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湖镜缘 作者:繁铃(潇湘2012-6-27完结)-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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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铃定住思绪挥去心底最后一点的怜悯,轻挥衣袖,顿时将软趴在地的木门重新迭起,归位了本属于它的地方,将门外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从视线中隔开。
但那些东西真的能从她们的眼底彻底隔开吗。它们不过是换上了一种更虚伪的形态春风又生罢了。目的和心机,从来都是没有变改的。
门外一片狼藉,老道士从一片枯黄中爬起,气急败坏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一时却也拿不了主意。
他思量了片刻,心中暗暗叫屈低估了对手的能力,他目光秃败地扫过房门,煞有其事地自圆其说道,“今天不是收妖的好日子,我们明天再来。”
说罢,他连滚带爬地带着那不中用的徒弟仓皇而逃。
空气里顿时一阵死寂,几个村名哀嚎着撑起身子爬了起来,他们满腔愤怒地望着固若金汤的木屋,气急败坏道,“这个冷潋,不但治不好我们,如今还联合外人吃里扒外,我看这毒分明就是与她们有关。”
“对,她根本就是心中有鬼。”一个声音顿时附和道,忽然,那个声音缓慢了速度,刻意加重道,似乎有意无意在强调着什么,“亏我们还那么信任她为她的和医堂雕刻了牌匾……”
“她怎么配得上!”不出所料附和声顿时连连响起,“对,既然她有负我们,我们就应该将牌匾摘下,无能之人怎配拥有佳冠!”
“我们去把所有人都叫来,去拆了这些人的窝!”
激愤的言辞顿时汇成一线,所有人眼中都燃烧着猩红的愤怒,仿佛吞噬了脑子里最后仅存的理智,只剩下失去理智的愤恨操控着每一个无奈的人。
只怕是到了此刻,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吧。
☆、第十六章 覆水难收(6)
和医堂内一片死寂,似翻云覆雨后沉淀的平息,伴着一股绝望的沉默,麻木消耗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你听外面什么声音那么吵?”心口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芸心警惕地扫往四周,门外的喧闹声在万籁俱静中越发的清晰,一声声似尖锐的躁动仿佛有意打破这好不容易平息的沉默。
“又怎么了?”丝荫敏感地发出声音,不仅仅是她,所有人都听到了,门外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喧哗似彻骨的海浪,带着尽显的锋芒袭击而来,丝毫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们又回来了?”冷潋忽然警惕出声,微微恢复的脸色顿时又似白纸般苍白,她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脸上的恐惧早已化作一缕缕薄汗布满了脸颊。
“别慌,我们去看看。”静蝶依旧是一贯的冷漠,不冷不淡的脸上永远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漠然,仿佛所有的击石都不过是石沉大海般无法推波她的任何情绪。
说吧,她对着芸心使了使眼色,两人拽紧手里的利刃,往阁楼的方向走去。一滴水珠从指间跌落,顺着刀鞘蜿蜒而下,擦出一路的粘稠,似将这千丝万缕牢牢牵扯在这刀口浪尖中,浓稠到怎么也化不开。
透过不大的空间,两人在模糊的视野中隐约看见一行人越聚越多往这个方向汹汹袭来。两人往前方挪了挪,试图看见更多的状况,但身处险境,她们能看到的,毕竟是有限的。而魔夜教人能带来的,却是无法估量也无法想象的。
就是因为敌在暗处,所以即使他们无论多么小心也不过是防不胜防。当是非恩怨在腥风血雨中愈演愈烈,杀戮,就成了换来平静的唯一方式。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扣着一场的博斗,用生命做筹码,将命悬在利剑之上,血洗人性,沦丧良知,为的,只是成全他人的嫁衣。
“他们要干什么?”芸心下意识地抿住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口吻不带一丝的慌张,她慌忙转过身子,不愿再看前方那些咄咄逼人的嘴脸。
“不知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我们必须要找到魔夜教的根源把他们赶走,不然……”静蝶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中的深幽变得有些凝重,“不然,我们可能永远都走不了了。”
“……”芸心顿时觉得脑子里一片麻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一句话也吐不出口。望着静蝶那严肃的脸,芸心隐隐猜到了事态的急迫可能早已冲破了他们的掌控。
当沉默肆意弥漫之时,忽然楼下传来一阵躁动,紧接着只听到木门打开的咯吱声和一阵急促到来不及作任何停息的脚步声,最后她们听到了冷潋绝望而无助的声音,“你们干什么!”
“糟了,我们赶紧下去。”静蝶刻不容缓地看了芸心一眼,用一种命令的口吻示意道。
“好。”芸心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急速的火花,随后迅速湮灭在落寞的眼眸中。
空气中的似冰封湖面般耗尽了最后一点温度,仿佛有人拿着弓箭指着每一个人的头颅虎视眈眈,蓄势已久的暴动一触即发。
“你们还要干什么,快走。”一向泰若自然的馨铃也终于沉不住气,她收起了一贯的温和,一脸的愠色对着失去理智的村民们怒斥道。
“哼,冷潋这个叛徒,吃里扒外,包庇妖孽,她不配当我们的族人更不配拥有这个牌匾。”一个面无惧色的村民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虎视眈眈的眼中迅速地算计谋划着,仿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趁虚而入的机会。
“你……”馨铃垂下眼帘遮住双眼,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张面孔,忽然,心中顿时大彻大悟,这个人,从她们一进入这个村开始,就根本不曾存在过。
那唯一的可能性便只有一个,而这个可能性更是说明了这环环相扣的背后隐藏的,绝不只是个仅仅的巧合。
难道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心中忽然觉得一阵讽刺,馨铃不禁翘起了嘴角,唇边的弧度好似彻骨般的冷风看不到一丝的暖意。
“我告诉你们,今天只要我在这里,谁都别想动这里的一草一木。”馨铃的语气硬了几分,嘴角的浅浅的笑意隐隐带了几分压迫和威胁,警示着每一个蠢蠢欲动的人。
“大家小心,她们有妖法。”那魔夜教徒(已经确认了身份)故作惊慌,向后倒退了一步,身后的村民顿时面露惧色,握着武器的手似紧拴着一条牛皮绳不断地发抖,也彰明较著地泄露了他们心中的摇摆和不坚定。
“大家不要管他,去把牌匾拆下来!”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幸灾乐祸地喊了一句,所有人顿时齐声附和,讨伐声声声鸣起,带着死亡和杀戮,一寸寸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抹净土吞没。
“杀了妖孽,除恶扬善!杀了妖孽,除恶扬善!”村名们顿时情绪高昂,克制不住胸口与日俱增的仇恨,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的绝望都泄恨在冷潋身上。日复一日的绝望早已蒙蔽了他们的双眼,即使看到的只是偶尔的浮光也当做一线生机般牢牢拽住。
这些村民如今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绝望到已经不知该如何去控制心中的仇恨。
说罢,那些人便不再理会馨铃等人,他们抓起手里的家伙,奋不顾身地扑向门口,不论是非地操起家伙对着那牌匾便是一阵猛捶猛打,仿佛欲将所有无处可泄的愤恨发泄在毫无反手之力的牌匾之上。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冷潋早已泪眼朦胧,泣不成声,她的脸苍白到没有一丝的血色,脸上的情绪早已被万千打击重重碾碎,只剩下痛到极处后窒息的麻木和愕然。
她的身子越发的颤抖,仿佛瞬间失去了重心般向后踉跄了几步,无力地跌倒在地,细碎的石块扯破了飘逸的纱裙,仿佛也一并撕裂她心口最深处的地方。全身的力气仿佛在失去支撑的瞬间被抽干,她觉得喉咙间一阵干涩,干涩到难过的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胸口中仿佛溢出了一口血,她强忍着口腔中血腥的气息,脑海里似掀起一阵巨浪澎湃,伴着胸口的苦涩一寸寸地向心头逼去。
意识隐隐告诉自己撑起身子,但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一丝力气去支撑满心的虚空,冷风打在脸上,好似钝刀触及肌肤般的生疼,只是如今她却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去躲开这扑面而来的万千风沙。
这个同样脆弱的身体,能撑得起所有打击,千人的性命,却撑不住最信任之人的误解和背叛。
面对冷潋的倾塌,村民们视若无睹,眼中除了厌恶和鄙夷不再有任何的情绪,仿佛倒在眼前的不过是与己无关的生物,不值得一丝一毫的怜悯或是同情,更不屑去多看一眼侮辱了他们的双眼。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什么都没有做错。”馨铃忽然上前将所有人从房檐打落,眼中冰冷的不再见丝毫的波澜,那无助的目光像极了当日在仙湖岛中的无奈,任凭眼里的寒意一寸寸涌至胸口将心头填满窒息的绝望。
眼角似有水汽闪过,馨铃努力抑制住眼角氤氲而起的湿润,抛去了心中最后一丝的隐忍,“从疫病开始蔓延起,她就费心费力地照顾你们,既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曾放弃。她完全可以放下一切离开这里,这些本就与他们无关,她何必作茧自缚抱着你们一起死。”
“你们有没有想过,倘若她真的要害你们,大可以一走了之让你们在这荒村中自生自灭。而你们呢。”馨铃顿了顿,终于克制不住眼中多日的压抑,心口仿佛有什么被狠狠得敲碎,所有的隐忍在瞬间冲击而出,“你们不但听信谣言对她百般误解,恩将仇报,甚至还要将她推上绝路。你们有没有想过,要不是她,你们还会有今日吗,你们说她不配当你们的族人,其实恰恰是她的包容成就了你们的罪孽。”
一番话似一语惊醒梦中人,将所有人顿时喝止。他们个个面色惨白,面面相觑,仿佛一时间只能相互依赖对方来拿定主意。
“你……”那魔夜教徒还想不甘出声,只见芸心一个箭步走至他跟前,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之意,她直直地看着他似要将他看个通透,将这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一切看个通透。
☆、第十六章 覆水难收(7)
忽然,芸心扬眉一笑,眼中略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她故意拉长了声调,似有意点破什么,“这位大叔,貌似我从来没见过你吧,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那魔夜教徒仿佛没有想到芸心会将矛头指向他,一时间想不到答案支支吾吾无法做声,脸上顿时一片刷白,精心粉饰也难掩心虚之色,一瞬间,伴着芸心一针见血地将盲点点破,所有人顿时不约而同地将狐疑的目光投向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你说不出来吧,我看,你就是那个老道士嘴里口口声声念得妖怪,这疫病……”芸心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幸灾乐祸,“恐怕也是你带来的吧。”
“你……你别胡说八道。”那魔夜教徒顿时怒急攻心,却也不知如何辩驳,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淌落大滴滚滚汗水,似将脸上的虚伪和谎言一寸寸地冲刷展露在众人面前。
“我只是说是也许,又没说一定就是你,你这么紧张如果不是天生脑子迟钝反应不过来就是做贼心虚。”芸心一脸笑意地将头凑近了那个男人,嘴里低低地吐出一句,“你这回彻底完蛋了。”
说罢,芸心清了清嗓子,对着望着形势急速扭转而不知所措的村民们趾高气扬道,“你们还不快杀了这个妖孽,还这里一个清静!”
话毕,村民们仿佛受到鼓舞般操起手中武器不顾三七二十一向那魔夜教徒急速扑去。那魔夜教徒见情况不妙,心知大势已去,连忙加快脚步在一阵疾风中消失无影,身后浩浩荡荡的村民们乘胜追去,一行人不出片刻早已全部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芸心走至冷潋跟前同馨铃一起将她扶起,眼中掠过一丝心痛,她幽幽不满道,“这些个是非不分的人。”
“算了,不怪他们。”冷潋勉强仰起头挤出一个笑意,苍白脸庞仿佛承担不起这样的弧度,显得越发的无力和单薄。
人往往就是如此,越是在意,就越是要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藏住心头的痛楚,让它们跟着自己在无人看见暗处独自疗伤。不懂得如何去藏住痛楚的人,只能说是因为伤的不够重。
冷潋勉强着站起身子,顾不得浑身的酸痛,拖着步子一摇一摆地走到牌匾面前,仰起头瞻望她毕生的信仰。那牌匾风貌如旧,只是上面累累的负伤,却是永远无法平复,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永远埋没在不再复返的岁月中。
“还好它没事,还好它没事……”冷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她神色低迷,喃喃自语,说不清就近在低诉她的信念,还是在坚定她的立场,那眼中的痴迷令人感到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触。
“冷潋……”丝荫犹豫着正欲开口,馨铃忙嘘声制止,四目相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