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邪-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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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抬起头来,眼神中也毫无灵动之色。谢思仁很怀疑这个叫张池的孩子是否记住了哪怕他说的一句话。
谢思仁叹口气,轻轻润一下喉咙,和蔼对男孩道:“小兄弟,我说的这些话你都记住了吗,待会儿见到掌门和各院主后,你不必害怕,掌门和众位院主问些什么,你如实回答即可,你明白吗?”张池仍旧木木点头,不发一语,连头都未曾抬起来过。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启程吧,想必掌门和各院主都已到鹿屠斋了,别让他们久候了。”谢思仁说完站起身来至阁前平台之上,张池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
谢思仁从腰间抽出长剑,拈一道剑诀,往剑身上一抹,长剑便缓缓飘在他脚边。谢思仁踏上剑身,对张池伸出手,笑道:“小兄弟,去鹿屠斋还有一段路程,驭剑去更快一些。莫怕,你只管站上来便可。”
待张池立于剑上,谢思仁剑诀一变,长剑载着二人冲天而起,飞上青天白云。而在飞上天空之后,谢思仁突然听见身后久未发一语的张池低声问道:“这位师兄,请问,你认识刘逸夜吗?”
谢思仁陡然一惊,脚下长剑忽地一阵轻颤,张池一下站立不稳,险些跌下剑来,幸得谢思仁抓住。长剑颤动一下,便又重新变得如坚实的土地。谢思仁变幻剑诀,掌控着飞剑方向。他没有回头,只是道:“刘逸夜师兄是我鹿屠门资质最高,最出类拔萃的弟子,中原武林中谁人不知。掌门亲传的五名弟子当中,虽然刘逸夜师兄年岁最小,但却是修为最为高深,最受掌门喜爱。对了,小兄弟是如何认识刘师兄的?”
张池沉吟一下,喃喃道:“其实昨夜之前,我是同刘逸夜在一起的。只是今早醒来,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对了,这位师兄,请问是谁将我带到这里来的,我记得昨天有一个黑衣人拦住我们的去路,刘逸夜和他打了起来。不知他们结果如何,刘逸夜有没有受伤。”
谢思仁却是毫不在意,他朗声笑道:“小兄弟,我并不知晓是谁救得你,方才只是掌门命我前往竹影阁迎你。但是你放心吧,方今世上,能伤到刘师兄的人已然不多了。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闻此话,紧皱的眉间稍微舒缓,张池就再不言语,又回到了木木而默然的神态。在他心里,既然连能够驭剑飞行的鹿屠门弟子都自叹不如,那刘逸夜必定法力通玄,想必他定会无事的。
说话之间,飞剑驮着二人早已穿过层层竹林,飞转鹿屠楼,绕过重重偏殿,直往鹿屠斋飞去。目光所及之处,一座大殿恢弘耸立,为周围数座小殿所拱,环簇中央,庄严厚重,古朴大气。屋檐流飞,琉璃泻光,在阳光之下,一片光芒万丈。
宫殿正面偏左,有水一泓,墨绿浓黛,方圆不可数,光线荡漾其上,宛若有鱼无数,争相竞跃,潭前石碑耸立,上书“惊虹”,字迹刺眼逼人,倘若久视,自有一股霸绝天下之气横生。
在距鹿屠斋尚有一段距离时,谢思仁便收起剑诀,从空中缓缓降至地面。他一边收剑一边对张池道:“鹿屠斋是我门内重地,凡我门内弟子,无论尊卑,在鹿屠斋附近,都不得驭剑,这是鹿屠门的铁律。小兄弟,如果今后你做了弟子,要切记这一条。”
方踏下长剑,自有一股沧桑肃穆之气便扑面而来,这是张池最深的感觉。楼群环抱之间,不失大气,楼宇檐壁舒展,潇洒从容,虽立于诸多建筑之间,仍气势非凡。
闻听谢思仁的教诲,张池忙点头称是。落在谢思仁眼中,张池此刻的表现像极了他第一次进入鹿屠门的场景,说不出的熟悉与回忆。
只是此刻却不是观赏之时,谢思仁带着张池步履匆匆,穿行于鹿屠斋周围的花草装饰之间,一路之上只隐约听见张池的呼吸愈渐沉重,回头细看,只见他眉头高高蹙起,右手紧抱怀中木盒,左手又不自觉的捏紧了衣角。
谢思仁在鹿屠斋前面停下,他半跪于地,帮张池轻轻抚平因走路而皱褶的衣衫,盯着张池的眼睛,淡笑道:“小兄弟,前面就是鹿屠斋了,我无法陪你了,你大可自行前去。记得不用紧张,如实回答掌门和院主的问题即可。”
张池只是重重点头,却不知是否记得住。谢思仁也不强求,叮嘱一番后,便挥手让张池踏上鹿屠斋前台阶。他对回头张望的张池笑笑,待他身影消融在斋前阴影当中,便自行离开了,身形很快隐在楼阁之后。
鹿屠斋内的气势此刻已经消散了,鹿参圣人坐在最高处的宽椅上,面容萧索,身体疲倦。他斜倚于椅背,目光游离,长久没有说话。
殿内各院主也都散去了各自的气势,只是殿中桌几已经被催成粉末,铺在地面上,洁白如初冬漫撒一地的晶雪。支撑大殿的朱红色圆柱,上面亦满是斑驳痕迹,深一道浅一道,重一条轻一条,像是刻在骨骼上。
诸位院主各自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殿中气氛沉闷而压抑。
像是自己被世界遗弃,孤独的面对着整片无边的孤寂,
又或是一个人面对着一整个世界的目光,好像所有人都在对你冷眼相望,
这种令人心慌的凄凉,瘦弱的肩膀,该如何扛?
张池就在这时候踏进了鹿屠斋。
脚步声一下一下砸在地板上,因着那些白色粉尘,略显沉重。而大殿之中格外空旷,回声甚是清晰,渺远而辽阔。
鹿参圣人缓缓抬起头来,看到张池的身影,眼中精光一闪,慢慢支起身子来,端坐在宽椅上。
众位院主见状,亦是收拢眉间愁容,坐直了身体。
张池一步步挪到大殿中央,头一直深埋于胸前,目光仅在地面浮游。他在殿中定住,怔了一下,竟忘了如何开口。双腿一弯,径直跪了下来。
鹿参圣人在高处长袖虚抬,张池只感觉一股轻柔力道将自己扶起来,抬头向上望去,正对上坐于高处长者略带笑意的目光。
就如同邻家老爷爷一般慈祥,有着冬日暖阳般温和爽朗的脸庞。
张池觉得自己方才跳如乱鼓的心一点点平复下来。
五位院主都满怀疑问盯着这个走进鹿屠斋的少年,眉间疑惑重重,只是无人开口。终是流霜院孟易忍不住,对鹿参圣人道:“掌门,这位少年是为何人,你带他至此是何意?”
圣人叹一口气道:“昨夜他曾与逸夜一起,就昏倒在逸夜身边。我见他可怜,便救回鹿屠门。”
“难道这个少年与逸夜被伤有所关系?”
圣人摇头道:“我也不知,自昨夜救回鹿屠门,他便一直昏迷,直到方才,我派寒阳院一名弟子将他接至此处,故我对他亦是一无所知。今日我邀诸位师弟师妹前来,另一原因便是这位少年,你们可代我细细寻问,关于逸夜之事,他或许知晓一些也说不定。”
听闻圣人此话,众人皆将目光对准了张池,他瘦弱的身躯在大殿中显得更加渺小。
这次首先开口的是梓曜院院主丁一山,方才一直未曾开口,只是盯着张池,眉头紧锁。他尽量令语气和蔼道:“小朋友,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细细道来。”
张池转过头面对着苏晴眉,怯怯道:“我叫张池,是离城郊逯家村人。”
“那你与逸夜是何关系,为何与他在一起?”
“我父母被人杀害,是他将我救下来,他说让我跟着他,还说会带我回鹿屠门,让我也同他一般,成为鹿屠门弟子。”
待张池讲完,众人均都变了脸色,唏嘘不已,再看向张池,已满是怜悯之色。尤其是蓝约院院主苏晴眉,望着张池,脸上一片叹息之色。
就连圣人都稍愣一下,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像是在看待自己的孩子。他长舒一口气,淡淡道:“怪不得逸夜会将他带在身边,从他身上,逸夜分明是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啊。”###第十四章 真相明
鹿参圣人言罢,众人皆是一惊,而后便俱缓缓点头。寒阳院萧岚院主转头望向门外青天白云,目光高远廖茫,眼中落影缤纷,无限时光匆匆而过。他沉吟一声,遥忆道:“是啊,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啊。我还记得当年掌门师兄将逸夜带回鹿屠门,言及他父母亦是为人所害,当时逸夜的表情,便跟这孩子一模一样。”
“当时逸夜确实令人怜惜,掌门师兄不惜破例收他为徒。而逸夜亦是争气,修行刻苦,修为增长甚快,稳稳坐得鹿屠门第一大弟子的位子,我们看在眼里,皆都感到欣慰异常。可谁能料到,今日他竟为人所害,落得如此地步呢。”开口的是冰破院院主方苍,他说完低下头不停叹息,神情之间颇为落寞。
殿中一时之间陷入了悲伤之中,众位院主忆及刘逸夜往事,莫不心酸痛伤。
鹿参圣人长咳一声,轻轻挥袖,像是要将殿内压抑沉闷驱散,他叹道:“逸夜在鹿屠门十年,深受各位师弟师妹器重和包容,我在此代为谢过。我深知诸位同我一般,对逸夜的遭遇深感心痛,我鹿屠门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张池心中却是陡然一惊,一股寒气伴着鹿参圣人的话自心底缓缓向上升起,逐渐蔓延了整个心房。他慢慢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圣人脚下,声音稍颤道:“请问,刘逸夜怎么了,他受伤了吗?”
众人一下没了声音,皆都注视着张池,眼睛圆睁,目光似电,小小身躯就在目光灼灼中饱受着煎熬。
像是烈日干涸河床上一条饥渴的鱼,
目光再远眺都找不到水的方向。
张池只感觉汗水一下湿透了后背,他没有动作,只是默默挺直身躯。
孟易院主一下子从宽椅上站起来,语气急急道:“小孩,你昨夜与逸夜在一起,你竟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甚大,在殿中嗡嗡作响,张池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开始有汗从额头沿着脸庞滴落。
鹿参圣人急忙摆手拦住孟易:“孟师弟,你且先坐,莫要吓到这个孩子。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还要让他细细道来。”
然后他转向张池,语气愈加和缓道:“孩子,莫怕,在这里你很安全,无人可以伤害你。我知晓你与逸夜一路走来,关系甚好,等时机到来,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张池恍然一喜,脸上笑意便流露出来,他急切道:“真的,我真的可以去见他?”
圣人低眉道:“我说见得便可见得,但你要将昨夜你与逸夜所经历之事仔细讲来,莫要遗漏。”圣人声音甚是低沉,语气重又平和如静水流深,让人听不出情绪。
或是圣人的承诺感染了他,张池稍稍放松,指尖轻轻松开了一直紧捏的衣角,他低头沉思,将所记得之事缓缓道来:“昨日中午时分,我们抵达阳洛城,在一间客栈稍作休息。刚开始,就跟在以前所有客栈一样,他点了几个菜,我们就坐在大堂安静等待。”
“那后来呢?”孟易出声问道。
鹿参圣人看了孟易一眼,却是没有说话,他望向张池,示意他继续。
“但才刚过了一一会儿,他突然叫住店小二,只说给我们准备充足的干粮。等小二将干粮准备齐全,他便祭出他的龙吟剑,带我在天上飞。但在一座山谷,我们便被一个身穿满身黑色衣衫的人拦下来。”
“看来逸夜早在客栈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跟踪,所以他驭剑飞行最可能便是想将来人引开,只是未料到来人修为比他更高,竟能追的上他的行踪。”寒阳院萧岚院主皱起眉头,缓缓分析道,众人纷纷点头,想来所料与他所差不大。言及此处,他突然想到什么,语锋一转,对张池道:“逸夜可曾报出我鹿屠门的名号?”
“他曾说过自己乃是鹿屠门大弟子,但是黑衣人好像无动于衷。”
“那么既然你曾直面追踪你之人,那你可曾看清他的面目?”
张池摇摇头,语气渐小,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没有,那人全身上下皆用黑巾遮挡,仅留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圣人语气仍无波动,淡淡道:“来人既然敢对我鹿屠门弟子下手,必定做好万全准备,以掩饰身份,决不可能被一个小孩子瞧出破绽。孩子,你并无错,大可不必愧疚。”
张池低低“哦”一声,也不知圣人是否听见。
萧岚继续问道:“那后来又如何?逸夜是否便是直接与他交手?”
心中忽然闪过当时的画面,清晰的仿佛自己又回到那个瞬间,刘逸夜还在身边,挡在前面。落雨恍如瓢泼,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连绵的雨线将眼中的山谷都变得模糊朦胧,像是逯家村秋末冬初时候最大的雾,走入其中,世界都会变得如同现在这般鬼影幢幢。
纵使瞳孔都已变得光芒暗淡,耳朵突然变得格外灵敏。所有雨中的声音,或低沉、或惊异、或气愤、或坚定,全都在这一刻萦绕上心间,谁都不能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