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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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看出来么?”他双眉深锁,回头又望了望,脸色肃然,“那两个人,身材这般高大,发丝又隐隐带黄,恐怕是金人。”
金人?
闻得他嘴里说出这二字,听君顿然觉得腿脚发软,脑中震惊不已,她退后一步正靠着身后的墙,手上握紧成拳。
如今北方战火未停,官家才定都临安,朝政尚且不稳固,若是金兵顺势南下,这江南水乡遍地恐怕都会为金人所有。
静默了少顷,秋亦略有不耐地开口问她:
“你怎么又和金人扯上了关系?”
听君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两个人。
“当真不认识?”见得她拼命点头,秋亦才喃喃奇怪道,“那他们……为何会上来找麻烦。”
这个问题,她心头也是十分疑惑……
而且思及方才两人,倘若真如秋亦所说是金人,他们那口音和装束,若非仔细观察,倒也和汉人无异,想来在这南方也住了一段时日,更有人替他们易容乔装,学习汉人说话礼仪。
细思恐极。后面的她已不敢再想下去,只不住抚着胸口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耳边又听得秋亦淡淡一叹。
“罢了,是金人又如何,不是金人又如何,光天化日之下,量他也不会怎样。”他说完,转了步子,面向对面,表情又恢复如初。
“走了,去给你瞧瞧病。”
独眼大夫的医馆颇为狭小,其中连个掌柜也没有,只一个小药童忙里忙外。
外头吹得他这般神乎其神的,可看如今病的也就听君一人。
坐在长凳上,老大夫捏着胡须两指轻摁在她脉门,他双眼微微眯着,其中一个眼睛上横着一道长长的刀疤,已然是瞎了。
而秋亦则倚着门而站,静静望着外面略有些潮湿的青石板路,路上生着翠绿的苔藓,碧油油的一簇。
听了半刻,老头子才收回手来,对她道:“张嘴我瞧瞧。”
听君依言张口。
“哦……啧啧……”
也不知他瞧见了什么,眉毛拧成个疙瘩,神色古怪。
“你这嗓子,也哑了好些年了罢?”
听君点点头,摊开手掌来,给他比了个“七”。
“噢,七年啦……”
独眼老头儿从椅子上站起身,不急不慢地走到柜台上,一边儿思索一边儿拿笔。
因见他取了纸,沾了墨,想来是要开方子,秋亦也侧过头来,淡淡问道:
“治得好么?”
“哎呀,这个可不好说。”
这独眼大夫倒也诚实,低头写着方子,嘴里却道:“她这病,要是刚染上时来找我恐怕还治得好。现下都隔了七八年了,淤积太久,不好说啊。”
秋亦不由冷哼道:“治不好,你还写什么方子?”
“小子,话不能这么讲。”他笑眯眯地仰起头,“姑娘这嗓子是多年前受惊吓所致,我虽一时半刻治不好,可这方子倒能助她康复。至于什么时候好,这得看她造化了。
你可莫要小看我这道药方,别家大夫可不一定如我这般能夸口让她好起来……阿豆,快去抓药。”
底下的药童领了方子,脆着嗓子应声,小跑去了屋内。
秋亦举目看了看这简陋的药堂,又朝那小童走的方向一望。
屋内黑漆漆的,不知有什么。
那独眼大夫哼着不知名的曲儿收拾着桌上的笔墨,余光见他那极其不信任的脸,不由笑了笑,随口道:
“少年人,别露出那副表情嘛……若我猜得不错,你这身子也有旧疾吧,要不要老夫一块儿给看了?”
秋亦略微一怔后,皱眉不悦道:“多管闲事。”
独眼老头也不与他计较,仰头大笑了几声,负手就往里屋走去,身形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一般。
半盏茶时间过后,秋亦垫着手里的几袋草药,又展开那药方来看,神色鄙夷。
“哼,说什么看造化。不过是江湖郎中的骗话罢了,早晚能好,十年也是好,十天也是好,若都如他这样,那我也能开医馆了。”
听君自他手里把药提了来,却是莞尔一笑。
——是么?我怎么觉得他瞧得挺准的。
背后不远,那独眼老头还从屋里探出头来,满脸堆笑地招手:
“公子慢走啊。”
秋亦心里甚烦,不以为然地皱眉:“你的感觉几时准过?依我看,这药还是别吃了,万一没病倒给他吃出什么病来。”
看他头也没回往前走,听君担忧地紧了紧怀里的药,思索着这话自己是听还是不听……
*
初到杭州,秋亦也就那一日出门逛了逛,除了用饭,别的时间都关在房中清查账簿,似是要拿这些许时候把所有任务一口气清完一样。即便张管家时时劝他休息他也不予理会,数日通宵达旦,总算是把江南的这几笔烂账理清。
这日午饭后,听君正在他房里收拾那一桌的账本,张管家面带笑意地推了门进来。
“三少爷。”
秋亦尚坐在窗边闲闲喝茶,随意抬眼扫了扫他,淡淡道:“什么事?”
张管家往前走了几步,俯首笑道:“咱们秋家在杭州有一单生意,一直没有谈妥,正巧对方老板今日得空前来,少爷也在府上,就劳烦三少爷前去会一会罢?”
“生意?”他放下茶杯,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如何没听夫人和老爷提起?”
“这……”张管家低头想了一瞬,忙抬起头来又笑道,“这是四少爷年前订下的,大约还没同老爷夫人交代过吧。”
既是秋恒订下的生意,怎么会没和秋夫人交代。秋亦看他笑得这般可疑,心自暗忖,恐怕秋夫人此次让他来查账是假,处理这单生意才是真。
也不知是什么生意,弄得如此神秘。
秋亦缓缓站起身:“那人现在何处?”
“哦,在小书房里等着呢。”
“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吧。”他风轻云淡地抖了抖衣袍,从矮几旁绕过,走到听君跟前,又停了停。
“你也跟着一块儿来。”
听君正惊讶,一边儿的张管家倒比她还紧张,忙开口道:“这生意上的事儿,就不必让云姑娘跟着了吧?”
秋亦将眼一撇,忽然笑道:“不过是一桩生意罢了,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个哑巴,难不成还能碍着我什么事么?”
“……”听他话已至此,张管家自不好得再阻拦,只好点头应着,出门替他引路。
明明正厅离大门最近,这来人他却不将其带到厅中去等,反而让人去那最为偏僻的小书房内休息。方才他言语里又那般的古怪,想这生意多半是和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有关。
秋亦皱着眉盯着那张管家的背脊,犹自思索。
“三少爷,这儿就是小书房了。”张管家脸上笑容不减,开了门,摊手示意。
“嗯。”秋亦垂眸看了他一眼,一撩袍子,信步走进去。
屋里光线略暗,桌上还点着灯,房中书柜前正有人背对着门,看着那书架上摆着的书,他身形高大,一身藏青色的衫子,青丝以发带束于头顶。
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随从,秋亦一见得他容貌,便觉右眼猛地一跳。
“啊,秋三少爷。”
那人闻得声响,悠悠转过身,鬓边的发丝在灯光下隐隐有些泛黄。
只见他面含微笑,作揖道:
“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第16章 【杀身之祸】
秋亦禁不住拧起眉来:
“是你?”
听君正从他身后探出头,四目一对,她当即垂下眸子来,却听那人轻笑道:
“公子倒是处处带着你家侍女啊,都不见离身的。”
秋亦一声冷哼,往前走了几步,拉了那前面的椅子坐下。那人笑了一笑,跟前的随从也替他挪了凳子,让他落座。
秋恒接下的单子,竟是和金人有关么?
秋亦一瞬间心烦意乱,一想到秋夫人还特意将他派来杭州,只怕就是为了给秋恒收拾烂摊子,心里火气更胜。
他们秋家人算什么东西,也配指使他的么!?
听君眼见他脸色极差,虽不太明白缘由,但想来定是与眼前的女真人有关,也不知此人到底什么来头,明明并非汉人,却在江南这般久住。
她俯身下去,拿了茶壶替他二人倒上茶水。
秋亦余光瞥了她一眼,信手端了茶杯在唇边抿了一口,口气清淡:
“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把刚拿在手的茶杯放下,甚是有礼的抱了抱拳:
“在下徒单赫,在中原的汉人名为涂青。”
“哦。”秋亦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抬眼看他:“不知涂先生此来,有何指教?”
“三少爷果然是个爽快人。”徒单赫展开手里的扇子,双眼一眯,“之前你我二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我想三少爷应当还没忘记在下罢?”
秋亦一向不耐烦这般客套,他只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是又如何?”
“三少爷气度不凡,比之府上四少爷倒是更为精明一些。既是这样,小可也就直说了。”
门外,张管家非常识相的退了出去,小心把门带上,门一关,屋里就显得愈发阴暗。
徒单赫将扇子一收一打,旁边的随从会意,自袖中摸出一叠笺纸来,恭恭敬敬奉上。
“此前,贵府上的四少爷曾与在下商议了一桩生意,可惜这四少爷年前突然去了武陵,杭州一代无人做主,在下等至今日,总算是可与三少爷细细详谈一番……阿莫,还不拿给三少爷过目?”
“是。”
那络腮壮汉把笺纸往秋亦面前一推。
秋亦迟疑着拾起来看,听君因站在他身后,余光也不由自主瞄了几眼。那纸上清单列举的大都是酒水和米粮之物,只是一瞧价格,总共竟有一万两。
秋亦慢慢放下这叠笺纸,淡淡一笑:“一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自然自然,所以小可才会找上贵府。”徒单赫将身子向前倾了倾,低低道,“定金我会先付上一半,至于这另一半,带得货物到手,自不会少了公子的。”
这东西数量如此之多,恐怕大半都将运送至北方供应军队。可金人素来并不富裕,此人也不知从哪里弄得来万两的白银。
眼看秋亦没有应允,却也没有拒绝,只把那笺纸翻了又翻,听君狠狠搅着手指,心中杂乱如麻,不知从他口中会说出怎样的话。
四少爷既然早和金人有约,怕是对方此次来,压根没给他推拒的机会,他到底……会不会应下这笔单子?
不想秋亦只随意道:
“这么多粮食酒水,涂先生是要作何用?”
徒单赫笑着靠在那椅子上,摇扇看他:“这个公子就不必多问了,你我只是生意上的关系,别的……恕在下难以奉告。”
秋亦又缓缓端了茶杯在手:“先生如何这么肯定……我就一定会做这一笔生意?”
徒单赫展颜一笑,像是胸有成竹:“因为我知道三少爷是个识时务的人,更何况,我开的价格,可不低啊……作为一个生意人,你应该不会拒绝这送上门来的肥鸭罢?”
秋亦忽而轻笑出声,将空茶杯悠悠把玩,眼神里甚是玩味:“先生弄错了三件事情。”
徒单赫略略蹙了眉:“哦?”
“第一,我并非是一个生意人,这价是低了是高了,与我无关;这第二,秋家四少爷或许是个识时务的人,不过真不巧,在下不是。”他放下茶杯,眼神一转。
“第三,先生既长居中原,又对我大宋如此了解,不知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
后者想了想:“什么话?”
秋亦冷眼看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似乎是在意料之外,徒单赫虽沉下脸,嘴上却还是带着笑:
“公子的意思……这单子,是不接了?”
秋亦亦是微笑道:“先生也是个聪明人,我想我的话不用说得太过明白罢?”
“公子可要想清楚啊。”徒单赫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贵府的四少爷那可是对这笔生意格外‘敬畏’呢,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秋亦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先生适才也说了,那是‘四少爷’。”
瞧他这般不识相,徒单赫也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只握手成拳:
“那三少爷可要好生记住今天说的话!”
话一道完,他便“嚯”的一下便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眼色冰冷,“他日可没有让你后悔的余地。”
秋亦连眼皮也没抬,举杯只让听君接着倒茶,淡淡道:
“不送。”
那人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拉开门就往外走。
门外听得张管家急忙好言挽留,那徒单赫也是怒气冲冲,骂了他两句,带上身边随从头也没回就朝大门而行。
张管家眼见拦不住,转步匆匆走进屋来,对着秋亦又是气又是慌:
“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