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第2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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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啊,你不懂情。”李翊浵纤白的手指头轻戳了一下女儿额头,“这情爱呀,就伴随着独占欲,从心到身,都必须是自己的,容不得他人染指。你和千山亲吻,在昭华心里,就是她拥有的你被别人动了,能不动怒?”
“所以说,爱情这种感情太麻烦了。”萧琰叹着气说道,伸手拿了几上的琉璃奶酪碗,将琉璃盘中洗净的葡萄舀进碗中,一边搅拌一边道,“您看,生死之交的朋友可以有很多个,彼此之间还可以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不会有独占这种想法。跟谁多说了一句话,搂了下肩都得吃醋,忒累人了。”她母亲都有三个,要是像爱情那样有独占欲,那还不得打起来?萧琰觉得,相比有着强烈独占欲的爱情,她更喜欢温暖博大的亲情和热烈豁达的友情。
李翊浵摇头轻笑她,“你呀,还是不懂爱情。为一个人朝思暮想,念兹在兹,拥有他就觉得拥有整个世界,最美的风景就是他的笑容,这种幸福是亲情和友情无法给你的。就像你最爱的甜食,能甜到你心里去。”
萧琰略想了会,只觉得每次武道进境那种天地的清晰和美好感令她幸福得流泪,难道爱情的幸福还能比这更美妙?
她将拌好的奶酪碗端到阿娘嘴边,用白玉勺舀了一颗喂到她唇内,笑嘻嘻的说道:“阿娘,我再爱甜食,那也得先给您吃啊。要是爱情,能给您分享吗?”
李翊浵“噗”一声,赶紧拿帕子掩了嘴,笑嗔她一眼,咽了这颗酸甜爽口的乳酪葡萄后还是忍不住笑,屈起手指在女儿额头上叩一下,“你呀!这能是一回事吗?”
“总之差不离。”萧琰笑嘻嘻的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下,又给母亲喂了一颗,体贴的拿帕子给她拭唇,给自己喂了一颗,惬意的眯了下眼,又说道,“这亲情友情就好像甜食,可以分享,越分享越甜。爱情,那就是吃独食,一分享就成醋,酸极了。阿娘,咱们不能吃独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哈哈!”李翊浵扶着腰笑。
萧琰再接再厉,“您看,我要是有了媳妇儿,或者夫郎什么的,每天晚上还能陪您安寝啊?”
李翊浵又咯吱的笑。
就连几位侍女也禁不住抿嘴笑。
“你呀,”李翊浵轻捏女儿的耳朵,“总会遇上一个你想吃独食的。……不过,”她眼波一转,又柔笑道,“吃独食之前,多吃几年甜食也是可以的。”
李翊浵觉得自家女儿如此的好,若被谁独占了去,她这个母亲也是要吃醋的,难怪自古婆媳不好处,这就是吃独食惹的。
萧琰用热巾子擦了手,为母亲剥龙眼,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阿娘,我以后就算吃独食了,也会喂您吃甜食的。”
李翊浵心里熨帖之极,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一下,“宝树真是娘的亲亲宝贝儿。”
萧琰心里却在想,千山学长绝情道未成前,她不可能去爱一个人。
若要相爱,中间便不能有第三人,磨道也不行。爱情就是这么有独占性。
李毓祯最生气的,恐怕还不是自己与学长亲吻了,而是自己答应为学长磨道——就是因为心里没人,才能承诺得这么坦然。她心里没有李毓祯,李毓祯如何不生气心痛?
萧琰心里叹口气,做朋友多好,李毓祯只会为她与千山之间的挚友交情感到高兴,而不是沾染后情爱后,就痛而又怒了。
***
次日申时,百官下衙后,萧琰在中官的引领下,入宫觐见皇帝。
“阿琰参见圣人舅舅。”萧琰行礼参见时这么称呼皇帝。
皇帝是个很温和的人,气质儒雅,眉眼温润如玉,令萧琰想起四哥萧琮——老了的时候可能就是圣人舅舅这种谦谦如玉君子、温厚长者的样子。
“悦之呀,来。”皇帝招手让她近前,态度很亲切,他喜欢儿女、亲属私下里对他的亲近称呼,并不喜欢做出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一点和老圣人一样。
萧琰对于这样的圣人是有好感的,叫舅舅也叫得自然、真诚,没有勉强。
皇帝很喜欢这位外甥女,尽管她是萧家的人,但萧琰这样出色的容貌和澄净的气质,以及纯质的心性鲜少有人不喜欢,尤其皇帝最喜欢心性纯正的晚辈,可惜他的昭华却不能教养成这样子。
萧琰起身上前,走到宽大的画案旁边。
“你看我这幅乌古斯的冰原风光画得如何?”皇帝没去过乌古斯,仅是从靖安司的国情咨报和探险者的游记中得到观感印象来作画。
萧琰眼中流露出赞叹,圣人还是太子时就是当世有名的山水大家,又是金碧山水第一人,画中的风景极有层次感,不同于一般的水墨山水,就连冬日的萧瑟都有种饱满的生动,让人身临其境,只是有几处瑕疵,与现实不符,她一一指出,又赞叹舅舅未至北国却画出了生动的北国风光,真是了不起,不过还少了点什么,“……嗯,应该是那种原始的,野性的,粗犷的,不屈的……”萧琰说起她在乌古斯的风光见闻,皇帝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问几句,然后在画上改几笔、添几笔,意境一下就深了。
一舅一甥兴致勃勃的聊着,看似没有聊政事,但乌古斯的风土都展现在这风光景致的描述中。
李毓祯坐在茶案后的藤椅上,手里翻阅着帝国技研院的最新技研进展报告,分了一半心思关注父亲和萧悦之的谈话,但全程只听着,没有插话。
作完这幅画,皇帝搁下画笔,净手时温和笑道:“悦之去乌古斯这么久,应该想家了吧?”
萧琰点头道:“是啊。算起来,离家已经三年了,挺想念祖母、父亲、母亲他们。”心中一动道,“阿琰想着,也该回家了。”
李毓祯的眸色微沉。
皇帝叹道:“说起来,若非昭华的伤,你早该归家了。之后又为着国事去了乌古斯,却还不能因功赏你。”
出使乌古斯是秘使,与乌古斯皇帝的协议目前是双方的默契,还不能公之于众。
萧琰肃然道:“这是为了大唐,为了天启,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磨砺,不需要任何封赏。”
“话是这么说,”皇帝说道,“这功终是要记着的。”又温言说道,“功且记着,你先归家一趟,聊解亲人思念。京中若有事,你再过来不迟。”
萧琰喜上眉梢,她原就想着过几日要向李毓祯提出回河西,没想到圣人舅舅这般善解人意,当即长揖一礼道:“谢谢舅舅。京中若有需要阿琰出力的,必定闻召即至。”
李毓祯的眸半敛着,里面暗色一片。
父亲,这是要断她的念吗?
第二八四章 月下()
萧琰虽说要回河西,却也不是说走说走,她刚从乌古斯回来,总要多陪娘亲一段时间,否则立时走了她也舍不得。再者,她还要先递信问问父亲,这个时候回家是不是合适了?当然信中不能这样说,而是告诉父亲她准备归家,正在确定返程的吉日,父亲一看就明白了。
次日是萧琰的生辰——她真实的出生日期是七月十七,按大唐过生的风俗,要和生育自己的母亲共吃一碗长寿面,她前十九年都没有和亲娘吃这碗长寿面,今年当然不可能错过,她赶在七月十七前返回大唐也是这个意思。
今年的七月十七萧琰满二十岁,按世家规矩,女子若不嫁便要如男子般担起家族责任,此谓“女成丁”,要如男子般行冠礼——但萧琰在萧氏宗谱上的出生日期是二月十七,真要行冠礼就是明年二月了,七月的生辰只是过生辰,所以萧琰没有赶回萧家。
萧琰和母亲一起下厨做了两碗长寿面。生辰和母亲一起吃寿面的风俗据说是从高宗皇帝传下来的,当年明宗生高宗时年纪已大,生产颇有些艰险,高宗说自己的生辰就是母亲的受苦日,所以这位陛下每年的生辰都不办圣寿节,而是在太庙的厨房亲自做两碗长寿面,端到明宗的庙里,一碗祭祀母亲,一碗自用……高宗在位五十年,五十年皆如此。萧琰喜欢高宗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位陛下事母至孝。萧琰觉得自己做面还是比高宗强的,她给母亲拉出的这根长寿面又细又长又匀称,光看就很有食欲——好吧,她一个洞真境大圆满跟一个融合境比内气操控精细,真没什么好得意的,她给母亲奉上这碗长寿面时还忍不住笑。
“笑什么?”李翊浵笑看女儿。
萧琰笑嘻嘻道:“我觉得我给阿娘做的这碗面应该比高宗陛下做的漂亮一点。”李翊浵噗声笑,“嗯是漂亮一点。”萧琰又郑重道:“不过,明宗皇帝吃到这碗面的心情一定是和阿娘一样开心啊。”
李翊浵笑得眉眼弯弯,柔声说道:“是,阿娘很开心。记得我三岁生辰时,阿爹抱着我说,我家神佑这一辈子都是有大福气的。”她眼中溢着柔光,“我当然有大福气,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有三个:一是有阿爹;二是有裴悰;三是有你——我亲爱的女儿。”
萧琰内心柔软如绵,看着阿娘眼中的莹莹泪光,喉头也有点哽咽,一种温暖又强烈的幸福感像泉水一样汩汩涌出,瞬间溢满了她的心扉,“阿娘!”我会让您一生都有福气。
她上前抱了一下母亲,在母亲脸上亲了一下,口里笑嘻嘻的说着趣话:“您这样说,不怕大哥二哥吃醋揍我呀。”
李翊浵咯咯笑,“这怕什么,你看你阿娘我,从小顶着这么多兄弟姊妹的羡慕嫉妒恨,还不是活得滋滋润润的。”
萧琰想起亲娘招惹众怒的本事也不由噗哧一笑。
母女俩欢乐的用完了长寿面。
宫中遣了中官,送来两只锦盒,说是帝后赐赏。萧琰知道,这其实是圣人舅舅和皇后舅母送她的生辰礼物。
圣人舅舅送的是一幅青绿山水御笔,江山如画,辽阔深远,让人心生豪情,也让人心生守护——圣人御笔,又是当世金碧山水第一人的山水画,这是世家主都要眼红的礼物,送给一位小辈作生辰礼,过于贵重了。
皇后舅母送的是一方上好的寿山石,应该是知道萧琰在随母亲学刻印,送了一方天蓝冻石,不算寿山石中的极珍品,但那如天空的天蓝色泽和澄透的石质却是萧琰极喜欢的,皇后舅母应该是琢磨了她的喜好,这份心意是最贵重的。
这两份礼物萧琰都很喜欢。
但其中又透着不寻常的意味,她看了一阵琢磨出来了,悄悄跟母亲说道:“舅舅和舅母是不是不希望昭华对我……”
江山如画,辽阔深远,这就是要胸怀远大,不要汲汲于儿女之情?
天蓝冻石,色如天空,天空多么辽阔,皇宫再好,又怎有天空的自由?
圣人和皇后一则是真情实意的送礼贺她生辰,二则是表达他们对李毓祯感情的看法。
而这看法是萧琰赞同的,皇后舅母对她心性的了解也让她欢喜感叹。
李翊浵摸了下女儿的头,圣人和皇后不希望昭华执着于你——情执,对于未来的帝国皇帝,可不是好事。
萧琰郑重的点了点头,出到廊上,向北面行礼,对等候回话的中官道:“多谢圣人与皇后的赐赏,萧琰谢恩,并请回禀:甚合萧琰的心意。”
中官应喏离去。
约摸戌时,李毓祯过来了,给萧琰祝生辰。
李翊浵挥手笑道:“你们年轻人,自己庆祝去。”
萧琰带了李毓祯到府中的观月亭里。
十七的月亮甚好,虽不如十六的月亮圆,也如银盘一般亮,照出李毓祯的眸子深幽。
“给你的礼物。”
李毓祯递给她一只细长的锦盒,萧琰打开,黄缎上搁着一只白玉簪,羊脂玉温润,莹莹而光,簪头刻着宛如银河般的星河。
萧琰眸子一凝,抬头看她,“这是……”
“你不是说要大道同行?”李毓祯挑了下眉,“及冠时簪上。”
这送的是……及冠簪。
萧琰微讶,及冠的冠和簪是最重要的,冠上的刻纹和簪纹寓意着成人后的期望和志向,一般是长辈赠送。但她沉吟了一会,却点了头,道:“好。”
大道同行。
她脸上绽出欢悦的笑意,李毓祯能想通那是最好了,转身向亭子外煎茶的侍女招了下手,侍女端上两盏煎茶。
萧琰和李毓祯一人拿了一盏,萧琰说道:“你还在孝期,不能饮酒,咱们以茶代酒,这是祝贺我的生辰,也是贺你我的友谊长存。”说着举盏向明月星空,转眸看向李毓祯,真挚道,“大道长久,并肩共行。”
李毓祯看了她一眼,望向明月星空,眸子在明月下幽深又有着莹莹的光,说道:“大道同行,”后面四字清晰有力,“不离不弃。”抬盏将茶饮尽。
大道同行,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