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庭-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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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拜那日,内命妇先来觐见。
她这才晓得,原来这宫中如今并非只她一人,还有一个皇上潜邸时便有的女人。她心中虽明白,这诺大的后宫终会一天一天的住进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可是那时那刻,她的心中不可遏制的泛出些涩意。
白尚宫见她如此,自是明白她要说的那一位。
只是如今后宫并无高位妃嫔,她便这般在意,却不是什么好事。想到此处,她便肃了神色正声劝导,“娘娘乃是中宫皇后,便是皇贵妃见了您都要跪下拜礼,何况那绿芜宫中不过是个婕妤。且咱们在宫中这些日子,那程婕妤十天半月才得一次召见,可见皇上并非十分喜爱,不过因着是潜邸旧人才封了个婕妤。何至于您这般惦记,不值当。”
“正是这个理儿。”另一尚宫附和道,“那程婕妤是什么身份,她位份低又无出身,怎当得起您的惦记。如今您只需将心思放在皇上身上,赶紧怀上龙种,生个皇子,这才是正途。”
一番话,便又将石善蕴说的脸色绯红,便是此时,有小太监在殿门外传道,“启禀娘娘,皇上正往这边来了。”
第109章 坤宁宫动怒
石善蕴听了;心中顿是一喜;忙快步行至妆台前整了整衣裳妆容,见一切都妥当;这才回身行至殿门处;垂首静等着皇帝到来。
直过了一炷香时候;殿外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待一片明黄入眼,她便立时跪了下去,口中念着;“妾身恭迎皇上……”。
只是双膝还未着地;一只有力的手便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皇帝温和的声音;“不必如此。”
石善蕴顺从的起了身;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瞧着自己,便又飞快的躲了那视线。
符瑄见她一副娇嗔的羞涩少女做派,心头的烦闷倒是被冲淡了几分。便携了她的手两人慢步至殿内,在桌前坐下后,两人便闲谈起来,“皇后今日做了些什么?”
石善蕴坐在他身侧,努力的想了想,才回答道,“与昨日也未有不同,照着殿外的迎春描了花样子,下午起了头,准备绣个罗帕。”
符瑄坐在她身边,听她絮絮说着一日的经过,心中倒也渐渐安宁下来。他自幼失怙,小小年纪便流落市井,后又寄人篱下,对于寻常人家的日子也存了几分艳羡。如今成了皇帝,自是更加不能如寻常人般生活,他也不允许自己这般懦弱,只是每日到了坤宁宫中,便会让皇后说说这些琐碎之事。
石善蕴一边说着,一边自前来的宫女手中接过了托盘,亲自给符瑄斟了一杯热茶,“哦,还有……今日却也有些不同。莫家的大姑娘来过一趟,跟妾身说了会儿话。”说到此处,她有些羞赧道,“妾身自小从未离开母亲,如今镇日在这殿中倒有些想念家人。莫家大姑娘是妾身的表妹,她今日来与妾身说说话,倒也排解了些思家之情。”
听她这般说道,立在一边的白姑姑急急向她使了个眼色。这才刚刚成婚,便思念家中,还将此时说与皇上来听,这不是让皇上不痛快么。
只是她此时正垂着头,便是白姑姑打了眼色,她也半点没有瞧见。
幸而皇帝对此时似乎并不反感,竟还顺着她的话,“可是说了家中情况?若是思念家中,那日将你母亲请来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石善蕴闻言眸子便亮了起来,她鼓起勇气抬脸看向符瑄,却瞧见了白姑姑的眼色。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些话似有些不妥。
心中一顿,便变了说法,“……也不是非要见母亲的。莫大姑娘也不是特意来瞧妾身的,不过是随着寿春长公主进宫来瞧荣太妃娘娘,顺道儿跟妾身说说话,毕竟是自小亲近的姐妹。”
符瑄见她瞬间变了说法,又自茶盏中清亮的汤水中见到白尚宫使眼色的倒影,心中那点愉悦立时便散了不少。再也不接话头,只端了茶盏轻啜着。
石善蕴觉察出他的变化,心中便忐忑了起来。她只以为是方才那番思家的话惹了皇帝不快,暗暗告诫自己一番后,想起今日莫玉婵之事,便想着拿这件趣事缓和一下此时的气氛。
“今儿臣妾自莫大姑娘那里听了一桩趣事。”
符瑄闻言,抬眼瞧了她一眼,见她目含紧张,心中便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跟她计较什么。心中这般想着,口气便缓了些,“什么趣事?”
见皇帝缓了了口气,石善蕴心中一松,语气便又欢快了些,“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京城之中也有些人知道。只是妾身在家中时,母亲管教严厉,倒不曾听说。莫大姑娘与臣妾说起了,霸陵侯府的世子夫人,竟是灶下婢女出身。听说当时为了掩人耳目,还杜撰了成了成国公走失的女儿。
昨日吴兴侯府嫁女,成国公府郦夫人与霸陵侯府徐氏夫人同去贺寿,竟被当做姻亲安排在了相邻的位置。弄得两位夫人十分尴尬,莫大姑娘与妾身说起此事,妾身只觉得十分可笑。后来妾身想着,那裴世子于皇上是有功之臣,又是朝中难得人才,想必有这样一个夫人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不若……”
话到此处之时,她抬眼看了皇帝一眼,却不意见他已然沉了脸。
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般阴冷的脸色,虽垂目瞧着手中杯盏,却面沉如水,周身腾起一股煞气。便是此时,他抬眼瞧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再无半点温柔和煦,取而代之的则是即将爆发的滔天怒意。
“不若什么?”他看着她,冷冷问道。
石善蕴被他冰冷的口气激的抖了抖,她晓得此时万万不能再说下去了,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如有实质一般,打在了她的身上。
“不若什么?”符瑄抬高了声调,又问了一句。
石善蕴一个激灵便抖着声低声道,“不若……不若,为他……。”
粉彩描金的茶盏带着已经失去温度的茶汤便狠狠的掼在了地上,在她脚边飞溅着碎成细碎的瓷片。石善蕴慌忙起了身,也不顾地上的碎瓷,立时便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坤宁宫中跪倒一大片的宫女内侍。
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只是错在哪里?她心头一片糊涂。
只是此时已不是探寻之时,她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声音颤抖着求饶。
她只瞧见眼前那明黄的身影缓缓起了身,头顶之处便传来他毫无感情的声音,“朕本以为你年纪尚幼,平日里倒也纵容你。如今看来,你不但无皇后直质,更如市井妇人一般无状。既是这样,日后便好好学学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好好学学如何做一国之母!”
石善蕴听得浑身发抖,几欲瘫倒。那冰冷的字字句句,仿若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头。明明片刻之前还是温柔和煦的丈夫,怎能在瞬间变成冰冷的帝王。明明片刻之前,他还目带怜惜的执着她的手,温声询问她一日的过往,怎能在瞬间便句句责难、声声不屑。
她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终是瘫软在了地上,滂沱的泪水冲花了精致的妆容。白尚宫见状,暗暗叹了一声,便快步行至她身前,费尽气力将她搀扶了起来。
见她痛苦而茫然的紧紧攥着自己的胳膊,语无伦次的询问着“为什么”,她又叹了口气,这才劝道,“娘娘,这便是皇帝!您一定要牢记,那人首先是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其次才是您的夫君。”
石善蕴闻言,愣在当场。
偌大的坤宁宫内殿之中,此时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才闻得她低低的呢喃,“那便是皇帝……”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符瑄步伐如风的走出坤宁宫大典,一头扎入那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内侍总管也沉着一张脸,急急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见他漫无目的的只在后宫之中快步的走着,不由又担忧起来,低声劝慰道,“皇上,已是这个时辰了。仔细您的身子,要不……要不去绿芜宫,总得用膳才好。”
符瑄仿若未闻,直走了一炷香时候,才慢下了脚步。
转头对内侍总管道,“回御书房!去把余延和周颂都叫来!”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大步的走去。
内侍总管心中一顿,片刻便被符瑄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余延为礼部尚书,周颂乃行人司司正!难道皇帝这是因今日之事动怒废后?这个念头刚入脑海,他便浑身一颤,急步的跟了上去,满头大汗的急急劝道,“皇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您要三思啊皇上!”
符瑄转身便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声音带煞,“朕的决议,也容你来质疑?”
内侍总管心中一寒,此时被符瑄踹了一脚又被初春晚间的寒风吹了一下,脑袋中便清醒过来。忍着小腹的疼痛,忙起了身再不敢耽搁的朝着回事所的方向跑去。
符瑄站在冷风之中,瞧着他跑远,只冷冷哼了一声,便朝着御书房所在的位置大步行去。
坤宁宫这场震怒,倒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原本总想着勿要打草惊蛇,这才一直压着替萧家平反之事。他一忍再忍,那些人竟一再张狂,如今竟做出以龙脉要挟之事。
若再这般下去,岂还有天子尊严可言?
如今正好,便借着此事,与那些蠢蠢欲动之人锋芒相击一番!
心中忽的想起那日,自绿芜宫中想见。
她那双聪慧的眸子中流露出来的掺杂着哀恸的喜悦与释然,又想起方才坤宁宫中的那人……符瑄只觉得心头黯然,便是这夜间的风也又冷了几分。
而此时,曲莲正在嘉禾轩的内室之中听着丹青的报告,惊讶的瞪大了一双杏眼。
“……章寻抵达宿州后,万家已经人去府空。待一番暗地打探之后,这才得知,那万咏秋真是蛇蝎心肠。她父亲前脚被押走,那尤氏夫人便失去了踪迹,章寻遍寻宿州城都未得知其下落。她上路之初,是带着她那三岁的弟弟,可出了宿州城,那孩子便被她卖给了人牙子。幸得那人牙子有事耽搁在了宿州,章寻顺藤摸瓜寻得了那人,重金将那孩子又买了回来。只是如今京城城门禁严,凡是带着稚龄童子入内之人便要被仔细盘查。章寻唯恐坏了大奶奶的事儿,便在城外庄子上住了下来。如今那孩子一切都好,奴婢也给他寻了一个照看的妇人。大奶奶且安心。”
曲莲听了,心中自是万般惊讶。
颔首方要说话,却听得帘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大奶奶,夫人请您去一趟紫竹堂。”
“可知是何事?”
“夫人说,宿州姨奶奶家的表小姐来了,请您过去见见。”
曲莲闻言一愣,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呢。她与丹青对视了一下这才应了那小丫鬟一声,又嘱咐了丹青几句。
便领着染萃去往紫竹堂。
第110章 万家小姐
徐氏朝拜那日因清晨出府受了些风寒;虽是延请了大夫;也用了药。几日下来,却一直未好利索;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前一日明明气色好转;当夜却又发起热来。
她生着病,便无力顾及裴邵靖,这几日曲莲便帮衬着照顾着他。
徐氏如今已不大与她争锋;两人相处倒融洽了些。
曲莲与染萃行至紫竹堂外院,方转过影壁,便见春莺站在院中正与一个小丫头低声交代着。待瞧见了曲莲,自是笑盈盈的上来请安。
瞧着她变了妇人的发式;却还似两年前一般笑吟吟的模样,曲莲心中颇为感慨。不过两年;这裴府之中,多少世事变幻。当初紫竹堂的四个一等丫鬟,如今只剩她一人还在。也许再过不久,这院子里便都是新人了。
“夫人现下可好?”见她躬身行礼,曲莲扶了她一把,出声问道,“那位表小姐……?”
曲莲虽只说了半句,春莺却心里明镜儿一般,脸上笑容半点未下,“夫人歇了午晌,现下精神了许多。表小姐来后,夫人瞧着她想起了过世的万夫人,哭了一会儿。如今表小姐正伺候着夫人用药呢。”说道此时,她微微压低了声音,“瞧着,怕是个会来事儿的。”
曲莲听了,脸上露了丝笑容,对春莺点了点头。徐氏这不是第一回见着万咏秋,朝拜前一日,她去过一次徐府,那时候万咏秋已经到了徐府。如今这一回见面,仍能让徐氏见面便思及已然过世两年的母亲而啼哭……。
只是,若是她方才没听到丹青的禀报,许是会有些意外。但在听过将亲弟弟卖于他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后,曲莲已经不会对万咏秋的行事更加惊讶了。
撩了帘子进了内间,曲莲一眼便瞧见宴息处的炕前立着一个二八少女。手里端着装有清水的茶盏,穿着件月白色的褙子,面色姣白莹净,樱唇红润潋滟。听见帘子响动,便回头瞧来,一双眸子仿若秋水般流转着波光。端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儿。
不管是在庐陵还是回到京城,曲莲都未见过这般让人震动的美丽。只她面上不显,嘴角反倒是噙了丝笑意,行至徐氏身边,先行了礼。
徐氏恰喝了药,便指着曲莲对她道,“这便是你大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