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如此傲娇-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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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南歌想了想道:“邹余祉先前就有强人所难的习惯,难保他对崔珉不是用强。我看崔珉那人心性极傲,如果他并非心甘情愿伴在他左右,不保证他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你又凭感觉?” 萧武宥挑眉看她,“你才见他几面,就知道他心性极傲?”
裴南歌挠头,讨好地冲他浅笑。
沈铭斐重重咳了几声,打破他二人间的乐趣:“崔珉心性如何我是不知道,但有一点我觉得很是奇怪。”
“什么?”裴南歌被他的话引起兴趣,好奇又期待地看他。
李子墟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接话道:“如果邹余祉是中毒而死,为什么凶徒会伪装成用玉壶撞敲他后脑?而且还不辞辛劳对袭击他的器物上下大力气误导我们?”
裴南歌连连点头:“照我们先前的推断,他故意大声打碎青瓷双耳罐,一是为了延后死亡时辰伪造不在场的证据,二是为了掩饰真正的凶器。但现在我们却发现,死者并非被玉器所伤而死,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看来此人想得很周到,”萧武宥眉梢舒展开来又重新皱起,“为了掩饰邹余祉的死因,犯人不惜布下如此曲折的陷阱等我们往里跳。但他没想到,沈兄是这样一个追根刨底的人。”
沈铭斐对他的褒扬却未见得感激:“根据当时邹余祉的死相,加之犯人布下的这个混淆青玉和青瓷的局,加之邹余祉的死相与颅内出血较为相似,若不是检验时我恰好发现邹余祉口中的残物,怕也就错断了死因。”
“我在想……”沉思中的裴南歌轻声开口,“如果邹缇俞真想杀死长兄来承袭家业,他在布这个局中局的时候,必然会想尽办法不被人们发现他的嫌疑,一丝一毫也不可以!”
萧武宥恍然看向她,眉眼间是恍然的欣喜:“但是他却选了一件最可能让人怀疑到自己的双鹊青玉壶,这世间只有他与邹余祉一人一件。”
李子墟恍然惊叹:“所以他另有所谋!”
“子墟,明天你就去好好查查崔珉此人,”萧武宥淡然点头又看向沈铭斐,“还得麻烦沈兄四下打听崔珉与邹缇俞的关系,任何风言风语都不能放过,我相信对沈兄而言必然不难。”
裴南歌好笑地望向沈铭斐,她不得不承认,萧武宥看人真真是极准的,只有沈铭斐,才能锲而不舍地在茶余饭后家长里短的谈资中,把最重要的线索收入囊中。
“是、是,沈某领命,眼下时辰不早,诸君还是早些歇着罢,”沈铭斐大大地撑圆一个懒腰,几步就走到门口,却在门边停下脚步,扬眉回望裴南歌道,“做个好梦,小南歌。”
“我会的!”等到沈铭斐走出很远,裴南歌才在原地轻声自语道。
她笑呵呵地看了眼神色难测的萧武宥,挑着眉梢道:“五哥,那我回去做梦了,总不好辜负人沈铭斐的好心祝福……”
说罢,她拽着交褶的裙摆愉悦地奔向自己的厢房,脑海里是萧武宥方才那张隐忍着怒意的面庞,这一定是他最好看的神情。是的,她一定要做一个好梦。
☆、第047章 秉烛夜谈与问讯
第047章 秉烛夜谈与问讯
绵凉的细雨从夜色如琼飘洒至拂晓乍破,浸润不见骄阳的乌青苍穹。
雨还未停,天色已亮。一夜无梦的裴南歌步履轻盈地来到萧武宥屋子门口,还未敲门,乌衫玄靴的人就已推门而出,却不是萧武宥。
裴南歌诧异万分地往身后退开一大步,惊呆道:“李李李李、李子墟?”
是的,出来的人正是李子墟,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时光无垠的荒野中,偏巧被兴致勃勃的裴南歌撞个正着。不知为何,她的思绪里飞闪过一幕幕邹余祉和崔珉相处的怪异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李子墟许是看不惯她的呆傻样,道了声“早”就自顾自地走开。
裴南歌怔怔地望着李子墟的背影,忽然觉得脑袋被人轻敲,还没缓过神的她回头就看见锦袍利落的萧武宥站在眼前。
“早……早啊,五哥,”裴南歌回神,脑海里却一直浮现方才李子墟从屋里出来时的表情,“我……我就是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萧武宥收回敲她脑袋的手,带上身后的门板:“子墟昨晚已经向邹缇俞问过木盒里的秋石散一事,不出所料他拿维护兄长声名作为隐瞒我们的借口。”
裴南歌又仔细想了想,发觉李子墟方才出来的时候神色并无异样,心里稍微落定。
萧武宥见她不说话,笑着拍拍她肩头道了声“走罢”就迈开了步子。
裴南歌自然而然地跟上他的步伐,走出几步后这才抬起头来惊诧地看他:“我们这是去哪儿?”
不疾不缓走在前头的萧武宥淡然理着水纹丝边的袖口:“子墟已连夜查出崔珉的身世,现下我们去崔珉的鸿宇轩问话。”
“他倒真快……”裴南歌发自肺腑对李子墟刮目相看,“但他不同我们一起去吗?”
话还未问完,由于步子走得太急,她一不留神就撞到回廊拐角的画柱。
萧武宥停下脚步,转身回来拽过她的手腕,让她走到他身侧:“我已命子墟去崔珉的老家江阳查探更为详细的情况。”
裴南歌盯着他握紧的手腕,从心尖里甜到心底:“江阳?那不是江都的邻县吗?”
萧武宥步履轻轻拐过幽静的回廊:“崔珉大约一年之前自江阳来到江都,到江都不久之后遇到邹余祉,邹余祉对他一见钟情,将他接到邹家同住,崔珉也并未拒绝,二人时常同食同寝,邹家人对他二人的关系也都心照不宣。”
“到了。”萧武宥骤然止步,回廊尽头的小院里,有一间半开着门的小屋。
裴南歌往前踏出几步,转过头来满含惊奇地将萧武宥从头看到脚:“五哥,你与我都是第一次来此,你如何知道这就是崔珉的屋子?”
萧武宥负手从她身旁走过:“子墟早已将邹府地形探好。”
“所以,你跟李子墟,昨夜是单纯在秉烛夜谈?”裴南歌眨眨眼,心里有几分雀跃。
萧武宥蹙眉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屋门却吱呀一声推开,一身白衫的崔珉端着一只浅口的竹箩自屋中出来。
萧武宥直奔主题道:“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些问题要请教你,不知现下是否方便?”
崔珉皱眉扫过二人,转身又走回到屋里,将竹箩放在案上后寻了一席坐下,端过瓷炉沏上茶水。
他的屋子甚至可以称之为简朴,除却桌案上的茶具和瓷炉,整间屋子里再也找不出别的精致物件。裴南歌往竹箩里望去,竹箩面上搭着一张未绣完的绫罗锦帕,窥得见帕子下面各色的绣线。
“这是你绣的?”裴南歌指着竹箩道,单从锦帕绣的纹样看来,崔珉比女子还要心灵手巧。
“我只会这一样技艺,”崔珉眼皮未抬,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茶具,“总得要养活自己。”
冷冷声音实在让人很难将他与娈童这样的身份联系在一起。裴南歌约莫明白,如果说在邹余祉死前,崔珉尚且可以倚仗邹家这棵大树无忧无虑,但现在邹余祉已死,他的大树已倒,他确实需要提早另谋出路。想到这里,裴南歌只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崔珉的茶具很别致,瓷炉两侧绘着两头熊,而瓷壶盖子上雕着的形状像是一只虎,那模样让裴南歌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出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茶具的彩绘好是奇特……”
萧武宥的目光在淡淡掠过简朴的屋子后顺着她的话音落在崔珉手中的茶具上:“这是新罗辰韩的图腾,崔兄是新罗人?”
“我爹是新罗人,当年来大唐求学时认识我娘,就留在了江阳,”崔珉翻开茶盅斟上两杯茶水递到他们面前,“你们想问什么?”
裴南歌望着茶盅之内的漩漪,愈发觉得崔珉的反应有哪里不对。
萧武宥接过茶盅:“听说你是一年之前来的江都,你家中还有何人?为何要离开老家江阳来人生地不熟的江都谋生?”
崔珉搁下手中茶盏:“我父母早亡,原本有一个姐姐,但不久前姐姐已过世,我在江阳已没有亲人,我不想留在老家触景伤情,所以就到邻近的江都来重新开始。”
“原来如此,”萧武宥将茶盅放在案上未动,“你来到江都后是如何与邹余祉相识的?”
裴南歌终于想明白崔珉有哪里不对,是的,从昨天见到邹余祉被害再到今天同她们对坐而谈,崔珉并没有表现出悲痛欲绝的痕迹,实在不像情深不渝。
崔珉的手掌搭在桌沿,眼神空洞:“我来到江都后想去成衣店或是绣坊做事,那天我在某家成衣店应征时刚好遇到去谈生意的邹大掌柜,他说他们绸庄缺人手,就把我带了过来。”
“你……”裴南歌抵着案几一角,小心翼翼问道,“你跟大掌柜……真的是那样的关系?”
崔珉微微挑起狭长的眼眸睨她一眼:“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
裴南歌抵着桌沿往后一仰,这等目光她着实有些招架不住,索性也顾不得考虑别人是否介意,直接道:“你是因为爱邹余祉才与他相好吗?”
☆、第048章 断袖算不算真爱
第048章 断袖算不算真爱
“爱?我也很想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崔珉喟叹出声,“我们这样的人,哪里配说什么爱不爱,反正在你们的眼中,我也只是图个不劳而获。”
裴南歌握紧杯盏解释道:“我并未如此认为。”
崔珉自嘲:“我们这样的人同你们这些官宦子弟不同,你们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但我们不行,我们不喜欢却不得不装作喜欢才能生存,喜欢却只会被人说成另有所图。”
裴南歌唇角微翕刚要说话,却收到萧武宥喜恶不辨的眼神,只好规规矩矩埋头喝茶。
崔珉又道:“尽管我听过不少有关大掌柜的传闻,但起初我真的以为大掌柜只是出于同情才对我多加照顾。他替我分了间屋子,又准许我与他同食,还信任我帮他管账,他做的这些,我就是再傻也明白他的意思。”
“大掌柜从不介意我的身份来历,处处维护我,他如此待我,我又如何忍心拒绝。”崔珉说完说这句话就像是陷入回忆一般,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萧武宥笑道:“你不忍拒绝的,是他的人还是别的?”
正在喝茶的裴南歌没想到萧武宥如此不顾及崔珉的自尊,一口茶汤险些呛在喉咙,伸手就去扯萧武宥衣袖,一个劲朝他使眼色。萧武宥却如没看到般,目不转睛等着崔珉回应。
“你们怎么以为都好,”崔珉垂首轻叹,“他对我的百般疼惜,我不是没有感觉的傻子,但我也明白,如果他不是能保我衣食无忧的邹家大掌柜,我是决计不会同他好的。”
裴南歌很想说些什么,但言语就像是卡在喉头的刺,不知该从何说起。崔珉说得再真诚不过,却正是这种真诚,让她油然心酸以至感同身受的绝望。
萧武宥拽回先前被裴南歌扯住的袖子,神情比先前更要冷上几分。
“是的,正如你们所想,我也同样觉得,我若是跟了他,余下的日子就不必再辛苦,所以我又为何要拒绝?”崔珉双唇抿紧,目光闪闪。
裴南歌想要出口去安慰他几句,却又被萧武宥抢先道:“邹余祉除了你之外,是否还宠着别人?”
崔珉摇头:“我只听说在我进府之前他宠过一、两个童子,但当他有意于我之后,就遣走了他们,这一年以来,他未再娶妻纳妾,也没有同别人相好。”
“在你之前的那两个人,你可知晓他们的姓名?”萧武宥追问道。
崔珉蹙眉沉思片刻:“我只见过一位姓慕容的,大掌柜遣他走的时候替他寻了街对面的一间铺子卖瓷器。”
“你可是确定自你来了之后就并未再宠爱他人?”萧武宥又问。
崔珉肯定道:“大掌柜对我的心意真诚,他的确未再寻别的小僮。”
“那你同他可有……”萧武宥神色复杂地瞥了裴南歌一眼,压低了声音,“欢合?”
裴南歌终于被一口茶汤呛到说不出话,垂下头来一个劲的咳嗽,咳得双颊通红,分不清是羞赧还是喘息太急。
崔珉亦红了脸摇头道:“大掌柜虽然对我有心,但并不曾强迫我。”
萧武宥轻泯茶汤:“那你是否知道他有服食秋石散的习惯?”
“我听说过,”崔珉突然眼神闪躲,衣衫已被他攥在手中,“听他说过,也听别人说过。他以前喜好服食秋石散,因为能促成个中情趣,但却也将身子伤得不轻,这一年多来我未见过他服食。怎么?秋石散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萧武宥握着茶盅,似笑非笑看着崔珉,“我们查出邹余祉在死前曾服过秋石散。就如你所说,秋石散有助情趣,若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