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真髓传-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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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用站了起来,晃动着脑袋,抖动全身的长毛,然后仰天长嗥!声音撼人心魄,仿佛无数冤魂的哀哀哭诉,这凄厉之极的嗥叫在平原上远远地传了出去。我心中一寒,这竟是一只巨大的狼!
巨狼低下头,琥珀般金黄色的眼睛放射出凶残的光,正眨也不眨地望着我。忽然咧开长长的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在月光下象刀剑闪闪发亮,象人一般发出阴森森的笑声。这带着金属颤动的嗓音无比的熟悉,正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那个人。胆小鬼,你在畏惧,你畏惧什么?失败吗,死亡吗?
我想好摆出抵抗的架势,但只觉得四肢无法动弹,感到好象被蛇缠绕住一样,冷汗一颗颗直冒出来。奉先公,这头狼型的怪物,就是你的灵魂吗?
它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骄傲地站在那里,黄褐色的眼睛紧紧锁住我的心神。忤逆的小贼,你还是没有长大吗?我还以为,在弑杀我之后,你会变得胆子大了呢,看来将中牟托付给你又是我的一个失误……明达,无能小辈,你就等着被曹操杀死罢……
不,我大声喊起来,我不会死,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死……我磨练兵法,打败流民,消灭张济,我……我甚至打败了你,我已经很强大了!
哈哈哈哈,满是讥讽的笑声洪钟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震动耳膜,令我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哈哈哈哈,卑鄙无耻的小子,你真“打败”我了吗?就凭你那幼稚可笑的“兵谏”,还是凭你那不值得一晒的武功?不正是在贾诩等人阴谋诡计的协助下,你们才勉强将我逼死的吗?现在你面对着曹操,我的旧部不会服你,贾诩想脱离你,你和我当时一样,众叛亲离。还有谁会帮你,还有谁能帮你?
强大?愚不可及的小子,读了几个月的书,习了几个月的武,现在你就对我说强大?几个时辰之前与我交锋的时候,你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甚至都没有想象到,即将面临的会是一场生死搏杀!这也叫做强大吗?无知、单纯和幼稚,这才是真正的你,不是么?
流民,张济……哈,不过是一两次依仗着侥幸,使用偷袭的小伎俩得手,而现在,你竟然恬不知耻地以“强大”自居……竟然还自认是在天空翱翔的雄鹰……哈哈哈哈……
我是死了……可你也要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你……就要被消灭……我……会一直在看着……
我大叫一声,猛地坐起,大口地喘气,只觉得满身都是冷汗。惊魂稍定,才发现手里依旧紧紧握着冰凉的东西,那正是方天画戟——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疲惫得睡着了。抬眼环视,屋顶上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头顶上的天空依旧漆黑深邃,月亮依旧高挂在天。校场中也安静了不少,士兵们已经整备完毕,开始列队了。
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场梦吗?
“主公,我正在找您,您在上面吗?”从下面传来胡平的喊声,显然自己那声大叫被他听到了。
我答应了一声,不再去想刚才的噩梦,先将方天戟丢下去,然后右手钩住房檐一翻,轻捷地跳进楼里——虽然脚伤还在痛,但由于刚才短暂的睡眠,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胡平正举着一盏油灯站在丈许远的地方,看到我下来,他迎上前低声道:“主公,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密令,在曹性赶去参加葬礼之后,将守城的一千郝萌部曲,全部拆散了建制收编到您的直属部队,随时待命。”
我点了点头,郝萌遗留的隐患终于被清除。记得当自己看到罗珊在城门前惨状的一刹那,心都要流出血来。况且郝萌今番既能出卖主公取信于我,下次就能提我头颅向其他人邀功。要杀这厮并不困难,但动手之后会出现什么结果,自己却不能不考虑周全。首先,今天能战胜奉先公,郝萌无论怎样也算是有功之臣。主公已死,若再杀他,很容易激起其他不知情由的主公旧部与我发生冲突。其次,郝萌手上也有将近一千人的部曲,又驻扎在四方城门的要害位置,所以若处置卤莽,只怕会造成中牟城大乱。
因此我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受了贾诩出使的启发,才想到了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并在派人请曹性参加葬礼同时给胡平下了收编的密令。由于当时主公旧部全集合在官邸庭院,所以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绝,不留半点痕迹。经过几番阴谋暗算的生死较量,耳濡目染之下,使得自己原本单纯豪爽的性格中不免发生了很大变化。这变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主公,”胡平看着我从地板上拾起大戟,在一旁迟疑道,“吕将军刚去世,目前军心浮动,现在就出兵打仗能行吗?”
“正是因为敌众我寡、军心浮动,所以才要打。抢先去杀曹操个措手不及,或者还有生机,如果眼下再耽误时间,那只能是坐以待毙了,”我叉开话题道,“胡平,你去将所有将领都找来,我要分派一下各部的任务。”
看着胡平和灯光消失在黑暗中,我坐倒在地上,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理清自己的思路。虽说需要主动出击,但这一仗如何打,却是个很大的问题。由于奉先公的骁勇善战,此次曹操无论是选择进军路线还是确定驻扎地,都异常谨慎小心,袭营得手的机会微乎其微。
自陈留向西进入司隶有三条路。第一是先向西北溯鸿沟水而上,再向西行,即可抵达中牟;第二就是跨过浪汤渠笔直向西,到开封后折向西北,也可到中牟;最后自陈留跨过浪汤渠,取直线直扑中牟,也是一法。所谓兵贵神速,北路或者直扑,都将走一马平川的百里平原,可节约不少时间。而曹操选择的南路河道繁多,显然是畏惧奉先公的骑兵之故。并州乃五胡杂居之地,骑兵之精锐,天下闻名,奉先公生前又是首屈一指的骑兵大将。如果曹军选择直扑中牟,遭到奉先公的精骑半路邀击,陈留与中牟之间百十里内无险可守,又没有任何城池做战略支撑,一旦败阵,连重整旗鼓的机会都没有,恐怕直接在野地中被并州精骑追击歼灭。北路也是如此。选择地形相对复杂的南路,正可以避免在毫无屏障阻碍的平原与奉先公骑兵正面较量。
至于曹军驻扎朱仙镇,恐怕也是这个原因。朱仙镇坐落在开封南不到三里处,本名叫做仙人镇。战国时信陵君窃符救赵,朱亥锤杀晋鄙以助信陵君夺取兵权。后信陵君大败秦师,魏王论功行赏,将仙人镇封予朱亥,于是易名朱仙镇。这小镇地域狭窄得很,并不适合大规模驻军,恐怕是曹操本打算驻扎开封,以找到稳固的战略支撑点,但他却不清楚,开封昔日遭到西凉军的洗劫,残破不堪,四周城墙也都已坍塌。所以大军到达之后,曹操只得在朱仙镇另起营垒,企图借助河流和复杂的地形来保护自己的侧翼——西撤中牟之时,陈宫大概也想到曹操在攻陷陈留后可能会走这条线,因此曾以奉先公的名义令张辽在开封修城驻防,但由于物资缺乏再加上时间紧张,这个料敌先机的策略始终没能完成。
就是这样,曹操一开始不了解中牟发生巨变,所以他采用稳扎稳打的方法,无形中贻误了战机,令我有了一点准备的时间。
若是无法袭营,那最好能将之吸引出来加以伏击。自己派人去求和,一方面是麻痹曹操,另一方面就是要令他得知奉先公去世的消息,产生出急躁的求胜心。这样才能逐步引他进入圈套,将之击败。
可是,如果曹操没有中计呢?阴森的诅咒声又回荡在耳边:我是死了……可你也要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你……就要被消灭……我……会一直在看着……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敢多想,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自己要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抹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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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来袭
我全副武装,站在小丘之上。这里是中牟偏西两里向南八里的地方,太室山脉从身后的西南方向一直延伸过来,在此处与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融汇在一处,形成无数起伏的丘陵。由于此地地势较中牟为高,所以视野极其开阔。风越来越猛烈了,穿过高低起伏的丘陵,在耳边发出呜呜之声,坡上坡下的灌木和小树一齐沙沙地响起来。偶有一两声狼嗥夹在其中,传入耳中显得格外凄厉。
听着野狼的嗥叫,我微微地打了个冷战,虽然噩梦里的很多情景都已经变得模糊淡漠,但那阴森的诅咒和黄色的瞳孔,却好象烙在心底一样。回忆着那瞳孔,我不禁又觉得心底发寒,那充满怨毒、恐惧和悲哀的眼神,简直就和葬礼过程中的貂蝉一模一样。
明达,我知道你是有情有义的大丈夫,但现在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奉先纵然有万般不是,毕竟是貂蝉的丈夫,小女子也不能再透露什么……总之,你处境极为险恶,此时还来得及,你,你还是赶紧走罢……
……
那只食盒我始终没有动过,现在依然在驿馆的案几上摆着。在与奉先公对峙时,自己曾怀疑过貂蝉之所以探视是否受主公指示来杀我,但当时她急切哀求里所蕴涵的那种情真意切,却是我一辈子难以忘怀的。
情不自禁地向东北张望,月光温柔地撒在寂静的中牟城,以朦胧的线条淡淡地勾勒出城池的轮廓。城池就象一个入睡的孩子,静静地卧在波光粼粼的鸿沟水河岸边,一派祥和安宁。
只是自己的心却无法平静。
出征之前,我曾详细询问过服侍主母的侍女,自从严主母抛下女儿“自杀”身亡开始,貂蝉主母始终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将门窗从内反锁,把自己和严氏所生的女婴关在屋里。举办主公的葬礼的时候,直到所有人都到场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女儿出屋。在整个葬礼过程中,我能感觉得到,她始终以那种眼神盯着我。当自己转头去看她的时候,貂蝉畏缩着向后退了两步,同时将主公仅存的一点血肉抱得牢牢地,仿佛那小女婴会突然消失、再也触摸不到。
发现了这一点的我,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她是那样的害怕,害怕自己会象严主母那样遭到“自杀”的悲惨命运。更害怕我会将主公最后的骨肉也从她身边夺走,就象对待奉先公一样……因为对她来说,那已经是她与奉先公最后相联的纽带……
想到奉先公,我猛地清醒过来,强迫自己将思路转移到眼前:大敌临近,随时都有覆灭之危,还想这些做什么?我转头向东南面看去,由于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所以隐隐见到极远处的黑暗中有点点微光闪动,那大概是曹营的灯火,就好象无数只狼冷森森的眼睛。这些眼睛……它们是噩梦中奉先公那充满杀气的眼睛,又好象是曹操那充满智慧和谲诡的眼睛,它们在不断地重叠,又在不断地增加,凝视着中牟,凝视着我。
噩梦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诅咒声似乎又回荡在耳边:
现在你面对着曹操,我的旧部不会服你,贾诩想脱离你,你和我当时一样,众叛亲离。还有谁会帮你,还有谁能帮你?
一两次依仗着侥幸,使用偷袭的小伎俩得手……
你也要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你……就要被消灭……我……会一直在看着……
不会。血管中那种战栗的感觉走遍全身,我感受着自己加剧的心跳,压抑着不断涌起的恐惧,在心底大叫起来:奉先公,你尽管看着罢,我不会死!什么小伎俩和侥幸,你尽管看着罢,你看我如何打败曹操!
背上一阵阵的冷汗泌出,被风一吹竟有种说不出的寒冷。在这个初夏的夜晚,自己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暖意。
我定了定神:由于奉先公的死,使自己总是陷入心神不定的恍惚状态,曹操此刻乘虚而入,今番实是最危险的关头。如果不能及时克制心魔,振作精神,就真的只有败亡一途了。
努力驱散这股不同寻常的紧张,却根本没有效果,于是向下面招招手,一条黑影三步并做两步蹿了上来。此人正是魏延。魏延向我施礼,然后悄声道:“主公,您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刚下过雨,风又这么大,下面将士们是不是穿得单薄了点?”
行动之前,我清点城中兵马,如今中牟总兵力八千七百人,骑兵两千八百人,步兵五千九百人。我选出七千战士潜行到此地驻营。这一带地势高低不平,将士们都隐蔽在丘陵之间的低谷里。曹军若是北来,决不会察觉到这里竟埋伏有兵马。只是骑士们战袍单薄又身披铁甲,难免会感到寒冷。
魏延笑道:“没问题,您甭看坡上风大,大伙儿在下面都好着呢。”
我闭上眼睛,低低地问道:“魏延,对我这次计划,你有什么疑问吗?”
魏延显然万料不到我有此一问,先顿了顿,这才问道:“主公,您觉得咱们这诱敌之计,曹操真能上钩吗?”
“十成把握不敢说,但八九成绝对错不了。”我长出了口气,望着朦胧的夜空,缓缓道,“我派郝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