠首。”说罢抬起头,双眸含笑地望着李晟,“书法里墨分五色,即使是一笔落成的草书也分个深浅浓淡。往日里就是寻常的生宣,妾身也能用水墨写意的。”
生宣渗水强。若用水墨在生宣上书写作画,可谓是落笔即定。墨水渗沁极其迅速,非极熟练者,根本不能掌握。李晟凑近温荣耳边,言语里热气撩人,“松烟墨、桐烟墨由荣娘挑,为夫为娘子磨墨。”
愿磨墨者意为甘拜下风,可这书法还未开始斗了。
温荣点了一枚装在乌木匣里的描金松烟古墨,李晟信手拈起,不顾素常的端端风仪,将绢袍宽袖高高挽起,又解开束腰的玉带弃之一旁,兴致极高地说道,“荣娘且见我急磨玄圭染霜纸。”
温荣好笑道,“晟郎狂意渐起,真真似怀素大家颠始是颠之态。”
李晟左手紧搂温荣的蛮腰,右手握松烟墨稳稳落下,沾水缓缓滑动,研出的墨色极匀细,待墨染砚台,再捡一支玉管羊毫,饱蘸浓墨后递于温荣。
温荣笑着接过羊毫,抬眼问道,“晟郎说写什么。”
晟郎笑容收敛不见,露出一副深思模样,“前有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的兰亭序,那日琅琊一族王大家与名流高士风雅集会,在清流急湍处畅叙幽情,故才能挥笔而出那等波澜起伏抑扬顿挫的名帖。今日我们不见崇山峻岭,亦没有群贤斗诗,仅有陋室闲情,佳人在旁,不若就书一篇洛神赋,可嗟佳人之信修。”
温荣的两弯笼烟眉微微扬起,剜了李晟一眼,噘嘴道,“晟郎好厚的脸皮,我可不能着了你的套。”
李晟郑重其事地摇摇头,“荣娘误会为夫了,荣娘单写余情悦而淑美兮一句可好,而后为夫再接一句。”
温荣见拗不过李晟,只好作罢,提笔挥腕而作,笔锋游走,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温荣手腕纤细白嫩,虽不若男子那般刚劲有力,却有一股巧劲,笔离纸三寸,指实腕虚手法圆转,写出的字飘逸飞纵。
李晟忍不住连声称妙,眼中露出惊叹之色,荣娘身段玲珑,可是立于书案前的姿态犹如山松一般,无论腕笔如何行走,其身姿皆可岿然不动。荣娘年不过十五,竟然已有这般令人叹服的书法造诣。
写完‘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一句,温荣收腕关锋,笔回砚台处,看着这幅字温荣心神微动。当初她和李晟之间,就是没有媒人传达爱慕之情的,她曾不以为意无动于衷,是晟郎苦赴边疆,凭一己之力谋得了这门亲事。比之洛神赋里只能遗情想象、顾望怀愁的感情,他们要幸福上许多了。
李晟捧起温荣的书法,仔细端详,感慨道,“字势姿态皆极巧妙,看似规范,可墨色浓淡、用笔轻重缓急间却变化无穷,为夫甘拜下风,是不敢班门弄斧了,惭愧惭愧。”
温荣一边转身取过一张新宣铺在书案上,一边笑道,“晟郎羞煞妾身了,妾身刚入盛京不多时,就有听闻五皇子的书法精湛,是盛京名流贤士中的翘楚。纵是不论传闻,妾身亦亲眼见过晟郎的行楷,可谓遒劲魄力。这会可是故意不肯让妾身开眼。”
晟郎无奈地笑道,“哪里是什么翘楚,不过是一群目光短浅,却又自视甚高纨绔子弟在那相互吹捧罢了。他们哪里有为夫的幸运,能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罢李晟手臂微收,将温荣紧紧搂在怀里,低首轻嗅佳人颈间馨香。
温荣忍住笑将李晟推开,娇嗔道,“油嘴滑舌。”说罢温荣铺平玉版宣,又去取羊毫蘸墨,要伺候李晟书法。
不想李晟摇头道,“为夫要向荣娘求一幅草书墨宝,可若只是在宣纸上书写,着实少了几分肆意和放纵,荣娘随为夫来。”
不待温荣反应,李晟一把将温荣打横抱起,温荣一声娇呼,手中蘸满浓墨的羊毫掉在了地上,溅散的墨痕刺目肆意。
李晟抱着温荣走到书房旁的一个小侧厅里,小侧厅是做藏书用,平日李晟是鲜少过来的,故温荣也未曾来过。就见小书房的两面侧墙上置了一片书橱,整整齐齐地码着书卷和竹简。
书房里最显眼的是一架摆于正中的四扇屏风。温荣看到泛着莹莹光泽的屏风一时愣怔。屏风架四周是镶珐琅的檀木,中间嵌的并非寻常画纸,而是一层绢丝。
李晟将温荣轻轻放下。温荣走至屏风跟前,近了才发现屏风上的绢丝并非一色白,而是白里透了极淡的绿色,温荣目光微偏移,还可隐约看见用双层蚕丝织出的、巍峨的秦岭山脉。
“好生精致的屏风,这屏风面可是用的天蚕丝。”只有天蚕吐的丝才会呈现莹柔的绿光,温荣细白手指轻划过屏风面,指间的触感极润,原来绢丝面上已经染了一层上好矾石,可以文书作画了。
李晟颌首笑道,“确实是天蚕丝所织。我一直想将此屏风摆到书房中,却无奈其太过素雅了,三哥、丹阳等人都言不合适,今日难得技痒,我与荣娘就在这幅屏风上书法作画可好,也算荣娘赠为夫的墨宝,放在书房可日日观摩欣赏了。”
温荣赶忙摇头,“妾身不敢,天蚕丝得来不易,妾身的书法画技实是难配上此等天蚕丝,还是用寻常宣纸罢。”天蚕丝本就极其精贵,更何况是隐绣了河山图的,她虽作画无数,绸缎丝绢也有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