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如此傲娇-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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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她是不是某天会忽然觉得还是跟着五哥好?”
萧武宥好笑地看着她:“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啊?”裴南歌有种被人戳穿小心思的紧张,连连摇头道,“没、没,我说,邹老板的症状好像是失心病,当年殷仲堪之父也是这般,把床底下的虫蚁当做是牛斗。料想邹老板应当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好人,这般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也怪可怜的。”
萧武宥觉得她说这话似模似样的正经有趣得紧:“你倒有心思同情别人?”
“五哥,你说,”裴南歌扯着他的袖口,“那邹老板真的是窃贼么?他是如何在王刺史眼皮子底下行窃的呢?难道他是民间高手深藏不露?”
正想出口拿她打趣就听得前方传来粗声的叫唤。
“快走、快走,你这晦气小子!”三名虬髯红须的胡汉推着一个头戴獠牙面具的男子往前,那青面獠牙的男子脚下一个趔趄擦过裴南歌身侧,劣质树皮的气息混同着若有若无的花草芬芳扑腾到她鼻息间。
萧武宥长臂一揽将裴南歌从那群人身边带开,右手已经悄悄覆上腰间蹀躞之中的佩剑。
“看什么看!没见过突厥奴隶?”其中一个虬髯大汉瞪圆眼睛朝裴南歌大吼一声,就又推着那个被他称之为奴隶的青面男子往前。
裴南歌顺着萧武宥手下的力度退到一旁,愣愣抬起头却正好看见那青面獠牙的奴隶回过头来看她,吓得她连忙垂下头避开,但她却难掩心中的好奇又抬起头,不曾想那奴隶依然边走边回头看她,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异样。
待到那几人走远,萧武宥才松开握着佩剑的手,再看裴南歌依然呆愣着,他当她是受到惊吓,又将她拉到自己身旁近了些:“现下多出一条线索,你应当开心才是,为何闷着头不说话?”
“啊?”裴南歌回过神来半晌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说缭绫?虽然江宛若说淮南只有江都的邹氏绸庄产缭绫,但是用得起缭绫的人家不在少数,查起来也不算太容易罢……”
“五哥!”裴南歌突然明白方才的异样之感从何而来,她高声唤着萧武宥的名字,双手已经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看向他的目光里混杂着犹豫和急切,“刚才那个突厥奴隶!”
她话音刚落已是从萧武宥蹀躞间取下大理寺徽章,一路狂奔到那群人跟前,张开手臂拦住他们的去路。
“站住!官府办案,”她挥舞着手头错银云雀纹徽章,指向戴着面具的奴隶:“现下怀疑此人是潜逃中的凶犯,把他面具揭开看看。”
几个胡人大汉互相看看对方,叉手站在原地就似没听到般。
裴南歌趁机缓缓走到那奴隶跟前,又举着手臂指着就在眼前的人道:“把面具揭开!”
她话音一落就搭上那人手臂使上全力就欲往旁边拉去,离得最近的胡人大汉发现她的意图,大喝一声劈手就朝她迎面砍来。她拉着奴隶手臂一个闪身躲过袭击,不想又一个胡汉从右旁劈来一记重掌直袭她手臂,她骇于那强大的力道微一松手,那大汉当即化劈为拽把那奴隶拽到身后,另外两人立即抽出身后的胡刀大力朝她砍来。
登时只听得兵器铛铛的碰撞声响,萧武宥剑已出鞘,档下那二人胡刀的迅猛攻势,大有以退为攻之势,那拽着奴隶的胡人见势头不对,摸索着拿出两枚圆形小镖就往萧武宥扔去。
裴南歌高呼一声,萧武宥扬剑挡开两枚暗器的偷袭,左右两个胡汉又愈发凶狠地朝他劈来。这时却从侧旁伸出一柄铁剑,顺着右边那胡汉的破绽寸寸直逼其咽喉,萧武宥誊出空当专心对付一人,回过头来正见乌衫落拓的沈铭斐又挡下那大汉几招凶狠的攻势。
这一边的裴南歌扔想着拽回那奴隶,岂料她一伸手就被胡汉一刀劈来,沈铭斐飞身近前挡下大刀的攻势,铁剑生生地刺穿那人胡人手臂。几个胡人见势头不利,高声喊了几句胡语,也不知从哪里摸出几个铜球砸向地面。
沈铭斐高呼一声“小心”,拽着裴南歌闪到一旁,一声巨响之后滚滚浓烟之间已经不见那四人踪影。
萧武宥自挥开层层白烟来到他们这边,关切道:“可有受伤?”
裴南歌看了看身上各处,摇摇头。
沈铭斐疑惑地瞧着裴南歌道:“你们为何与胡人动起手来?”
“我方才在那个奴隶身上闻到了与绣坊一样的栀子香,”裴南歌眉头紧拧:“我怀疑那个人就是绣坊的老板邹缇俞。”
萧武宥了然:“原来如此,但有栀子香也未必就是绣坊的老板。”
“但他们不敢揭开面具,还和我们动手,说明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裴南歌觉得心里的乱麻越来越理不清楚,探询地望着萧武宥,“我们还要去追么?”
萧武宥清凛的目光望着烟雾散去的地方摇头道:“暂且还未能肯定此人就是绣坊老板,不过这几个胡人确实大有古怪,眼下他们自知惹了官府注意,不敢贸然出城,回去之后我们向沈县令请令严查出城百姓。”
“依在下之见,断不能贸然缉拿归案,”沈铭斐应道,“在下在城中认识不少朋友,回头我托他们帮我们盯紧那一伙人,不如把线放得长一点,看看螳螂之后是什么黄雀?”
萧武宥赞同地点点头,抱拳对沈铭斐道:“此番多谢沈兄相助,不知沈兄为何出现在此处?”
“差点就忘了,”沈铭斐轻笑着抱拳回礼,“我打听到一件关于何寡妇和胡大夫的事,我想你们或许有点兴趣。”
☆、第026章 两位死者的往事
第026章 两位死者的往事
“你是说……何寡妇当年曾经被人怀疑毒杀孙氏全家?”
裴南歌她们已回到县衙,沈县令派人去查探那几个胡人的下落,李子墟也刚刚从王刺史那边回来。沈铭斐简单道出他所打探到的事情之后收到了众人的疑惑。
“确切地说,当年坊间有这样的流传,”沈铭斐坐在案几前替自己斟茶,“五年前,茶商孙氏一家从外地迁来南谯,孙家老板迁来不久之后就与何寡妇纠缠不清,对于他二人的往事外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怎么传的?”坐在他对面的裴南歌好奇地眨着眼,眸子里流淌的光亮绝对比任何一次查案都要熠熠生辉。
沈铭斐忽略她的小心思,继续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孙老板的发妻是个极为彪悍的人,何寡妇与自己丈夫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但她却坚决不让何寡妇进门,几乎让和寡妇的米铺子也开不下去,何寡妇对她积怨颇深。”
“好生厉害!”裴南歌自顾自感叹一声,却发觉屋子里众人都怪异地看着自己,于是忙将话题继续引到沈铭斐那边,“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孙家的人在吃过晚膳之后就中毒身亡了,”沈铭斐品了口茶,“尸检的仵作是我师傅,我以前听他提过此事,孙家人吃进去的毒药是砒霜,毒药下在了当天的肉汤里。”
“但是这跟胡大夫有什么关系?”萧武宥问道。
“不太凑巧的是,”沈铭斐把玩着茶盏,“自孙家的事发生后不久,胡大夫就把药铺租给了别人,他自己搬去了东巷。”
“咦,我明白了,”裴南歌又按捺不住,“毒药是砒霜,总得从什么地方买到砒霜才是,胡大夫这么急着把药铺租出去,莫不是砒霜是他那里的?”
“谁知道呢,”沈铭斐耸耸肩,“当时县衙去问过他,他咬定自己曾将砒霜卖给孙家的仆童,衙门查他账本也查到相关记载,所以府衙只能认为是孙家人在做饭时误投砒霜致死。”
“如果何寡妇与孙家结怨,确实最有可能是她下毒,”萧武宥比裴南歌听得正经,“后来她是如何排除嫌疑的?”
“因为,胡大夫作证,称当天何寡妇在他家里,”沈铭斐低声笑了出来,“同他欢好。”
“不错,”沈县令也证实他的话,“当年因为胡大夫替她作证,且关乎女子声誉,所以官府就此排除了她的嫌疑。”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裴南歌很是应景地红了脸,她想起那具躺在殓房的女尸,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敢去看一眼那何寡妇长得究竟是多么天姿国色呢。
李子墟的脑筋转得快:“可是这证词未免太专断了……重要的证词都出自胡大夫一人之口,如何取信?”
“当时我们也查阅过胡大夫的账本,”沈县令解释道,“发现孙家人确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胡大夫的药铺中采买砒霜灭鼠,而胡大夫账本上记的日期,也确实与前几次相差无几。而且,当年胡大夫的药铺与何寡妇的米铺在一条街上,不少街坊都说她二人私底下往来密切,这与那日胡大夫的证词也较为吻合。”
“那有没有可能正因为何寡妇与胡大夫有染,她便轻而易举地得知孙家定期就会采买砒霜的习惯,所以让胡大夫做了假账,但其实买走砒霜的人是她,毒害孙家人的也是她,胡大夫因为对她一往情深,所以说了谎?”裴南歌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诸多巧合,但她说出的也只是自己的假设。
“不无可能,”萧武宥历来对她脚踏实地的推理很是赞许,“既然何寡妇和胡大夫曾有这么一件事,那现下他们二人相继被害,看来多少与此事有关,沈兄,孙家的事情你是否也探得一二?孙家可有子女?”
“孙家么……”沈铭斐沉吟,“孙老板家中有一妻一妾,育有两子一女,当时在屋中发现了一子一女两具尸体,但大儿子当年在外地读书,并未随他们全家迁居来南谯。”
“确定是儿子,不是女儿?”萧武宥沉声问道。
沈铭斐知道他与自己想到同一处,不无遗憾地摇摇头:“确实,应当不是白露。”
沈铭斐又抬手打断萧武宥正想问出口的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孙家长子的下落我自然也找人打听了,可是孙家原先在北边定居,打听消息的人还须多些时日。”
裴南歌仔细回想着白露的身形外貌,虽然她长得是比淮南女子略微高出一头,但那娇滴滴的语气和翩跹的身姿怎么看也不像是男扮女装:“奇怪,如果白露不是幸免于难而回来复仇的孙家后人,那她为何偏偏要拿何寡妇和胡大夫试手呢?难道她是这家里的婢子?或者她跟孙家幸免于难的儿子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沈县令,”经过一番沉思后,萧武宥做出某个决定,“我们不妨先将白露放回去,派人盯着她最近都有什么动作,南歌说得不错,或许我们一开始就定错了方向,可能她才是本案的帮凶,这几日里我们须得谨慎盯着她,务必留心与她来往的每一个人,一个也不能漏掉。”
萧武宥新提出的假设令在场众人恍然,连日来盘桓在县衙上空的迷雾正在慢慢消散。
☆、第027章 前尘旧梦无须记
第027章 前尘旧梦无须记
锋利的兵器毫不留情地旋入皮肉,自心口涌出的汨汨鲜血浸湿男子浅绯色的袍衫,男子悄悄自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刺入黑衣人的胸膛,冲天的火光似是要灼烧尽长安城的每一寸草木,他的鲜血在烈火中暗淡无光,他将护在怀里的卷轴塞到美丽女子的手中,奋力将受伤的她推向远方,女子清丽的面容望向那片茫茫火海,凶猛的火势像是咆哮的狮子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裴南歌猛然自噩梦中醒来,颈背上细细密密尽是涔涔冷汗,梦里的男女是她的爹娘,她轻轻捂住自己心口,梦里父亲被刺的疼痛之感蔓延到她身体寸寸皮肤,她许久未曾做过这个梦,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爹娘被害的时候她只有十岁,一觉醒来后就看见阿翁面色沉痛地打理后事,她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爹娘为了保护重要的证物而遭遇不幸,五年前她还不太清楚究竟什么是不幸,渐渐的,她明白,原来最深切的不幸就是在广袤的岁月里,最亲近的人变成了回忆。
她虽然未曾见到他们最后一面,但她却会不时在梦中看见他们,梦里有冲天的火光,有尖锐的撕扯,有望不见底的深渊,每每梦到他们,她的心口就会传来阵阵钝痛,刺穿她用欢喜筑砌成的铜墙铁壁,令她对双亲的亡故越发的好奇。
转眼就已是将白露放回的第二天,裴南歌自噩梦里惊醒以来心里似乎窝着一头野兽,叫嚷得她无法安宁,四月渐暖,她索性弃掉厚衣衫着好单衫在院子里散步。
沈府的院子很小,以至于她刚从厢房里出来就见到沈铭斐从院子另外一头的屋子里出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热络地打个招呼,沈铭斐已经径直朝她走过来。
“怎么样?淮南小镇不比长安,还住得惯么?”沈铭斐的声音远比他面上的神情柔和。
裴南歌点点头:“淮南很好,山河秀丽、人杰地灵,难怪你那时会回来,我娘可是好一阵惋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