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4-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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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幸存的村民该怎么办?期望那些尸鬼被你的诚心感动,宁愿自己饿死也不袭击人类吗?”
“可是……”
“你这叫做乡愿,叫做卑鄙的懦弱,说明白一点,你只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没错,死后复活的尸鬼的确不能称之为死人,既然测得到脑波,表示具备思考能力,或许也有自己的情感。从这点看来,尸鬼跟人类并没有什么两样,猎杀尸鬼跟杀害人类同样都是天理不容的恶行。你不是尸鬼,不必亲手杀死自己的饵食,所以才能容忍尸鬼猎杀人类的行为,然而猎杀尸鬼势必会脏了自己的手,你不想被冠上凶手的恶名,所以才迟迟不肯点头。怎样,我猜得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静信叹了口气。“我的确不想成为杀人凶手。不管有再多的理由,杀害他人都是不对的。不过我并没有容许尸鬼猎杀人类,无论是尸鬼还是人类,都不应该伤害其他生命。至于苏醒的恭子是否会为了延续生命袭击他人,我认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旁人不该替她妄下断语。我可以批评她的行为,却不能命令她,世界上唯一受我指使的人,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猎杀尸鬼与否,也是出于你的自由选择?”敏夫冷笑两声。“即使村子里知道真相的人只有我们两个、即使尊重尸鬼的自由等于是间接容许他们伤害村民,你也毫不在乎?”
静信很想否定敏夫的说法,内心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如敏夫所说的自私。
“可以批评,却不能命令?也就是说你刚刚责怪我杀害恭子的表现。只是出于客观的评论?”
静信无语,敏夫决定一吐为快。
“像你这种人,就叫做伪君子。”
或许吧,静信在内心呐喊。
我不能坐视惨剧的继续扩大,所以一定要猎杀尸鬼,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决定。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其他村民,我要跟敌人周旋到底。如果没其他事的话,还请你立刻离开,我没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听你发表伟大的评论。”
静信无言以对,敏夫的指责切中了他的要害。
没错,自己的确是个伪君子。静信不愿猎杀尸鬼的原因,的确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他没有勇气做出被视为罪恶的行为。尸鬼不过是袭击人类、对自己造成威胁罢了,这非但无法构成反击的动机,更不足以让静信产生悖逆天理的勇气。
没有人愿意杀生,相信尸鬼也一样。静信衷心盼望自己所信奉的神、所信奉的理念广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的生物纳入体制。
(每个人都不一样。)
走在回家的路上,静信以戏谑的心情替自己寻找藉口。
(有些人敢于伤害他人,有些人却不然。)
选择逃避威胁的草食动物,以及挑战威胁的肉食兽。静信认为自己不是肉食动物,无法接受那种肃杀的理论,这种藉口却连自己也难以接受。
回到寺院之后,静信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桌前。懦弱而又卑鄙的绵羊只能瑟缩在安全的角落,默默地尝食牧草。
打开抽屉,拿出稿纸,静信突然眉头一皱。
(是谁……?)
熟悉的稿纸透露出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经过编辑之手又回到身边的原稿,留下许多陌生的痕迹。
(有人动过我的稿子,难道是……?)
光男以及美和子向来不会乱碰静信的书桌,更不可能打开抽屉将原稿拿出来。
满腹狐疑的静信一页页地检视原稿,没有缺页。以欣赏的心情审视自己的创作,静信突然一愣。
稿纸的留白写着几行文字,铅笔的淡淡笔触。不是静信的字迹,而且他也没有在稿纸的留白处加注眉批的习惯。
他为什么杀了弟弟?
静信凝视着这行文字。
哥哥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静信不想多着墨。故事中的哥哥被莫名的冲动所驱使,就跟往昔的静信一样。没有杀意却遭到流放,哥哥的内心想必十分苦闷。
随手翻阅稿纸,同样的字迹再度映入眼帘。
没有杀意的杀人是一场意外,不是杀人。
没有欠缺杀意的杀人。
没有欠缺理由的杀意。
这几行文字让静信心中一震。
(可是……)静信凝视着稿纸上的字迹。(……真的没有任何理由。)
第十三章
结束早课的静信才刚进入办公室,就听到电话铃响。静信大概猜得到电话的内容。他故意不拿起话筒,任凭电话铃铃作响。光男接起电话跟对方交谈几句之后,放下话筒向静信说道。
“尾崎家的少夫人过世了。”
“之前就昕说少夫人生病了,想不到竟然一病不起。”光男低着头自言自语。“吾平才刚办完两家的丧事,治丧主委改由田茂家的定市先生担任,他稍后就会来跟副住持确认时间。”
“知道了。”
过了没多久,定市果然立刻赶到佛寺,跟静信商量丧礼的细节。家里前几天才刚办完丧事,定市却得收拾起内心的悲伤担任尾崎家的治丧主委,这份辛劳不是外人能够了解的。
敏夫希望恭子的丧礼能够从简。因此定市和静信商量的结果,决定今晚守灵、明天下葬。
“院长表示现在是非常时期,寺院的人手又忙不过来,所以不必特别讲究,便宜行事即可。”
池边十分感激敏夫的这份体谅。
“真是太感谢了。如今阿角不在,鹤见师父又卧病在家,即使想替少夫人举行一场隆重盛大的丧礼,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呢。”
静信点点头,趁着空挡的时候打电话到阿角的家,询问阿角的近况。他很担心接起电话的人会说出阿角的死讯,想不到对方却表示阿角不在家,出去旅行了。静信明白阿角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这个念头当然不能在电话中说出来。
藉着这次的联络,静信顺便请阿角的父亲和兄长支援尾崎家的葬礼,结果阿角的父亲大为讶异,直呼“怎么又来了”。这句话让静信深刻地体认到外场真的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记得在几个月前,村民们经常将“怎么又来了”挂在嘴边,如今这句话却俨然成为不成文的禁忌。
阿角的父亲和兄长、再加上池边和自己,静信决定让四个人同时披挂上阵。这种安排虽然会让寺院唱空城计,可是尾崎家的身份不同,即使敏夫一再表示便宜行事即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终于轮到尾崎家了。”田茂定市叹了口气。“好像每一户人家都逃不过这关似的。”
定市说完之后,朝着静信瞄了一眼。静信明白他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律子从桥口安代的口中得知恭子的死讯。
“听说少夫人过世了。”
律子无言以对。昨天得知恭子病危的消息之后,律子心里就有数了;可是听到恭子的死讯之后,还是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
“今晚守灵、明天下葬,看来今明两天也要休诊了。”
“嗯,我知道了。”
律子换上外出服,准备到医院帮忙。可是一想到敏夫憔悴的模样,心情又沉重了起来。没能发现初期症状的敏夫愿为自责,自从恭子病倒之后,就一直尽心尽力地悉心照顾。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恭子比其他患者多活了好几天,可惜到最后还是敌不过死神的召唤。
(生病……吗?)
恭子真的是死于传染病吗?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律子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医院面前,律子从旁边的小门进入尾崎家。玄关一带整个空了出来,互助会的成员正忙着布置。
发现田茂定市站在人群中指挥村民的身影,律子感到十分讶异。定市家里前几天才刚办完丧事,想不到又在尾崎家的丧礼遇见他。
(没办法,德次郎不在了。)
门前的治丧主委原本是德次郎,如今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主席肘遗缺原本是由竹村晤平担任。不过吾平老人已经连续主办了两场丧事,不好再请他继续办下去,所以尾崎家的丧事只好由副主委定市接手。律子叹了口气,她万万也想不到村子里的人手竟然窘迫到这种地步。
跟来来往往的村民点头打招呼之后,律子走进玄关。宽敞的玄关大厅站了好几个人,其中也包括了先一步赶来的武藤和安代。律子向两人打听敏夫的所在。只见安代摇摇头。
“在睡觉。”
“睡觉?”
安代露出微笑。
“大概是太累了吧?我到这里的时候,院长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所以我叫他赶快进去躺一下。”说到这里,安代突然压低音量。“反正这阵子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重症患者,所以我建议院长干脆趁这个机会休诊个几天,好好地在家休息。”
“说的也是。”
“对了,老妇人在客厅。”
律子点点头,朝着客厅走去。尾崎孝江就坐在才刚刚组装完毕的灵堂旁边。律子向孝江表达哀悼之意,孝江却没什么表示,看得出来心情似乎不太好。
“发生这种事情真是遗憾……”
律子念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只见孝江叹了口气,挥挥手打断律子。
“只可惜没留下一子半女。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两个人都各自忙自己的事业,倒把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抛到脑后。”
“是……”
“敏夫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把自己累成那样。接下来的守灵和葬礼还有得忙昵。希望他别累倒了才好。”
不知该如何接话的律子只能频频点头,说过了事先想好的客套话后,就连忙退出客厅。等在玄关的武藤摇头苦笑,想必刚刚也被孝江的排头修理了一顿。从武藤的口中得知安代到厨房了之后。律子往餐厅的方向移动。穿着围裙的安代正在厨房里面准备茶水。
“辛苦你了。”安代也跟武藤一样报以苦笑。“不过做妈妈的总是会关心孩子,这也是无可厚非啦。”
“说的也是。”
律子摊开围裙。露出暧昧的笑容。
“院长希望一切从简,可是尾崎家在村子里是什么身份地位,佛寺当然不敢有所怠慢。”
“难怪老妇人心情不好。”
“可不是吗?”
律子和安代相视而笑,这时清美也出现了。看到清美的一张苦瓜脸,律子心想她一定是吃了孝江的排头,想不到却猜错了。
“安代、律子,我们出去吧。”
律子露出不解的神情。
“厨房的事情交给其他人,我们去别的地方帮忙。”清美坐在餐桌旁的椅子。“这是定市说的,他说左邻右舍不希望医院里的护士进厨房。”
“为什么?”
“传染病的关系。”清美压低音量。“外面的人担心我们会污染食物,所以叫我们离厨房远一点。”
律子哑口无言,跟安代两人面面相觑。
没错,护士的确是站在第一线对抗病魔的人,遭受感染的几率本来就比较高,也有可能成为传染病的带原者。律子能够体会村民们心中的不安。
就在三人沉默不语的时候,聪子进来了。安代脱下身上的围裙,拉着聪子说话。
“辛苦啦。对了,小雪有跟你联络吗?”
“没有。”聪子的神情十分黯淡。小雪失踪至今已经好几天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我打电话到小雪的老家,她父母也说小雪没跟家里联络。”
“真是令人担心。”
安代叹了口气,律子也跟着摇摇头。除了摇头叹气之外,她们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三人跟聪子解释事情的原委,走出厨房回到玄关。聚集在玄关的村民纷纷移开视线。一脸歉疚的田茂定市示意四人前往接待室。
“真是不好意思,收礼金和总务的工作就麻烦你们了。”
安代点点头。定市突然叹了口气。
“这个村子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我家里前天才刚办完丧事,村子里的人看到我就像看到瘟神一样。”
“咦?您也是吗?”
“可不是吗?”定市苦笑不已。“说实在的,村民不想触霉头的心态也不是不能了解啦,丸安和建材行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去。安森工业尤其严重,有些村民只要一看到武田师傅,就立刻躲得远远的呢。”
安代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定市的自言自语引起四名护士的好奇,祭觉失言的他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笑容。
“上了年纪的人疑心病总是比较重。这阵子我一直很怀疑这真的是传染病吗?除了传染病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其他的可能性?”
“说来惭愧,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能。”定市以笑容来掩饰内心的不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早有答案。
其实律子心中也有答案,酷似安森奈绪的神秘女子。事隔多日之后,那一幕早已成为模糊不清的画面,却依然占据律子的心头。
门外传来孝江的声音。
“你们几个还在这里聊天啊?”
站在门口的孝江打量着接待室里的四名护士,眉头皱得老高。
“这里就属你们最熟悉了,你们不做厨房的事情,还能叫谁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