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浓花娇-第1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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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谊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出了门,枯坐家中又几天。二叔郑二官人是喜欢了,一天只多费点心和茶,再就是脑袋发涨的药赎一贴回来吃,加起来也费不了几个钱。可郑大公子是难过了,他隔三差五要出来散散闷才行。
街上飞雪如注,又寒又冷的天往哪里去呢?去坐酒楼戏小娘,这个想法刚出来,郑谊立即摇头。不行不行,要是让二叔知道,再犯一回病,二房的兄弟们又要怒目自己一回。再说人老难过冬天,二叔要是不在……郑谊一想更摇头,不行不行,二叔不在,谁给我上心天天送点心。
那就去张昌吉家吧,上次送了张昌吉一笔养伤的银子把二叔气病,虽然他不让去,可总比会小娘要好。按二叔的话来说,上酒楼调戏人,不是正经生意人家做的事。
郑谊就往张昌吉家里来。
并不远,走过两条街就到。郑谊来到张家门前,上前去拍门:“老张头,大白天的关什么门?”拍了半天喊了半天,里面才传出来看门老人苍老的声音:“敢问门外是郑公子?”郑谊笑:“还能有谁,快开门,做生意的人,关门把财气都关没了,这是我二叔说的,不信你问他。”
门内有脚步声,老张头把门打开,面上是惊惶恐不安往门外左右看看无人,年迈的人也有力气,一把拉进郑谊来,再随即紧紧闭门。郑谊骇笑:“你这是做什么?”
“公子里面去问吧,问我,我是不能说。”老张头说过紧闭着嘴巴,并用手指给郑谊看,示意我不说。
郑谊笑个不停进来,在房门揭帘先就是一声传进去:“昌吉兄,你在家里躲鬼吗?”进来见到张昌吉,郑谊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呸呸,要过年不能乱说话。”张昌吉断了腿,伤筋断骨一百天,这才好了没多久,还是坐着不动,对郑谊道:“我们家里,还真的在躲鬼。”
“是吗?你见过不成,请和尚道士来捉没有,我也来看一回。”郑谊兴致勃勃正在问,外面传来鬼赶脚一样的脚步声,一个家人急匆匆地跑到房外低喝:“公子不好了,那帮子鬼又来了。”
郑谊房中乱跳:“哪里,在哪里,我去看。”张昌吉急得脸色都白了,抬手抖动着:“噤声,你小声些,别让人听到我们家里有人。”再对房外也低声道:“不说话,让他们拍一会儿去,不见人,自然走了。”房外家人答应着去了,张昌吉在头上抹冷汗:“又吓出我一身汗来,要是发风寒,倒是不用药。”
吓成这样,郑谊也随着放低声音,关切地道:“怎么了?”张昌吉看郑谊一眼,对他面上的关心感动,当下实话告诉他:“是我几个月前倒霉那一出子,在狱里挨打不说,还给人写了一千两银子的欠条,这群子贼狱卒们,过年了,见天儿上门来要钱。”
“没有王法!这可是天子脚下。”郑谊当即发怒,张昌吉劝他小声:“王法二字,只针对庶民。”郑大公子每天坐书房晕晕,就是气愤自己是个庶民。听到张昌吉的话后,郑谊通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有朝一日我得志,我,我。”见到张昌吉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象是盼着自己能说出什么有依靠的话来,郑谊话流利了:“一千两银子我给你,二叔把我的帐全管了,不过我呀。”郑谊狡黠地笑着:“以前的私房钱没给他,不是存心,是我放在床板下面的洞里忘了给。”
张昌吉流下泪水,郑谊笑话他:“嗐,男人不哭,等你好了,你我还像以前,把臂做青楼游。”再一缩头笑:“把臂看书吧,我二叔不让我再乱跑。”张昌吉越发的流下泪水,流着流着大哭起来,最后哭到伏在几上痛哭流涕。郑谊瞠目结舌:“你真这么伤心我不陪你,等半夜里二叔睡了,我爬墙出来吧,不然二叔又要病,上次病他花了十六两银子,和我计较了两个月。”
“不是,我哭,是因为我对不起你。”张昌吉抽抽噎噎道。郑谊狐疑:“是吗?是我以前相好的小娘来看过你,你随意吧,都送你了,我不生气。”张昌吉再一次捶胸顿足大哭起来,郑谊被哭声吓得不敢再猜,只能等着张昌吉哭完。
张昌吉这一顿哭,直哭了有顿饭光景,住了哭拭了泪,对郑谊羞愧地道:“我知道你发奋念书是为什么,是为楚家那个丫头。”提起来林小初,郑谊又一次涨红了脸,带着要夺路而逃的架势:“这是我心里不能提的一件事,你再说,我就走了。”
林小初,也是郑谊的一个隐痛,随着不能得到且见也不行,随着楚怀贤的高中,这隐痛更深。
“你别走,我对不起你,我今天全都告诉你,本来你带着她是能走得脱的,是我,是我害了你。”
张昌吉对着自己的胸膛,又大打起来。
郑谊抱着他,目光加深:“你给我说明白了再打?我没有听明白。”张昌吉停下手,对着郑谊转为深遂的目光哆嗦着道:“让你喜欢上楚家的丫头,是我姨妈设的一计……”
屋外雪深深,郑谊呆若木鸡听着张昌吉把前情后事说过,张昌吉又开始对着自己捶打号哭:“如今看来,只有你还上门看我,对我是真心的,我不该害了你,要是你见不到她,就不会这样。”郑谊有那段公案在衙门里,也是隔几天被公人骚扰一回。
郑谊重新抱住张昌吉,不让他打自己,他什么都明白了,反而更大度:“我不怪你,我要谢你。我一开始见她,并没有多喜欢,后来她劝我上进的话,我会过多少小娘,没有一个人能这样劝我,祖母极喜欢她,也不怪她。”再往地上“呸”一声:“不该拿小娘和她比,要是小初姑娘知道,一定会生气。她生气的时候,是眼睛先圆起来……”
“那是想赚你银子,生意人当然有几句好听勾人话给你。”张昌吉反过来劝郑谊:“我害你陷得太深,我在家里不能行走,也为你打听过,她现在孩子也生了,你不用再想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进宫
“不!”郑谊头上青筋暴起来,咬牙切齿道:“这年头的世道,官大的就有理。我喜欢她,我就要看她,我就不让姓楚的得意!”他恶狠狠完了,也只有一个心思:“他能当官,我也能当!我当给他看看!”
郑大公子报仇,一不想害人满门,二不想掠人钱财,就是想让楚大公子看看,你能当官有什么了不起!
楚怀贤虽然还不是官,但人人相信,他肯定要出来做官的。就是楚怀贤自己,对着母亲对小意挑亲事时,也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对小初平平常常地说道:“小意的亲事,等我出仕,你挑起来更如意。”
张昌吉叹气:“当官有什么好?我姨丈今年不得意,把家里的银子花了八八九九。原先看着那女婿不好,现在全仗着他外面奔跑,唉,他也是个当官的。”
郑谊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原谅了张昌吉。草包花花公子没有朋友,他只和张昌吉说得来,而且哄他银子也良心小作些。
劝了张昌吉几句,郑谊道:“我回家了,明天把那银子送来,你只缺五百两,我送你五百两吧。再就是公门上的人来说话,你别烦,一顿酒肉就打发了。我二叔见天儿帮我应付那些人,我也快学会了。”
张昌吉流着泪笑:“我家里小丰,今年又帮了姨丈不少,我这钱又窝心,所以就拖到现在。如此我也不说谢了,等我好了好好对你。还有一件,楚家的那丫头,劝你别想了!”郑谊咬着牙嗯一声,辞了张昌吉出来。
回来家中对着书枯坐,闻到鸡汤香气时,是郑二官人笑眯眯进了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婆子,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一盘子肉沫儿烧卖。
见侄子在对书,郑二官人最喜欢:“老大呀,你又看上书了,看一会儿走动一会儿。街口秀才赎了一贴药在吃,我问他,说是看书熬神发头昏。我一回来,就让煮鸡汤给你,你喝这汤,一只鸡五钱银子,一贴药只有一钱银子,可是你要常年看书,常发头昏要吃药,这钱可就费了,你还是多喝鸡汤吧。”
让婆子把鸡汤放下:“喏喏,放在老大面前。”婆子出去,郑谊忍不住笑:“二叔,那秀才是家里穷饿的,再加上天冷,又冻的。等我吃完了,这剩的点心给了他,保管他明天就好。”郑二官人不太相信:“是这样吗?那厨房里拿几个馒头给他吧,这肉点心你吃剩了,我吃吧。”郑谊嘻笑:“好。”
这就大口吹着喝鸡汤,又吃点心。郑二官人慈祥地看着侄子,今年居然一个月里能在家里坐上二十天,还有十天出去走,也愿意到铺子里站一站,真是不容易。郑二官人就坐下来,把心里的一句要紧话和郑谊商议:“你长进了,我心里有一件事放不下,你也不小,你的亲事,挨年根儿就订下来吧。”
一口热腾腾的鸡汤呛住郑谊,郑谊咳咳几声,顺过气来,对着二叔担心的眼神,心中隐痛又被拨动,郑谊很痛苦,仓促之间找了一个理由出来:“我不当官,决不成亲!二叔,我得对得起你和祖母。”
“好,好。”郑二官人很欣慰,但是道:“你这样有志气很好,你兄弟们,我是不让他们纳小老婆的,多一个人多费粮食。你要有这想法,也不要憋坏了自己,给你收个丫头吧,你一个人房里的丫头,本来就比我一家的都多,又水灵,又好看,你相中哪个……”
郑谊啼笑皆非,他要有这心思,是不用郑二官人教的。所以他对着张昌吉说可以翻家里的墙头,也是早早看过的。
“我要看书了。”郑谊为小初的痛苦这就全无,不顾鸡汤烫,飞快地吃完,把郑二官人赶出来。
郑二官人当然是笑眯眯而去,不忘交待:“看一会儿要走一会儿,别学街口那秀才没天没夜的死看也不中,家里不等你当官挣钱用。”郑谊一百个说好,把罗嗦的郑二官人送出去,从新打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厚书,厚书后放着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首饰,这是没有给小初的那一件。郑谊对着首饰有些痴,再把盒子盖好,书归原位。重回去对着书,摇上头念上几句,用手拧耳朵,嘴里自语:“我不是看书看得发昏,是一对着书就要发昏。这官,怎生能当得?”
再一想张昌吉的话,郑谊内心虽然气,也可以原谅他,并且已经原谅过了。他放下书冥思苦想,要是……假如……也许……小初姑娘,就是我的了吧。
突然想到一个念头,他大叫一声“哎哟”跳起来,在房中急得乱转:“杜夫人要害小初姑娘,与她是结了仇气,小初姑娘还不知道,这可怎么好。”跳了一会儿安静下来,明天去龚家,让龚掌柜的想办法,自己一定要见到小初姑娘一面才行。
一想到见小初,郑谊又头昏,不过这一次,他是情思昏昏……
街上车水马龙,宫里允命妇们入宫朝贺。今天也是楚宁妃的生辰,楚宁妃和楚少傅是同宗。成亲后没有入宫的林小初,虽然不是命妇,今天也入宫朝贺她。
坐在马车里,小初着意看宫中风景。最前面是公公楚少傅的大轿,再后面是楚老夫人的大轿,其次是楚夫人。楚二夫人和楚三夫人极少能来,出门时送她们,对着小初不无羡慕。小初只是纳闷,她两耳少闻家中事,对楚二夫人的憔悴奇怪。
小初带着两个丫头坐马车,跟在楚夫人后面。车旁不时看到楚怀贤,他前面护持家人一行,往宫中去。
宫门外停轿停马,马车停前先是轻轻一颠,再停住时。多寿的声音就在车门外响起:“公子命少夫人快到前面侍候。”林小初想笑,在家里交待,在这里多寿又来催。她赶快下马车,快步赶到楚夫人轿门外,楚怀贤正侍候父亲下轿,见小初赶上来了,眼光中对她不无警告。小初装没有看到,撩开了楚夫人的轿帘,对轿中的楚夫人楚楚一笑:“母亲请下轿。”
楚夫人再不能装漠视她,只能把手伸给她,任由小初扶着下了轿,再去楚老夫人轿前。楚怀贤见到,又松了一口气。楚少傅看在眼里,绷着脸问他:“你眼睛左瞅右瞅的瞅什么?”为父不是在这里。宫门外这个时辰下轿下马的人极多,又兼有雪花不住飘落。楚怀贤在这样时候,突然来了一句:“我怕母亲忘了,我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
这一状跑到这个时辰这个地步上来告,楚少傅忍俊不禁抚须笑,见宫门站岗的人面带笑容在迎,唤儿子道:“随我进去,女人家的事情,你过问得太多。”楚怀贤应声:“是。”随着父亲身后进去。
楚夫人也注意到儿子不时往自己这里看,对他的担心只是没好气。这是在宫里,当着这些人,难道我还和她置气不成?见父子两人进去,才淡淡对着眼前空气说一句:“我们也去了。”小初站在她身侧,知道是对自己说的,应一声:“是。”一面随着楚老夫人和楚夫人进来,一面好奇看两边。
“不要东张西望,以后来的时候不少,尽着看。”楚夫人又丢下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