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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春归何处-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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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去议事房说吧!再在这站下去,朕都要冻成冰条了!”
  她吸溜着鼻水,举步正欲向前,身后那人却换了熟稔的口吻说道:“公主还真不像个皇帝!”
  她身形微顿,深吸一口气,转身勾起一抹微笑:“多亏沈翰林当年没有娶我,否则这皇帝也轮不到朕做了!”
  她及笈后不久,鞑靼便有使者入朝求娶贵女,虽然并没有指明是哪位贵女,但依据父皇对她的不喜爱程度,这种牺牲小我实现大爱的美事十有□□会落她头上,据说鞑靼的大王连孙子都有了,她可不想去当别人的便宜后奶。
  她连哭的时间都没有,第一反应便是去找薛审。
  夜深人静,花好月圆,花枝树桠在窗纸上勾勒出纵横交错的身影,薛审来之前,她已经沐浴焚香,换上新做的粉色长裙,乌油油的长发松松挽了个髻,只由一只琉璃簪简单装饰着,不施脂粉,只别上一对明珠耳环,于荧荧烛火下散发淡淡幽光,更显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薛审一进门视线便落在那只簪上,眼中立刻漾起暖意,他刚从东厂的牢狱里出来,只匆匆换了件衣服便披星戴月赶过来。
  他接过刘璃递来的热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且今晚的她很美,这种美使他恍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已经成人,正是待嫁闺中的花样年华。
  这种预知让他眉头一皱,不妨又听到她说道:“崔姑姑说女子满了十五便可以嫁人了!”
  “唔!”
  “我听说鞑靼大王派人过来求亲,可我不想嫁给他!”
  他原想劝慰她事情还未到那一步,他已经在着手处理此事了,却听见她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他心如鼓擂,激烈地就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脑中一片空白,只呆呆说道:“可我是个太监啊!”
  “我喜欢你与你是不是太监没有半点关系!”
  一阵狂喜向他袭来,他竭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绪,尚未开口便又听到她说道:“薛审,你愿不愿意带我出宫,咱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他就像被人迎头泼了一盆水般,心火顿时熄灭,剧烈的心跳终于平稳下来,他厂督的位子还没有完全坐稳,万古的余孽还没有彻底肃清,他还不能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是就这么走了,不仅大仇不能得报,这么多年的辛苦也会付之东流。诚然,刘璃的提议对他而言是个巨大的诱惑,若是可以,他也愿意与她抛掉一切烦恼,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他忍辱负重进宫不是为了一时的情情爱爱,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兴庆自己刚刚没有失态地抱住她一诉衷肠,便谨慎后退半步,跪倒在地:“公主,事情尚有转机,出宫并非良策!”
  刘璃半响无言,只缓缓走到他面前,抱膝下蹲,炅炅直视他道:“那你喜不喜欢我?”
  他在她的注视下低下头,但很快又定定望着她,深邃似幽潭般的眼睛划过一抹狠诀:“奴婢一直把公主当妹妹一般对待!”
  她咬咬唇,又追问道:“薛审,你还记得刚到仁寿宫那晚你说的话吗?你说有时候人言不可尽信,坦诚相待固然是好,欺骗隐瞒未尝是错!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完完全全发自内心,没有半点隐瞒?”
  “是!”
  “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送我簪子?”
  “奴婢听闻家有女儿及笈,做兄长的便会赠她一只簪子,以求……”
  “够了!”
  她只觉心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呼呼灌着风,刮得她全身一阵寒凉,她一把抽出簪子顿于地上,顿时青丝如泄,而那簪子也被摔成两截,幽幽反着凄光。
  她拼命抑制住自己发抖的声音,背对他指着门外:“出去!”
  时间仿佛被拉锯得无限漫长,她多希望他能抱抱她,然后笑着说不过是个玩笑,也许只有一瞬,又或是一生,等她再回头时,冰冷的地面上已空无一物,人连同簪子都没了。
  她一整晚都没睡,第二日肿着一对眼睛又在去端本宫的路上逮住了新科状元沈遥芩。
  这个宫里除了沈遥芩她再也不认识第二个男人,都到这个时候了,什么矜持什么尊严她也不想要了,她也没有多少时间来缅怀刚刚死去的少女情怀,当务之急便是择一人嫁了来躲过这场和亲。
  可是当她面对翩翩佳公子沈遥芩时,打了一整晚的腹稿顿时忘到了九霄云外,支支吾吾一句囫囵话也没说出来。
  许是看出了她的困窘,他先开口问道:“公主何事?”
  “沈遥芩,我还没恭喜你独占鳌头,高中状元呢!”
  “多谢公主!”
  “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知状元郎。。咳咳…如今可有婚配?”她声音越说越细,头越垂越低,如果有道地缝,她毫不怀疑自己会钻进去。
  沈遥芩初初一愣,很快微微一笑:“微臣尚未婚配!”
  她猛地抬起头,勇敢直视他,握紧双拳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我既勤俭朴素,吃穿上没有什么要求,又贤明大度,你想娶多少妾室都没有问题!如果你找到了真心喜爱的姑娘,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位置让出来!”
  “那么微臣为什么要冒着被陛下不喜,从此仕途无望的风险来娶一个并不喜欢微臣,拿微臣做跳板的公主呢?”
  她认真想了想,一脸郑重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就当本宫刚刚放了个屁!”
  她过于云淡风轻,似乎刚刚表白被拒绝压根在她心上没有留下一丝影子,这般,沈遥芩一直从容淡泊的面容方有一丝波动。
  “公主若是担心远嫁之事则大可不必如此,今日陛下已经选定了一高门女子和亲!”
  刘璃绷着的双肩重重一跨,立刻眉开眼笑地拍拍他胳膊:“早说我就不来攀你这根高枝了!”
  她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本宫一晚没睡,先回去补觉了!”
  一转身便瞥见薛审静静立于数步开外,眼中千山万水,辨不出情绪,薄唇勾出一道讥诮的弧度,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风起,吹得三人袍角纷飞,梧桐落叶潇潇而下,萧瑟寒风里远远传来一声叹息,她恍恍惚惚想着,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一晃时光已做流水浮灯,与她相伴的只不过是那些片刻的吉光片羽,向来回首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她收了久远的记忆,又拿着火钳捅了捅炭火,让它烧得更旺些,双手放到薰笼上取暖,询问道:“沈翰林找朕何事?”
  “臣斗胆想知道陛下是否真心愿意迎回太上皇及先太子?”
  她一怔,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真!”
  他咄咄逼问:“即便他们曾经苛待于陛下?即便他们回朝后会威胁到陛下?”
  “毕竟骨肉亲情,朕总不愿他们在那种地方受苦,至于这皇位,他们想要,还给他们便是!”
  “陛下登基半年来,难道未有对这帝王权势有半分留恋?”
  “沈遥芩,你也许会觉得朕只是妇人之见,比起坐在高高的奉天殿执掌江山,我更愿意用自己的双脚去一寸一寸丈量这片山河,比起手握生杀接受群臣山呼跪拜,我更愿意与书为伴,坐看云卷云舒。这宫里我呆了十几年,上上下下全是假的,每日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着,处处都是禁忌,时时都有规矩,连吃道菜都不能超过三口,有什么意思呢?九万里苍穹,千秋北斗,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她顿了顿,突然苦笑道:“只怕到时父兄不会放我走!”
  沈遥芩口中默念数遍刘璃那句“九万里苍穹,千秋北斗,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一时竟有些痴了,待回过神来时,见刘璃脸上堆满忧愁,知道她伤心自己身世凄苦,又恐惧前路未明,不禁心念一动,言语中掺杂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陛下心胸宽广,未尝被一宫一殿所束,见识已远胜诸多男儿!”
  刘璃只当他是敷衍之词,勉强勾勾唇角,不发一言。
  可他却突然起身离座,跪倒在她面前,肃容说道:“陛下若信得过微臣,臣自请北去迎回太上皇及先太子!”
  她以手撑额,怔怔地望着他,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只有你去最合适了,我那多疑的哥哥可不放心别人!”
  通泰帝与刘珏被抓的这大半年,鞑靼多次带着他们二人在边城一带徘徊,招摇撞骗,索要财物,守城的将领得了旨意,一概没有搭理,因此鞑靼人对着这两位毫无一点用处,还要供吃供喝的刘家人早没了兴趣,只寄希望最后讹一笔大的就送走他们。偏偏使臣来了几拨,不仅庆朝这边一毛钱也不想出,而且刘珏也不愿意跟他们走,只得自己掏腰包又供着这两位奇货,隔上十天半个月就在边城喊话叫人过来领走他们。
  她知道刘珏是不放心她,他一向自诩天纵英才,心高气傲,如今遭此大辱,行事怪诞谨慎,她能理解。
  “如今国库捉襟见肘,你此番前去,一无财物傍身,二无天子圣谕,能不能迎回他们二人,全在你一人之力了!”
  “陛下放心,待他们二人回宫后,臣及臣父一家都会扶持陛下,毕竟您才是如今的正统!”
  她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随便吧!”
  沈遥芩踏出书房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刘璃一眼,小小的身子缩在宽大的龙袍里,原本是朵不染纤尘的雨后梨花,却偏偏要故作坚强,抖落寒峭,不禁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怜惜,转瞬便又恢复清明。
  在其位谋其政,一日是帝王,这一生也挣不开这宿命。
  ?

☆、护送

?  薛审闻讯赶来时,沈遥芩早已离去,刘璃正乐呵呵地从炭炉里翻出一只烤得热乎乎的地瓜边吹边咬,腮帮子鼓得囊囊的,见他进来立刻瞪圆了眼睛,大半截地瓜滚进袖中,一只脚还在那勾着炭炉。
  他哼了哼:“别藏了,想吃就吃!”
  她讷讷又从袖中摸出地瓜,咬上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炉子里还有一个!”
  “陛下吃吧!”
  她撇嘴:“我只是客气一下而已,你一向看不起这些市井之物!”
  他失笑,拿起火钳戳戳那只还在烤着的地瓜:“哪来的?”
  “托人送进宫的!”
  “陛下要是喜欢,臣让膳食监从宫外采办些回来!”
  她横了他一眼:“别!这东西也就图个新奇,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肯定腻味!”
  薛审估摸着另一只烤得差不多了,从炉中拣了出来,却是不怕烫一般,张着细长白净的手指细致地剥着烤焦的外皮,待她急火火地吞完一只,另一只疏松细软露着黄澄澄里肉散发着扑鼻清香的地瓜又递到了她面前。
  她顿时有些喉咙发干,心跳得剧烈,接过地瓜,却仍是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我刚刚准了沈遥芩去鞑靼,这一路多有艰辛,又路途遥远,他一介书生,怕是受不得苦,你挑几个功夫好的护着他!”
  他脸一沉,本能地就想拍桌子,可这不是他的东厂,眼前之人也不是无关痛痒的手下,忍了几忍,心中又滚过几番思量,低低应了声好。
  刘璃倒是有些奇怪他今日难得的顺服,又看了看窗外,话到嘴边来来回回几趟,终于鼓起勇气,轻飘飘来了句:“天色已晚,薛督主不如留下来一起用膳?”
  他起初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好!”
  她立刻高兴起来,脆生生又俏生生地说道:“那回乾清宫吃吧,就咱们三个人,崔姑姑要是知道你来,肯定会亲自下厨的!我好怀念她做的松子桂鱼还有八宝豆腐,你都不知道,她下厨的日子一只手可数的过来!”
  他笑得温柔:“陛下不是才吃了两只地瓜?”
  “冬天饿的快嘛!”
  刘璃欢欢喜喜领着薛审回宫,迎上来的同样是欢欢喜喜的崔姑姑:“老远就瞅见你们两个,小审子可算来了,姑姑这就去给你和公主做好吃的,可巧今日刚从尚膳监摸了些好东西!”说罢,喜滋滋地挽手进了小厨房。
  她轻叹一声:“姑姑自从一年前跌了一跤伤到脑子后,就有些神志不清,时好时坏的,记忆有时还会倒退到多年前,还喜欢去别的宫殿顺些东西,我都嘱咐了下面的人装糊涂,你也别介意!”
  他愧然低语:“怎会?以前是我关心你们太少了!”
  她笑嘻嘻接过话来:“那等下多吃碗饭,你最近瘦了很多,东厂跟司礼监的事务很多吗?”
  “都是琐事,不值一提!”他敛眉,淡淡说道:“倒是前些时日有家人在东安门那里闹事,说是已故太妃的亲人,吵着要进宫找你!”
  她普一登基时,就有善逢迎的大臣上奏请封她那早死的娘为圣母皇太后,她当时虽然有些惶恐但还好脑子没坏,一则真正的太后还杵在那呢,万一哪天她父皇回来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大老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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