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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节

[酒徒]隋乱-第4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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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也比双方拼个你死我活要好。
但这些理由,在谢映登眼里几乎全是借口。长城之战固然会让博陵军实力大损,但李旭个人的声望却如日中天。凭着守土之功和杨广的御赐金刀,日后难道还愁无人来投么?即便别人不来,瓦岗黎阳军肯定也会前来。届时,凭着徐茂功之谋,秦叔宝、罗士信之勇,天下英雄有谁能挡?
此外,争天下又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博陵军不主动向李渊挑战,难道李渊在天下未定之前,能拉下脸来从女婿手里抢地盘么?即便河东李家脸皮再厚,其麾下将士难道不珍惜半分曾经与博陵并肩抗敌的情谊?天下百姓难道不会唾骂河东李家卸磨杀驴?凭着六郡新政打下的根基,有个三年时间,博陵军的羽翼一样会丰满。待它一飞冲天之时,区区李渊又能奈何?
况且李家新政完全是为了解决燃眉之急,不得已而为之。熬过难关之后,是否会坚持下去还很难说。而骨托鲁退去后,威信尽失,草原上那些受了他的骗的部族肯定要趁机起来夺权,自家窝里不稳定的情况下,狼骑想卷土重来,谈何容易?
千思万想,谢映登无法理解李旭的选择。他知道以师兄的性子,这么大决定不会不征询部属的意见。但只要自己能转弯抹角地劝服时德方、崔潜、赵子铭等人,未必不能让师兄改变初衷。
“将军亲口对你说,他准备追杀骨托鲁到塞外?”听完谢映登的话,时德方吃了一惊,急匆匆地追问道。
“只是顺口一说,想必是一时兴起之言。但以师兄的性格,我怕今后他难保会以此为选择!”谢映登沉吟了一下,犹豫着点头。“如果师兄如此决定,我又怎能把对李密失了望的瓦岗弟兄引荐到博陵军中来。师兄他不在乎做蛮夷之君,瓦岗弟兄们却未必受得了塞外的苦寒天气!”
按照常理,师兄弟之间的私下交谈,他不该这么早就透漏给时德方。但既然决定了将来要尽量把瓦岗群雄引到李旭麾下,谢映登就不得不玩一些小手段。他得为瓦岗群雄谋个好出路。此外,以他的角度看来,自家师兄只是最初一步迈不开而已,只要大伙背后推他一把,迈开第一步后,前路便是海阔天空。
“谢将军是说,瓦岗群雄准备另投新主?”时德方的眼神顿时一亮,迟疑着问。他无法相信谢映登所言为真,虽然对方曾经一再给出暗示。博陵军最大的弱项便是人才匮乏,而瓦岗群英虽然曾经屡屡败于博陵军之手,其中个别人的才能和武艺,却是博陵军上下人人佩服的。
“不是另投他主。而是李密已经将大伙带入了绝境。”谢映登见对方话语里露出了希望,索性实话实说。“瓦岗军声势依然在。但早已不是当年的瓦岗。大伙此刻留恋不去,无非是念着昔日之香火情分,犹豫观望而已。如果李法主屡战屡胜还好,他若是再像当年输给大将军那样输上一次,瓦岗军也就不存在了!”
“如果瓦岗群雄能来。我博陵实力又比谁人差?”时德方连连拍案,“大将军可知道此事?谢将军没跟大将军明说么?”
“没明说,但师兄应该能听出来!”谢映登突然有些懊悔,沮丧地回答。他猛然意识到眼下李旭虽然身居高位,却没经历过一天豪门生活。因此说话做事依旧带着昔日的直白与爽利。与这样的人交流,采用豪门之间那种表面上平平淡淡,一切都在桌子底下交易的方式显然是失策。坦诚地告诉他,瓦岗中很多将领认定了他是英雄,准备追随他建立功业才是正途。
时德方先是点头,然后连连摇头,“将军应该能听出来。但将军的心结应该不在这儿。敢问谢将军一句,关于问鼎逐鹿之事,我家大将军还说过什么?可有与众不同之语?”
“你家大将军说得话,听起来一句比一句让人生气!”提起李旭之言,谢映登郁闷得只想找人打上一架。见过固执的,却没见过李旭这么固执的。如果真的像时德方所言,他明知道瓦岗群雄对其翘首以盼,还犹豫自己实力不足干什么?不是谢映登自夸,如果这几年瓦岗群雄不是跟着李密,而是跟着一位能力气度都名副其实的雄主,天下大势早就定了,又怎会到现在还战乱不休?
“最可气的是哪一句?”时德方知道自己已经接近了问题的关键,抓住一切机会追问。
谢映登越想越气,用颤抖的声音答道:“他说,如果南下逐鹿,看不出百姓死在他的刀下,和死在突厥人刀下什么区别。也看不出来我劝他问鼎逐鹿,和别人引突厥入寇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了!”时德方用力一拍,差点把面前的小几拍散了架子。“谢将军勿恼,我家大将军的心结就在此处。当年有个姓袁的道士劝他逐鹿,他也是感慨自身为鹿,所以不愿意把自己的父母兄弟当做猎物。兵凶战危,你我眼里争的是天下,而在大将军眼里,每一个死于逐鹿过程中的百姓,恐怕都是因起个人野心而起。所以他宁愿退避,也不愿意为一人之江山,看到累累白骨!”
“就他一个人仁厚!”谢映登明知时德方分析得正确,还是十分窝火。虽然打过几年替天行道的大旗,但即便瓦岗群雄当中,大多数人也是终日想着马上取功名。说大伙视人命如草芥有些过分,但至少没把死几个无辜百姓,看得像天塌下来那样严重。
况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为了让中原早日恢复生机,死一些无辜者,也是应有的牺牲罢。百姓们要怪也应该怪自家命运不济,不该生于乱世。又怎么能怪到结束乱世者的头上?!!
“谢将军生于簪缨之家。自然猜不到我家大将军的心思!”时德方又是感慨,又是佩服,“在谢将军眼里,死得百姓都是无关之人。而在我家将军眼里,死的却都是他的父母亲朋。他和张老将军一样,以守护为武者之责,而不是单纯地想夺取功名。古语云,仁者无敌。大将军有此仁念,天下有何愁不定?”
“你先别忙着发感慨!”谢映登真想走过去,一脚将时德方踢翻在地上。自己这厢急得心里直冒火,作为李旭的臂膀,时司马居然还有空掉书包!真是什么样的主公用什么样的臣子!
时德方笑着摆手,满脸自信,“谢将军莫急。所谓对症下药。你我昔日都没猜到大将军的心思,自然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他为什么固执己见,便有办法解决问题了!”
谢映登被笑得没来由一阵心里发虚,收起怒容,低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谢将军勿怪我实话实说。我家大将军虽然与你同门。但他真正传接的,却是张老将军的衣钵。”时得方点点头,缓缓说道。
关于这一点,谢映登也非常清楚。秦叔宝到了瓦岗之后,曾经很坦白地告诉众人,如果不是杨广中途将李旭调往博陵,而是由张老将军选择继承人的话,齐郡兄弟应该追随李旭,而不是很无奈地跟着自己上瓦岗。
“张老将军生前有言,武将的职责是守护。所以他宁愿战死,也容不下你们瓦岗军这些破坏者!”时德方笑了笑,继续解释。“对于我家将军而言,他传了张老将军衣钵,就要将守护之责传承下去。所以,宁可不争天下,也要守护一方安宁。”
“争了天下,还不是守护了一国安宁。比他守护方寸之地岂不大得多?”谢映登撇撇嘴巴,悻然点评。“难道博陵六郡值得他守护,天下百姓就该遭受兵火么?简直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如果谢将军能有办法将你这句话让我家将军接受了。我家将军自然要化家为国,以改守护一隅为守护九州!”时德方冷静地点头。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能让李旭改变主意的方法。如果能让李将军把问鼎逐鹿看做守护的一种方式,李将军的心结自然就能解开,大伙的平生之志自然能得以满足。
“可将军说过,天下之鼎不止九个!”同时,他心里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时德方努力集中精神,将这个小小的犹豫压制了下去。关键时刻,他不能再做丝毫的动摇。
听完他的话,谢映登脸上没有任何惊喜。李旭如果是非常容易被劝动的人,他今日又何必拐弯抹角来走时德方的门路。“我没有办法!!他认为河东李家已经优势明显,退出才是解决之道。他还认为自己在塞外,可以约束诸胡,免得有另一个骨托鲁趁势而起。而有这样一支力量在塞外,李家子孙行事也会小心谨慎,努力不重蹈杨家覆辙!”
有狼在侧,鹿会跑得更快更主动,也就是熟悉塞外,又熟悉中原的李旭,才能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谢映登自认见识少,驳不倒李旭所言的歪理邪说。虽然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如果谢将军有办法证明,大将军的守护之道根本行不通。河东李家得了天下,只会是第二个杨家,大将军也许会幡然悔悟!”时德方见谢映登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继续循循善诱。有些手段,作为李旭的臣子,他不能也不方便使出。关键时刻,老天偏偏送了一个谢映登上门。假手谢映登这个外人做一些非常之举,过后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很难,除了向突厥称臣这件事外,李渊其他所做所为,都甚合师兄之愿。”谢映登继续摇头。身为瓦岗军曾经的哨探大总管,他曾经极其认真地关注各路诸侯的日常施政举措。李渊用人不以出身高低,对于前来投奔的绿林豪杰与世家子弟有功同赏,并且夺长安、关中支持杨家的富豪手中田产分给百姓,都是李旭所赞赏的。若想找出李渊的治政失误来,并借此说服李旭与河东翻脸,实在是非常不易。
“唐公毕竟已经年过半百了!”时德方诡秘地一笑。“而他的子侄中,能否萧规曹随,还很难说!建成世子虽然宽厚,却未必能让群臣敬服。而唐公的其他子侄,难免不出另外一个杨广!”
这句话非常不容易理解,至少站在谢映登角度,他看不出来唐公李渊的三个儿子中,谁人有成为杨广的潜质。以他所掌握的情报,李建成、李世民二人虽然不合,唐公却努力把握着兄弟二人实力的平衡。况且李世民既善于用兵,又善于用人,年纪虽轻,却绝非杨广这种庸才可比。
“据说当今陛下,也曾经英明神武过!”时德方的笑容越来越诡秘,看上去仿佛蒙着一团雾。“但当今陛下,杀兄逼父,那狠辣劲儿,也是超乎常人的。不知道谢将军可曾听说过,上次博陵军于黄河南岸兵败,并非战事不利,而是在关键时刻,被东都的兵马抄了后路!而东都兵马之所以抄博陵军后路,却是因为李渊即将造反的消息传到了监国耳朵里!”
“我知道!”这段往事给谢映登留下的印象极深。那是瓦岗军自初创以来最危险的一战,几乎所有人都被李旭打得丧失了信心。如果当年不是段达在背后给了李旭一刀,以当日之形势,也许李密的人头早就被送到了杨广的桌案前。自然,天底下也不会再有什么瓦岗军。“可那与劝说师兄有什么关系。李渊的确造了反,我若是段达,认定了他们是叔侄,也会出兵抄师兄后路!”
“可消息怎么那样巧。早不传,晚不传,偏偏最关键时刻传到了东都。按距离和常理,消息也该先到京师才对。”时德方喟然长叹,“可惜,大将军的夫人年纪青青,就断送在了黄河岸边,肚子里还怀着将军的骨肉。可惜我博陵子弟,去的时候七千,回的时候连一千七百都没剩下。可惜黄河两岸,不知道多少人为此死于非命。谁做得孽,谁捞到了好处。难道谢将军身为瓦岗哨探大总管,就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么?”
说到这,他故意将声音顿了顿,以便让哨探大总管这个职位被谢映登听得清楚。然后看似不经意的补充了一句,“在那之前不久。有人曾经到博陵劝说将军夫人,请你替将军做主与河东结盟。而夫人以将军不在为由拒绝了。黄河南岸一败之后,紧跟着是罗艺入侵。危机关头,哪怕别人送来的是一碗毒药,为了守护六郡,大将军也只能忍痛吞下了!谢总管,难道你用心去找,真的会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么?”
酒徒注:本节引用了一些读者的见解,在此深表感谢。


第七卷 逍遥游 第七章 盛世 (四 上)
送走了时德方,谢映登再也没心情入睡。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清醒得就像被窝里塞满了冰。
那是种凛冽的清醒,仿佛能看清黑暗中风的流向,却被地狱里吹出来的夜风冻得从头到脚一片冰凉。作为瓦岗军哨探大总管,谢映登也曾经对东都兵马在关键时刻抄李旭后路的行为感到十分蹊跷。但一则由于当时此事对瓦岗军只有好处,没有危害。二来当时大伙都认为是李密的确是天命所在,是老天的庇佑才导致敌人在关键时刻自毁长城。所以,他也就没有过分揣摩发生于此事幕后的玄机。
现在,遮挡在李密头上的天命光环早已散尽。在时德方的提醒下回过头重新检视河南之战,则可以清楚地看到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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