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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金陵春梦-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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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曼说:美国的援助并不因为中国政府的变动而停止,中共参加,一样付钱,但如果这个新的政府对人民没有任何自由,那么美国将停止这种援助。而且,霍夫曼又说:经合总署目前的援华计划将于明年四月结束,将来是否继续,有待美国国会决定。“
  何应钦摇头道:”国共合作?联合政府?美国人倒一厢情愿喔!“
  ”是么?“邵力子苦笑道:”美国这种做法,我说过蒋总统是难以接受的咯!“
  ”那共产党为什么也反对?“有人问:”对他们来说,不是再好也没有么?“
  ”不不,“邵力子道:”我同中共交过手,我知道他们的态度。他们不是这样的,嗟来之食,他们不吃!霍夫曼一副阔佬化,可是穷人不一定崇拜金元,我们这里不是也有人受不了美国那种暴发户的大爷脾气吗?中共更甚了,他们会说:中国人不希罕你们几个臭钱!他们会说:联合政府这个名词,在美国人口中变化太多了,最初在三国宣言中,说是‘必项由民主分子广泛参加’;继之是‘不包括中共的’;现在又来一个转弯,回到了‘料将包括中共在内的’了,大家想想行么?邵
  李宗仁道:“我以为中共有可能参加这个联合政府——”话犹未完,蒋介石以拳击桌道:“你们去搞联合政府吧!我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你们要把我的体面至于何地?德邻兄既然得到了司徒大使的支持,那你们去搞吧!”说罢,便拂袖而去,把李宗仁“干”在那里作声不得。
  会场上一阵难堪的沉默。何应钦干笑了一阵,扯开话题道:“德邻兄不必介意。难怪总统着急上火,因为前几天他对徐蚌会战还充满了胜利的把握……”
  李宗仁冷笑:“胜利把握?”
  何应钦继续说:“他说过,这次徐蚌会战如果失败,那他终生不再言兵了。他所以如此乐观,主要原因有七点。”
  “七点?”邵力子苦笑道:“应该有十点才是,怎么只有七点?”何应钦道:“他说这次徐蚌会战有绝对胜利把握。会战开始前夕,美国军事顾问团力主避免,保存实力,退守长江以南等待美援,但他都拒绝了。他说这次参加会战的大部分是他的嫡系部队,装备和战斗力都属头等,这是一;这次会战的兵力部署是把嫡系部队配置在前面,不再把杂七杂八的队伍搁在前线,已纠正过去兵力部署的错误,这是二;这次会战时,军队所发的薪响中,银元大头占百分之八十,金元券只占百分之二十,官兵生活有改善,战斗情绪一定会旺盛起来,这是三;这次会战补给线不长,空运也容易,弹药粮草方面一定可以保证供给,这是四;这次会战决定使用新型炸弹,必能给对方以致命的打击,这是五;我们有大量空军配合作战,他们没有,这是六;”
  何应钦透口气,叹道:“最末一点也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历次作战,都不是他亲自指挥;而这次会战,是由他亲自指挥的。他必能保证将士拼命,有敌无我——”
  李宗仁截断他的话道:“算了吧,大家可知道国防部人员,把这次的会战叫做什么名堂?——他们在检讨这次会战时,说蒋先生的这种战术是‘烧柴战术’,把柴一把一把地投入火堆,顷刻之间变成灰烬,而火头却越烧越大……”
  大家干笑一声、苦笑一声之后,张群道:“杜鲁门答复蒋先生的求援信,已经到了。据说,杜鲁门问他,是否已经考虑到下野与否的问题。但他一点儿也没有下野的迹象。”
  “据我看,”邵力子道:“他倒似乎肯把权力分一部分给内阁。”
  “那他自己干什么?”
  “当然是集中精力‘烧柴’,管军事咯!”
  “讲正经的,听说司徒大使曾以私人资格和大使名义,劝他下台。”
  “我知道的不是那样,他只从司徒那边听到一些下台和分权给内阁的暗示,司徒没有明说。他呢?据说他一个劲儿冷笑耸肩。”
  “那孙科为什么到现在还组不成阁?”
  “还用问?和、战未决,他怎能组得成阁?”
  “我要问,难道他赖着茅坑不拉屎,不许旁人给他揩屁股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扯了一阵,忽见秘书急急忙忙送来一份紧急文件。何应钦一看,脸色倏地变了。
  “出了什么事?”
  “十二兵团已经全军覆没。司令官黄维,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第十军军长覃道善等人下落不明……”
  众人闻言大惊,邵力子看着张岳军,谷正纲瞪着何应钦,洪兰友望着李宗仁,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有,”何应钦接着念道:“杜聿明及孙元良、李弥、邱清泉三位兵团司令,已经危在旦夕……”
  难堪的静默。看来,徐蚌会战的失败,已经只是个时间问题了。而徐蚌一失,南京又怎么能保得住?众人心里明白,但是谁也没有说出口来。南京政府气数已尽,大崩溃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正是:油快尽了,灯快灭了,蒋家王朝的末日快到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逼下台 司徒旁敲侧击 争上台 李白卖力表演
  书接上回。话说淮海前线蒋介石的主力部队给打了个稀烂,北平也告危急,南京危在旦夕。司徒雷登吩咐博泾波道:“蒋介石面临最后关头,我们也将摊开底牌;而且时间急迫,不再等待。孙科的内阁算是组成了,但拉拉扯扯,破破烂烂,实在不成个玩意,也亏他挂得出牌子来。”
  “是的,大使。”傅泾波道:“李宗仁那边,我们——”司徒截断他说道:“那一边且慢动手,反正已经进行得有了些成绩。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他下台。”
  傅泾波耸耸肩膀道:“好难!”
  “你找孙科去。”司徒道:“告诉他,今后的问题,是和而非战。打下去没有办法,美援再多也没用;只有讲和,才有出路:可是如要展开和议,他非先下台不可!他不下台,无法言和!”司徒“嘿”地一笑:“他如言和,我们也不大有兴趣,这一点你不必同孙科说。”
  “那我去了。”傅泾波拜望孙科,祝贺新阁一番,然后转入正题,把司徒嘱咐的话都转告了。孙科一听只有“嗯嗯嗯”的份儿,待客一走,马上面告蒋介石,问如何对付。
  蒋介石这一气非同小可,嘶哑着嗓子骂了一阵,要孙科质问司徒:“这个建议是否出于他的意见?”限孙科当天回报。孙科急急忙忙拜望司徒,寒暄过后,说明来意。司徒微笑道:“我知道蒋先生会有此一问的。”他摸摸下巴:“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以美国驻华大使的身份,我不能发表正式的意见;但以私人资格而言,我的确衷诚赞助和平运动。”他眨眨眼:“孙院长明白,这对蒋先生是有利无弊的。”
  孙科唯唯。
  “以后,”司徒道:“在这方面——我指的是和议运动,希望多方赞助。”
  孙科唯唯,一身冷汗,告辞而去。傅泾波道:“孙科组阁是否合适,我不谈了;我总觉得胡适博士出来组阁,比他好得多。”
  司徒莞尔道:“胡适已经有三次被邀请组阁,但他一次都没答应,他在这方面,倒很聪明。老实说,胡适这张牌,我们可要小心使用,不可冒失。我们把他和陈寅恪教授从北平抢到南京,以后的用处是很大的。不过希望这些教授、学者先生们能为我们所用,如果改变主意,拥护中共,那我们太惨了。”司徒继续道:“我深信至少胡适博士是不会变卦的,他同我们的关系太深,而且他是在合湾出世的,今后在台湾问题上,他——”司徒挤挤眼:“有用处哩,蒋介石不是也看中了台湾吗?”
  傅泾波道:“昨天我又听说,蒋认为孙的组阁很勉强。在他上台之前一小时,还在骂人。”
  “骂准?”
  “据说是胡适,因为一个再三表示,一个屡次推辞,因此他很扫兴。”傅泾波问:“大使,你说胡适在台湾出生,将来对台湾问题或者有些帮助,但据我们上一次去台湾了解的情况,胡博士似乎还不如汤玛士廖。”
  司徒微笑道:“不管是胡是廖,姓张姓王,总之我们一定要掌握得多些。中国的问题万分复杂,有些人在华盛顿很有办法,但离开美国有如鱼儿失掉了水,耍不开了。胡博士在美国还可以,如在中国,我怀疑他的号召力;廖文毅到现在还没有条件可以同任何人分庭抗礼,记不起是谁说了,他兄弟俩只是一对小丑。”
  司徒叹道:“难啊!现在,只有把希望搁在李宗仁头上了。”
  “其他都得放弃吗?”
  司徒微微摇头道:“不,其他照常进行。现在我们的情况好有一比,等于你们街头卖糖小贩,用一块板画个圆形,上面遍写数字;中间那个棍儿一转,看它停在什么地方,赔钱赚钱,立见分晓。在每一个号码上,我们现在都得押注,力求门门不落空才好。”
  那边厢李宗仁喜形于色,夫妻俩东奔西走,决意逼宫,连日召开亲信会议,安排道:“司徒大使的做法,我们看得分明,这老头儿在到处押宝,希望门门不落空,我们可得小心,不要栽了筋斗。他已指定傅泾波同我们经常保持联络,希望同我的政治顾问甘介侯密切合作,事情的发展不错。只是蒋介石不肯下台,倒要小心他的拖刀计,他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甘介侯道:“副总统所见甚是,他那一帮人的确也不可小看。有人对我说,在徐蚌之战一塌胡涂,江南政权如火燃眉之时,他对人家说,华中方面也有隐忧,将领已有抗命行动。他指的是白崇禧。因此,他想起了三百年前,在南京建立起来的南明政权,马士英、阮大铖操纵一切,在上游的左良玉却以‘清君侧’为名进兵,南明覆亡种因在此。他担忧历史会重演,他布下了几着棋子。”
  “这一点我想不必过虑。”李宗仁道:“他的棋子无论安下多少,了不起是他的儿子。但他的儿子一个在金元券战场上退了下来,一个躲在坦克车背后,都顶不了事。”
  蒋介石官邸会议上对李宗仁也大伤脑筋,几乎无法对付。蒋介石愤愤地说:“他做副总统是华盛顿抱的腰,他今天逼我下台也是华盛顿在撑腰,娘希匹打狗要看主人面,现在他们却在放狗咬人,实在可恨极了!”
  众亲信纷纷建议,七长八短,莫衷一是。有人说:“要研究研究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以便采取应付他们的对策。”蒋介石也点头赞成,于是推定一人报告桂系大概情形道:
  “李、白他们反共是很坚定的,只是还要反我们,实在遗憾。不过他们内部问题也多,前途也不乐观。他们主要是桂南、桂北两大派系,李、白都是临桂人,当然是桂北的首脑;桂南的头儿以前是黄绍竑,民国十九年他同李、白分家后,黄旭初便成了继承者。这两股势力的明争暗斗从未休止,民国二十五年的迁省问题,民国三十五年的参议长竞选问题,闹得满天星斗,桂北系的胜利,白崇禧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位谋臣继续说道:“不过李、白之间,并非水乳交融的。李、白虽是临桂同乡,但李宗仁是雨江乡,白崇禧是会仙乡,两人也因这个有些别扭,小圈子里还有小圈子。”
  另一个人说:“据我所知,桂系三巨头并不合作。白的性格跋扈,军阀气味极浓;黄的做法又有一套:接近财团;其中尤以没落军人与少壮军人的磨擦特别厉害。韦云淞、王赞斌、梁朝玑、覃连芳、杨腾辉等人在桂军中历史甚久,民国十九年他们重新夺得广西地盘时,仅有的两军之中,李宗仁的嫡系覃连芳、杨腾辉曾分任重要军职,但白崇禧花样更多,用调虎离山之计促使李宗仁到广州出任‘西南政务委员会’的常委,说是担任外交号召四方向外发展;然后在省内安排另外一套,把李宗仁的嫡系削去全部兵权,代以南宁军校的少壮军人,变成了他的势力。”
  “不错不错,”有人补充:“记得那时光李宗仁还从广州跑回南宁,对白严词质问,问他用意何在,两人还拍台拍桌对骂了一场。”
  “是啊,”蒋介石道:“白崇禧对李宗仁,并不是十分合作的啊!”
  “夏威曾经要打倒黄旭初做主席,”另一个谋臣说:“那是民国三十三年的事情,说明了李、白、黄之间的勾心斗角。”
  原先发言的谋臣截断他的话道:“总而言之,桂系内部的磨擦不易调和。李、白、黄三人之间勾心斗角,各有班底。本来李宗仁是老大哥,黄曾做过他的参谋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就是白崇禧,也是依附了他,才飞黄腾达起来的。但从民国二十年起,他们就分工了,所谓李主外交,白主军事,黄主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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