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山河-第2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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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将要面对的,远不止这一箭!
就在文逸手中利箭射出的同时,莫降飞快的抽出了另一把火铳——他瞄准的方向,仍是方才那个位置,只不过这一次他眼中的目标,却变成了黑将!
第一铳的烟雾还未散尽,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砰——!!”
一起刺破烟雾的,还有点点星芒——那是韩菲儿甩出的暗器,她的目标,也是黑将。
躺在地上的冯冲,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尽管被攻击的目标不是他,但他仍然感到心惊不已。
冯冲都是这般心惊,何况那些“殿内群臣”?
文逸的箭,莫降的铳,韩菲儿的暗器——三人同时进攻,同取一人。
即便黑将武艺再高,又怎么可能挡住这三人的合力一击?!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黑将只轻轻挥了挥手手,就化解了三人这合力一击……
第206章 大戏(一)
有的时候,要化解敌人势不可挡的攻势,最聪明的选择,就是避而不战。
黑将的选择,便是这样。
他轻轻挥一挥手,整个金龙座椅便转了个圈。
黑将挥手的同时,两个掌扇宫女迈步上前,将手中宫扇放下来,挡在龙椅之前。
“砰——嚓嚓嚓嚓……”
羽箭轻而易举穿透了宫扇,甚至将两个掌扇宫女带了个趔趄。
羽箭击穿宫扇后,也让自火铳中喷射而出的铁砂和韩菲儿甩出的暗器顺利通过了两个宫女制造的第一道屏障——然而,它们最终击中的,却是金龙座椅的椅背。
“叮——当当当当……”
大半支羽箭穿过了椅背,数十点铁砂嵌进了龙纹之内,而韩菲儿甩出的暗器,却是没能将椅背击穿。
崇政殿内所有的人,一时都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金龙椅那巨大的椅背。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金龙座椅再次转过来——座椅之上,早就没有了黑将的踪影,只有他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你们可知,就凭这一点,孤就可以将你们几人杖毙当场?”
见到黑将消失不见,莫降的眉毛跳了一跳,不过,既然现在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莫降对黑将自然没有什么好话,所以,他开口说道:“黑将,你可知道,若不是这个座椅,我早就在你身上开了十几个窟窿?”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我们似乎再无谈下去的必要了。”黑将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如此,退朝!”
此言一出,包围莫降等人的那些“文武群臣”,一齐散开向殿外退去,而且再他们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将地上的死者抬了出去,那些伤者,也在他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崇政殿——从他们娴熟的动作来看,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般结果,他们似乎早就知道黑将会和莫降翻脸,会有人在此丧命。
莫降等人并未离去,因为在崇政殿大门处,站着两排身着黑色铠甲的军士,手中持着火铳,瞄着莫降等人——单单从气势上看,这些军士远胜崇政殿内的武官,和那些黑甲军士相比,那些武官,就像是穿戴好铠甲的猴子……
至此,莫降终于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似乎落进了黑将设置的陷阱之中。
黑将用这座荒诞的宫殿,用这些沐猴而冠的群臣,成功的迷惑了他,而且试探出了他的态度,甚至知道了他来到崖山的真正目的——黑将主演的这一处戏,还真是逼真,也将莫降这些观众,带到了剧情之中,让莫降所有的准备,都失去了作用……
再联想到朱巨的挑衅,以及站在殿外的杨恶,莫降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被黑将骗了!
那些自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的“文武群臣”走了个干干净净,崇政殿内立刻冷清下来——留下来陪伴莫降等人的,只有越来越稀薄的烟雾,以及石砖地上的几摊血迹……
“咔咔咔咔!”
一阵怪响,从莫降等人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崇政殿内回荡个不停,似乎预示着什么。
“快散开!”莫降将那条伸出去的钢铁手臂扯回来的同时,大声喝道。
但是,他的提醒,还是迟了!
“哐当!”
连续四声巨响过后,四面铁闸猛然落下,砸碎了铺在崇政殿内的石砖——足见那些铁闸的分量之重——四面铁闸,围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将莫降等人困在了其中。莫降、文逸、韩菲儿、王维翼、唐沁、冯冲等六人,一个都没少,全在这里……
“唯战兄,咱们好像中计了。”莫降轻轻抚着颚下短虚说道。
“什么‘好像’?”莫降白了他一眼道:“咱们就是中计了……”
“这个黑将,真是好计谋啊。”文逸摇头叹道:“摆出这样一个悬疑大阵,就让咱们露出了马脚,他先是让朱巨激怒我等,又将我们引到这座不合时宜的宫殿内,通过一系列蹩脚的表演,让咱们起了轻视之心,到达崇政殿后,他直接开口,试探王公子的伤势,当唯战兄你拒绝他之后,他大概就猜出了唯战兄你来此早有准备……”
莫降接过话头道:“然后,他便步步为营,慢慢的试探出我的态度,又套出我来崖山的真正目的——当他确认,我们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交谈的情况不可能实现之后,他就请出了冯冲和赵胜,他早就知道,只要这两人一出现,冲动的我一定会出手,我一出手,他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们已经背叛了诸子之盟,亦有理由将我们这些叛徒囚禁在这里。”
文逸点点头道:“这时,他只要将我们今日在崇政殿的言论和作为透露出去,那么也就坐实了我们‘叛徒’的身份,无论我们怎样辩解,都将无济于事——这样一来,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也会彻底倒向黑将,我们不会再得到任何人的支持,而无论黑将怎么处理我们这些叛徒,都将变的合情合理……”
“这个黑将,真的是好计谋啊!”莫降忍不住感叹。
“那么我呢?”唐沁忽然出声问道:“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怎么也成了叛徒?”
“正因为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所以才成了叛徒。”莫降摇摇头道:“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个朱巨演戏演的如此卖命么?他那样做,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啊!毕竟,当初在汝阳,他没能将我们除掉……”
“如此说来,赵胜要杀冯冲,也是为了让自己摆脱嫌疑了?”唐沁问。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莫降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其实,莫降认为,以赵胜的本领,要杀掉近在咫尺的冯冲,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赵胜却给了他出手救下冯冲的机会,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降现在也想不明白……
文逸则说道:“在我看来,黑将这个人疑心极重,反是跟我们有过接触,又没能将我们除掉的人,他们的忠心,都值得怀疑,必须要再验证一次。”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我将你们几个杀掉,那么我就能重获黑将的信任了?”唐沁说完,看到韩菲儿的手指轻轻动了一动,急忙改口道:“哎呀,我是在开玩笑啦!跟你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我才发现,你们这些人身上,其实还是有可爱的地方的……”
文逸不再理会唐沁,转而问莫降:“唯战兄,在你看来,我们现在该怎样脱困?”
“怎样脱困?”莫降苦笑一声道:“既然被人家摆了一道,让我们陷入了被动,那么我们只好静观其变,看黑将究竟有什么打算,再随机应变了。”
“可是我总觉得,唯战兄你似乎还留有后手……”
“嘘——!”莫降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文逸的话,紧接着便低声说道:“隔墙有耳,谨慎言辞。”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再说话了,耳聪目明的莫降既然说隔墙有耳,那么周围就一定有人在偷听。
是的,这里的确有人在偷听——他们就猫在崇政殿的屋顶上。
负责监听的,是两个人,一高一矮,高者瘦的像跟竹竿,仿佛风一吹就倒,而矮者则是胖的像个肉球,若是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从陡峭的屋脊上滚下去。
二人都是身着黑色夜行衣,腰间除了两柄直刀外,还挂着腰牌,腰牌之上刻有两行楷书,星光之下,腰牌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依稀可以辨认出,为首两字,乃是“锦衣”……
此刻,那个瘦高之人正附耳贴在一根细铜管上,仔细的听着崇政殿内莫降等人的对话——那铜管成喇叭状,上细下粗,细的一端,正好可以塞进耳内,粗的一头,便紧紧的贴在屋顶的瓦片上。
“他们好像发现了主上是在演戏给他们看——记下来。”那瘦高之人压低声音说道。
矮胖子立刻掏出纸笔,认认真真的记录下瘦高之人所说的话,同时小声议论道:“要我说,这莫降远没有传说中的那般聪明嘛!这么明显的破绽,直到现在才看出来……”
“此言差矣!”瘦高之人出言反驳道:“若非我等早就知道主上是在故意演戏,又怎么可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为了让这些人放下戒备,轻视我们,一些兄弟甚至牺牲了性命……”
“你是说死在山下的那几个冤大头么?”矮胖子不屑的说道:“那些内卫也真是够笨的,主上明明是要他们演戏给莫降看,好让莫降认为主上是个崇尚严刑峻法的昏主,可那些家伙偏偏要假戏真做,将那莫降的属下打伤,如此一来,那莫降怎会罢休?要我说,这种工作,本就应该交给我们‘锦衣卫亲军’,保准演的比他们逼真……”
“你这样说,就是说都指挥使杨大人带兵无方了?”瘦高之人问。
“喂喂喂,你这是要给我罗织罪名么?”矮胖子倒打一耙道:“杨大人可是咱们的顶头上司,他老人家早就跟咱们说,罗织罪名,只能用在敌人的身上,我们之间,绝不能内讧,若有害群之马,一定要清扫出锦衣卫亲军!”
“嘘——!”高瘦之人闻听此言,脸色大变,好在他反应极快,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莫降他们好像又说话了——那个王维翼,好像不是在装病……他是真的中毒了!你马上去告知都指挥使,王维翼昏死过去了……”
第207章 大戏(二)
崇政殿内,灯火通明。
可是,王维翼的脸色,却似是蜡纸一般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甚至透着死灰,将整个崇政殿照得亮如白昼的灯光,却映不亮他那张形容枯槁的削瘦脸庞……
当黑将命人再一次进入崇政殿的时候,发现铁笼中的莫降,一动不动的站在奄奄一息的王维翼身边,面色凝重;文逸也是面露悲色,不住的摇头,手中捧着那本不离手的破书反个不停,好似是在寻找救命的药方……
当那人走到铁笼之外站定后,莫降才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身形修长,身高将近八尺,穿着黑色道袍,在前胸心脏位置,绣着一个端端正正、楷书写成的“象”字;他的手中捧着一本破败的残卷,走到铁笼前面后,他的视线才恋恋不舍的从书本上移开;再观此人的相貌,亦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白眉长须,方口阔鼻,一双细长的眼睛中,隐隐透出超脱凡尘俗世高高在上的睿智;此外,他还戴了一顶道士帽,上面绣了一个太极双鱼图,只是,那顶帽子有些脏了,那太极图案的黑白已不甚分明……
莫降打量了那人片刻,开口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黑左象吧。”
那人轻轻捋着长髯点头道:“贫道不才,担任黑左象时间已久,却是没能闯出什么名号——远不如黑左车你的名号响亮啊。”
这时,文逸插言道:“唯战兄,你可不要被这家伙方外之人的容貌给骗了——他可是黑将的两大智囊之一,虽然平时一向低调,不露锋芒,但黑将却受他的影响极深,他的行事作风,倒是很符合他的别号——‘遁叟’。”
“‘遁叟’?”莫降将那道人的别号重复一遍,忽而眼睛一亮道:“您老就是宋景廉?!就是老鬼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玄真道友’?”
那道人先是点了点头,继而眯着眼睛问道:“敢问,贤侄口中的‘老鬼’,可是狂夫子么?”——他既然称呼莫降为“贤侄”,也就是承认了和狂夫子的关系,当然,也不排除,他用如此亲近的称谓,是为了减少莫降心中的敌意。
“咳咳。”莫降这才注意到自己一不留神喊出了师父的外号,他略带尴尬的回应道:“可不就是我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几年前把我这个徒弟一个人丢在大都城中,然后就再也不闻不问,任由我自生自灭——若不是看到您,我都要忘记了我还有那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师父……”
宋景廉却摇摇头道:“其实,贤侄要见狂夫子也是不难的。”
莫降眼睛又是一亮,急忙问道:“师父他也在崖山?”
“非也非也,狂夫子他不在崖山。”宋景廉摇摇头道:“不过,他跟我们常有书信往来,如今在红巾军中,狂夫子是第一军师……”
“红巾军”的名号,莫降自然是听过的,当初,最早站出来揭竿而起,反抗黄金一族暴政的军队,头上都裹着红巾,这也是他们称号的由来——后来,再有人起事,也多是效仿这些前辈,头上亦是裹着红巾,慢慢的,“红巾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