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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测谎-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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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宁没说话。
    莫小苹说:“你说出了康铁柱,帮助我们破了一起积案,应该谢谢你。但是,你可能想不到,你抛出了康铁柱,还是扯不清他和你家的联系!康铁柱想杀的是你的妹妹宁静,却错杀了乔纳纳。”
    齐大庸说:“因为你们一家的自私,乔纳纳死了。如果你们家能马上报案的话,乔纳纳也许死不了。”
    宁宁感到呼吸困难:“那件事,是我和家里人的错,我们有责任。”
    莫小苹说:“好了!那件案子已经过去了,今天,咱们就谈你父亲被害案。在谈你父亲被害案之前,我想问问你,你的那幅《荆轲刺秦王》,表现的是什么?”
    宁宁吃了一惊。齐大庸也暗自吃惊。
    莫小苹说:“我想,那幅画可能说明了什么。”
    “一幅古代人物画,能说明什么?”宁宁的口吻有点儿不屑。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画上的人物不是荆轲,而是吕不韦,是不是?”莫小苹问。
    “是。”宁宁回答。
    “从吕不韦悲愤而无奈的表情上看,他手举的酒器里装的是鸩毒,他不得不喝下去。是不是?”
    宁宁没回答。齐大庸插话道:“宁宁,你不在的时候我去过你的画室。那幅画,我也看到了。”
    莫小苹说:“那幅画名为荆轲刺秦王,可画中人物却是吕不韦。这幅画实际讲述的应该是吕不韦‘饮鸩而死’的故事。这是一个典型的‘弑父’故事。”
    “嗯!”宁宁点头。
    莫小苹说:“我记得,你说过,先有立意,后有创作,画家作画是有目的的,或者说作品表现了画家的情绪和内心的动态。你作画时的情况,我也看见了,那不是一种常态。我想知道,是什么激起你画《荆轲刺秦王》的?”
    宁宁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想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可做不到。偏偏这时,传来“吱扭”一声响,宁宁只觉得头皮炸裂,嘴巴大张,他扭头看去。一个刑警从外面进来。
    这一声“吱扭”,带出了另一声“吱扭”。就是那一声“吱扭”,把宁宁的灵魂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那是个深夜,他口渴难忍,摸黑光脚下地,想到储藏间去拿饮料。他刚出卧室,就听见“吱扭”一声,他循声看去,妹妹宁静的房门关上了。他以为是妹妹起夜。
    可是,他拿着饮料回房间的时候,隐约听见妹妹在饮泣。他贴着妹妹的门细听,竟然听见爸爸低低的呵斥声。他轻推妹妹的门,从里面锁着。他悄悄到爸爸的房间查看,床上空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回到自己房里,提着耳朵听妹妹房里的动静。他觉得两腿冰凉,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把自己给尿湿了。
    又传来“吱扭”声。他悄悄向外看。爸爸的黑影子从妹妹房里闪出,又闪回了自己房里。
    他看看妈妈的房门,关得紧紧的。他去敲妈妈的房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问:“妈妈,刚才,我听见妹妹房里的声音不对。”
    “什么不对?”妈妈眼皮都没抬。
    “好像有……有人进去了。”
    妈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别胡说!谁能进去?你准是听错了!回去睡吧!什么事也没有,啊,回去睡吧!”妈妈往外推他。
    宁宁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妈妈。妈妈不再理他。
    宁宁回到自己房里,左思右想,去敲妹妹的房门。声音很轻,他怕惊动了爸爸。
    过了好一会儿,妹妹才开了门。宁宁看见,妹妹的神色有些不对。他小声问:“妹妹,刚才我好像听见你哭了?你没事儿吧?”
    妹妹摇摇头,走回到床上躺下,扯过被子把头蒙上。
    “告诉我,为什么哭?”宁宁摇着妹妹。
    “我没有。”
    “你怕什么?你说啊!”宁宁把妹妹拉起来。
    宁宁从妹妹惊恐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去,宁全福站在门口。
    宁宁站起来,怒视着爸爸:“爸爸!你刚才……”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等宁宁说完,宁全福怒吼道,“你妹妹是大姑娘了!出去!”
    妹妹吓得脸色灰白,又刷地蒙上头。
    “你听见没有?你给我出去!”宁全福动手去拉宁宁。
    宁宁甩开爸爸的手,冲出了妹妹的房间。
    “宁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什么激起了你画《荆轲刺秦王》的?”莫小苹重复道。
    宁宁这才收回思绪。“没什么,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这和我爸爸被害没关系。”宁宁回答。
    “我认为有关系!你在画这幅画之前,你家里一定是发生了颠覆性的事件,究竟发生了什么?”莫小苹问。
    “一幅画让你产生那么多的联想,真难得!”宁宁说。
    莫小苹一时语塞。齐大庸马上问:“宁宁,如果你认为《荆轲刺秦王》让我们产生联想牵强的话,那么,你的另一幅画又象征着什么呢?”
    “哪幅画?”
    “《清垢》,副标题是《走进光明》。”齐大庸说。
    “那不过是我随意涂鸦,没什么象征的。”宁宁说。
    “不是吧?”齐大庸说。
    “那你说是什么?”宁宁问。
    “是俄狄浦斯。你看《俄狄浦斯王》的时候,我也在剧院里。”
    宁宁说:“你们早就监视我了。”
    齐大庸说:“不是监视,你去看戏,我也是去看戏。你去看戏,和你爸爸的死有关吧?”
    宁宁说:“齐警官很善于联想。你去看戏,该不会是针对我爸爸被杀去的吧?”
    齐大庸说:“你说对了,那出戏还真对我有很大启发。”
    宁宁问:“是吗?”
    齐大庸说:“如果说,你画《荆轲刺秦王》是受了什么刺激的话。那么,你去看《俄狄浦斯王》和为俄狄浦斯作画,是在给自己寻求解脱,是不是?”
    “齐警官,你破案的方式很浪漫啊!”宁宁说。
    “那是因为,凶手作案太浪漫。”齐大庸说。
    “很多人都说看不懂《俄狄浦斯王》。能不能讨教齐警官,你认为《俄狄浦斯王》表现的是什么呢?”宁宁问。
    齐大庸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不过就是一个破案的警察,文化程度低,专门研究它的都难说完全理解,何况我呢。不过,一个好的作品,它的主题应该不止一个,站在‘为我所用’的角度上看,这戏说的是维护道德的英雄和命运冲突的故事。宁宁,你是文化人,也许你的认识更深刻。”
    宁宁说:“命运对俄狄浦斯不公,他一出场就为了捍卫道德秩序。为了避免阿波罗神的预言成为现实,他离开家园四处飘泊。厄运就是不放过他,让他在路上杀了他的父亲。他杀他的父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他不杀死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就会杀死他。”
    齐大庸说:“所以,俄狄浦斯漂泊了二十多年后,他不认为自己有罪了,他说他是无辜的,主观上一直在维护道德秩序,杀父娶母,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在道德和法律上,他无罪。”
    宁宁说:“对!他的行为应该得到社会的谅解。齐警官,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讨论古希腊悲剧的,我是来接受现代测谎的,咱们还是开始吧!”宁宁说。
    “宁宁,你在回避!”齐大庸说,“你的画,说明你看懂了俄狄浦斯,他弄瞎了自己的眼睛,不愿意看见被自己弄脏了的世界,但是,他的眼睛虽然瞎了,灵魂却走进了光明。你敬佩俄狄浦斯,可是,你没有俄狄浦斯的勇气,俄狄浦斯敢于为自己无意识的罪过负起责任,可你不敢!好吧,咱么开始测试。”齐大庸说着,走过去给宁宁连接传感器。
    四
    莫小苹开始提问,她尽量不去看宁宁。“宁宁,注意事项你已经熟悉了。我开始提问。你希望宁全福被害案件早日破获吗?”
    “是。”
    “你希望早日抓着杀害宁全福的凶手吗?”
    “是。”
    “你是杀害宁全福的凶手吗?”
    “不。”
    监视屏上的红色曲线跳了几下,又回落。
    “作案人是不是一个爱护家庭荣誉的人?”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自家人后,才生了杀机的?”
    “不知道。”
    红色曲线又跳了,蓝、绿曲线也活跃起来。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妻子后,才生了杀机的?”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儿子后,才生杀机的?”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女儿后,才生杀机的?”
    “不知道。”
    红色曲线蹿上去老高。
    “作案人是不是不得已才杀死宁全福的?”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妻子的声誉?”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儿子的声誉?”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女儿的声誉?”
    “不知道。”
    红色曲线再次上蹿。
    宁宁的外表看上去是麻木的,眼珠好像都懒得转一转,他把自己牢牢地封闭起来了,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抵抗,他的悲伤。但是,他本能的反应却背叛了他,被那三根细若游丝的曲线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监视屏上,他的汗毛孔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张开了。
    “作案人是不是主观上并没想杀死宁全福?”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不可告人的事?”
    “不知道。”
    宁宁的脑子飞离了测谎室,飞回了自己的家。
    那是发现妹妹房里异常的第二天的晚上,他早早回了家,准备作画。
    通常,他总是白天忙画室的业务,晚上作画。晚上画室安宁,心情也安宁,地方又宽敞,容易进入创作状态。但是,昨天夜里的事,让他不安心在画室工作了,他要回家保护妹妹。
    宁宁把宣纸摊在桌子上,准备作画。几天前,一个客人刚向他定了一幅关于莲花的画,期限到了,要交活儿了。
    画荷花本是宁宁的拿手活儿,原以为,不过两小时就能完成。谁知四个小时了还没完成。他十分沮丧,坐下来,闭上双眼思忖。
    突然,爸爸房间传来声音,宁宁跑出房间,大咳一声,吓了爸爸一大跳。
    宁全福往客厅走去。宁宁跟了过去。
    宁全福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你怎么还不睡?”
    宁宁理也不理,也接了一杯水。
    宁全福喝完水,斜了一眼宁宁,转身想回房,却被宁宁叫住:“爸爸,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深更半夜的。”
    “就谈咱家昨天深更半夜里发生的事!”
    宁全福歪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头的儿子:“咱家深更半夜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你夜里不准再到妹妹的房里去!”宁宁强压怒火,尽量压低声音说。
    宁全福想了想,搪塞道:“噢,我昨天晚上是上你妹妹屋去了,因为乔纳纳的事,她总想不开。”
    “乔纳纳的事?乔纳纳的事和妹妹有什么关系?”宁宁很吃惊。
    宁全福说:“那天乔纳纳和静静去看流星雨,康铁柱半路上要劫静静……”
    宁宁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们知道乔纳纳让康铁柱给劫走了?当时为什么不报案?”
    宁宁听说过乔纳纳失踪的事,但因为那些日子忙于画室的事,没细打听。想不到,乔纳纳失踪和妹妹有关系。
    宁全福转身又要走,被宁宁拦住:“你们知道是康铁柱劫的乔纳纳?”
    宁全福说:“康铁柱是想劫静静,报复我。乔纳纳冒充静静,才被康铁柱劫走的。”
    “乔纳纳冒充静静才被康铁柱劫走的?这么大的事,你说起来这么轻松!乔纳纳救了静静的命,而你们却不报案!”宁宁只感到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我们是想报案来着,不是怕康铁柱报复吗?再说,康铁柱劫乔纳纳是犯罪,应该归警察管。”
    “因为你们不报案,乔纳纳就让康铁柱给杀了,是不是?”
    “后来警察不是又找静静和你妈妈了吗?他们都告诉警察了。”
    “后来?后来乔纳纳已经死了!乔纳纳死了!”宁宁愤怒地大喊,“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啊!”
    “神经病!深更半夜的,你吵什么!”宁全福推开宁宁回了房,“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卑鄙!你们间接杀了乔纳纳!”宁宁把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你们都卑鄙!你们都是凶手!”宁宁手指着爸爸、妈妈和妹妹的房间,“你!还有你!都是凶手!”
    爸爸、妈妈和妹妹的房门关得紧紧的。
    莫小苹知道宁宁又走神了,她用手敲打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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