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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春归何处-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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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那姑娘会不会受折磨,东厂督主的心可不是水晶做的,更何况这么一大顶绿帽,她会不会被灭口啊?
  这厢刘璃也在担惊受怕,以薛审的脾气,自己要偷偷打了他的孩子,他撕了她的心估计都有。
  可他就是这么一脸平静地牵着她,不温不火说道:“三日!”
  “什么?”
  “你陪我三日,孩子随你处置!”
  刘璃气得浑身发抖,她为着这件事茶饭不思,左右为难,他却一门心思想着与她厮混,连孩子也不放在心上,什么叫随她处置!合着这孩子跟他没关系吗?
  她正欲问他还是不是人,便见他转过脸来,望向她小腹的眼里闪过一丝柔情,可转眼却又被痛苦与不舍取代,墨画而就的眉紧紧皱着:“我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怎么会替我这个仇人生儿育女?我只想要三天,咱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过了这三天,我便再无所求了!”
  他更进一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覆在她小腹上,眼中水光粼粼:“这孩子命苦,有我这样的爹,注定来不了这世上,阿璃,你发发善心,让我和他多待些日子,好不好?”
  “我才得了他,就要没了吗?”
  刘璃闭上了眼睛,泪水湿了一脸,爱怨交加就像两只手在撕扯着她的心,痛苦与矛盾的巨大漩涡裹挟着她,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远离这个男人。
  “好!”半响后,她轻轻点头。
  他将她送到东厂的书房里,让她稍候片刻,又怕她反悔,将手中的小狗抱给她,反复叮嘱道自己很快就回,又急匆匆出了门。她抱着睡得正香的乳狗细细打量着他办公之处。
  不比乾清宫的宽敞明亮,他的书房冷肃幽静,也不大,只一间居室的大小,此时天色渐暮,更显得房间灰灰暗暗,她坐到书案后,想象着他平日里冷冷清清一个人独坐办公的样子,眼睫微微一动,兹拉一下抽出书案下面的书屉。
  除了一个锦盒空空如也!
  没有书信没有银票没有奏折!
  手握生杀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厂督主书房里怎会如此干净?
  杜蘅宫中那个装满玉势的盒子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她手摸到那个锦盒,毫不犹豫打开来。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
  玉瓶、狗尾巴草做的指环、一副歪歪扭扭的对联、还有用油纸包着早就看不出原样的发霉饼子…桩桩件件全都是刻着她痕迹的东西,她一件件拿起来摸了摸,刚刚红了眼圈,窗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连忙盖了盒子收进抽屉,面上仍旧淡淡的。
  薛审交代了卓云同赵初年几句,片刻也等不及便跑了过来,见刘璃仍旧坐在那,一颗心顿时放回原处,也不走进来,就这么在门槛处噙着嘴角痴痴傻傻地冲她笑着。
  她心里越加发酸,便放柔了声音问道:“咱们去哪?”
  她允了他这三日,便真的放下朝政国事,放下恩怨情仇,天涯海角,黄泉碧落都随他而去。
  只是三日后,一副落胎药下去,从此她与他便再无瓜葛!
  ?

☆、三日

?  薛审的马车赶在入夜前到了彰作关下的一处宅子里,趁着他去安置马儿的时候,刘璃一头扎进厨房,薛审进来时见她将厨房翻得乌烟瘴气,嘴里还在抱怨:“你这是什么地方?厨子,婢女,管家,护院都没有!吃啥?喝啥?”
  见他幽幽望过来,随即缩缩脖子,手在小腹来回打圈抚摸,小声嘀咕道:“我是不打紧,饿着他就不好了!”
  薛审失笑,将她推出厨房:“等着,很快!”
  “你会?”她面上的表情很是怀疑。
  他冲她挑眉,笑得高深莫测,一把将门带上。
  半响后,刘璃望着眼前两碗盖着荷包蛋的面,吞了吞口水,犹疑了一会,在薛审饱含期盼的注视下,挑起两三根放进嘴里。
  味道居然还不错!
  她饿极了,三两下就吃完自己那碗,又从薛审碗中刨来一半,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刚想夸他几句,就见他打来盆水,沾湿帕子就往她脸上擦,动作甚是轻柔,嘴上却说道:“抹得跟猴屁股似的!”
  “我记得某人小时候也往脸上擦粉吧!”
  覆在她脸上的帕子顿了顿,接着又狠狠揉了几下,她捂着脸,愤恨地瞪他。
  “擦粉是为了修饰,毕竟他在宫中也呆了一段时日。”这个他指的是真正的薛审。
  她眼睛转了转,笑眯眯地隔空指着他身体某处:“要我说啊,你还是不够心狠,索性去了它,省得做贼心虚,担惊受怕的!”
  他微微一怔,那眸中光影幽幽,寂静无言却又说尽千言万语。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找补回来:“这宅子是你的?”
  “喜欢吗?”
  她笑嘻嘻地凑过去:“你把宅子选在这是为了我吧?”
  他被她冷落厌恶久了,早就自伤自弃,她这么靠过来,反而卑微情怯,往后仰了仰,轻声说道:“去年咱们从这下来的时候,我就吩咐他们准备了这个宅子,以后你来看你娘,也有个地方落脚。”
  她又伏了过去,鼻尖都快碰到他脸上了:“怎么不早说?”
  他移开脸,垂下眼眸不作声。
  可他越是这样,刘璃就越想欺负他,居然学那话本里的纨绔一样挑起他下巴,邪魅一笑:“督主如此替朕着想,可要什么赏赐?”
  然后她就看见薛审自耳朵起,然后蔓延到双颊,飞红一片,她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身子,伏在他胸膛上直抽抽。
  他有些羞恼,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轻轻落在她背上,替她顺着气。
  刘璃奔波了一日,风一吹才觉得浑身黏糊糊的,还没开口,那人就识趣地去厨房烧水了。
  薛审将热水灌到桶中,又试了试水温,将澡房留给刘璃。
  她看了看澡桶旁搁好的香胰子同一套干净的衣裳,微微翘了翘嘴角。
  一时沐浴毕,薛审带她回房时,到了门口,脚步有些踟蹰,刘璃等了他半响,才听他碎碎说道:
  “赏赐!”
  她不解地望着他,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小声地提醒:“你刚刚不是说要赏我吗?”
  “哦!对呀!那你想…”
  话音消失在他覆上来的唇齿间。
  这是一个克制,羞涩的吻,短暂得一触即离,却触动了刘璃最柔软的心弦,使得她陷进被窝里还在翻来覆去怀念刚刚那个美好的触觉。
  在床上烙了一阵的馅饼,她睁开眼睛,哀叹一声,还没意识过来时,人就已经站在他房间门口。
  她捂着发烫的脸,心里反复唾弃自己,可就是移不开脚步,直到面前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她呆呆望着对面俊俏的身影,月色清辉里,那身雪白的里衣更显得他清逸非凡,散落一肩的黑发又使得这清逸中带着点不经意的懒散,端的是荡人心魄。
  胆子居然一下就大了起来,径直越过他就往房间里走,摸到床上,就这么脱了鞋,掀起帐睡进去。
  那个背影僵了许久,少顷,一声轻叹传来,随后是关门声,脚步声,鞋子落地的声音,最后身侧一陷,有人进了被窝。
  床不大,饶是如此,他仍旧与她隔了半臂的距离,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刘璃想象他半个身子挤在床沿边的委屈样子,开怀极了,就这么大剌剌地转过身去,故意望着他。
  他正睁着狭长的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见她突然转过身来,眼里的浓情还来不及收回,立刻掩耳盗铃般闭上了眼睛。
  刘璃更加高兴了,这样惊慌失措又羞涩纯情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薛审,让人忍不住就想多逗逗他。
  于是她慢慢蹭到他身边,在他呼吸越来越沉时,伸出手揽住那劲腰,于耳边轻笑道:“小心要掉下去了!”
  薛审被她带着往床深处挪了挪,便像僵尸一般挺着,任刘璃抱着他呼呼睡去。
  却只在她睡熟过后,勾起了唇角。
  刘璃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后更是前所未有的身轻意畅,枕畔已经无人,她赖了一会床才爬起来,用早已备好的青盐漱了口,房间里才弄出些动静,薛审就推门进来了。
  他今日只着了件茶色直裰,轮廓越发深邃俊美,见她正端坐在妆台前,手里握着木梳,透过菱花镜愣愣望着他,脸上一片潮红:“我不会梳妇人的发式。”
  曾是某人贴身小太监的薛审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接过她手中的梳子,轻轻巧巧便挽了个发髻,刚要退开,手里就被塞进来一只笔。
  “妆罢低声问夫婿…”
  他拿着眉笔的手轻轻一抖,一只手托着刘璃的脸颊,另只手下笔时有若千钧,仿佛全身气力都用在这只手上,一脸郑重的模样到叫刘璃打趣他的话说不出口。
  一时毕,他眼里闪过几分懊恼,呢喃着:“我没给人画过!”,就要拿了帕子去擦。
  刘璃闪过他的手,凑到镜子前一看,只是两边有些粗细不同,便拿笔又补了补,回身笑道:“我都不怕丑,你怕什么?”
  又哄他去做了昨夜的面填了肚子,放下筷子便笑着指了指山头。
  “走吧。”他从檐下拎起一只盖了布的竹篮,牵过她二人朝山上走去。
  宋小花的墓上并无杂草,小石子堆砌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时常有人打理,薛审从篮子里掏出香烛、纸钱,忙得不亦乐乎,刘璃看着他在那摆弄着,等他忙完便招呼他跪在自己旁边。
  他起先还不肯,说什么自己不配,刘璃没那耐性哄他,指着墓碑下角没好气说道:“呸!瞧清楚,名字都刻上面了,赶紧跪过来!”
  那墓碑下角女 阿璃旁不知何时被人划上了几个不甚清晰的字,那字刻得浅,只磨了一层石皮,白花花地分明写着婿慎之。
  薛审的眼泪都快看下来了,连忙低头跪在一旁,咚咚咚磕了三个结实的响头。
  刘璃被他这么一弄,眼里心里又酸又软,从不离身的荷包里掏出两只铜鎏银戒指,将大的那只边往他手上套边说道:“这是我娘的嫁妆,你可收好了!”
  “不行,不行!” 
  她才套了一半又急慌慌地往外撤,哪知薛审立刻握手成拳,死死扣着那戒指不放:“不许反悔!”
  “我没反悔,这戒指你还是贴身收着吧,别戴出来,要是让表哥看见可就糟了!”
  他撇撇嘴,乖乖将戒指取下来,伸手却将她的荷包勾走,系在自己腰间。
  “……”
  二人下了山便去临近的镇子,他牵着她进了家酒楼。
  “我定了桌席面,这家店的厨子是镇江人,阿璃试试淮扬菜?”
  红烧狮子头、清炒虾仁、松鼠鳜鱼、三套鸭、葵花肉丸……十几碟菜摆满了一桌,她看瞪了眼,口水都不知咽了几次,抓着筷子也不知道先夹哪道菜。
  “来,吃这个!”一个狮子头递到了她嘴边,张口一咬,滋味果然鲜美,她吃得齿颊留香,顿时勾起馋虫,开动起来。
  倒是薛审一直在给她布菜,间歇自己吃一口,她不喜欢他这种即便面对家乡美食也毫不动容,一副寡淡得无欲无求的样子,于是自己觉得好吃的也一一送到他碗中,如此,薛审也被逼得用了许多。
  刘璃这顿饭吃到小肚微撑,席面撤下去,小二上茶的间隙,薛审瞥了眼她那鼓鼓的肚子,戏言:“看上去像有五个月的身子了!”
  她斜斜地瞪了他一眼,水溶溶黑津津的眼珠这么含羞带恼地望着,倒叫他反而心中一荡,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熨帖。
  能烧出这么一桌菜的哪能是这小镇上的厨子?十有□□是薛审从江南请来的,她拉拉他袖子:“是你老家的味道吗?”
  他垂下眼,握住牵着袖口的那只手:“没有我娘做得好。”
  “你娘还亲自下厨吗?”没听说哪家主母还自己弄饭吃的。
  “我们家不是那种规矩多的高门大院,不管父亲在外面如何,回到家就是一家四口关起门过日子,我和妹妹从小贴身的衣服都是母亲绣的。”
  “那你爹娘感情一定很好!”
  他抬起头,亲亲掌中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嗯,幼承庭训,耳濡目染,将来我娶了媳妇,一定只会对她更好!”
  她臊红了脸,将手抽回来,嘟起嘴:“谁是你媳妇!”
  刘璃同薛审在这乡下小院窝了两日,每天薛审带着她抓鱼、采莲、斗草,天地辽阔,白云悠悠,尘嚣之外,一片静好。二人均十分有默契地不谈孩子,不提明日回宫一事,不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分离。
  这夜,她枕在他肩膀上,望着他沉静的睡颜。若是可以,她真想耗在这小院里一辈子,只做他身边无忧无虑的小妇人,不去管那些纠缠纷扰。
  一旦踏出去,她便是肩负江山重任的皇帝,而他又变成了那个阴戾狠毒的东厂督主,这二者总是无法和平共处。
  她心中一痛,却不知为何牵引到腹部,一股坠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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