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隋乱-第2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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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今天砍倒了至少六个人;可以册勋一转;如果运气再好一些的话;有可能官升一级;从司仓参军升到行军库槽。〃他用刚刚熟悉的大隋军规精确地计算着自己的收获;虽然他的父母早就音讯皆无;家乡也早就毁于战火。但如果得知他已经踏入仕途的话;二老在天之灵也会露出笑容吧。
他的好运似乎一直在继续;特别是跟在无敌主帅身侧。冲散了一伙贼兵;砍翻了其中领军者后;李旭带领着大伙又闯入了另一支做困兽斗的喽啰兵当中。这伙流寇的人数比先前的几伙都多得多;铠甲和兵器的质量看上去也提高了不少。李旭迎住领头的一名中年汉子厮杀;身后弟兄们也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一名嘴唇上笼着层焦黄胡须的老贼冲上前和官兵拼命;被张季用弯刀挡住。此人的动作很敏捷;发觉张季的兵器比自己手中的竹矛短后;就一直与他保持丈余的距离。老贼前窜后逃;说不出的讨厌。他用削尖的竹矛在马肚子旁乱点;逼得张季的坐骑来回乱跳。〃拿命来!〃张季怒喝;俯身挥刀;将刺向马腹的竹矛砍断了小半截。〃去死!〃他又接了一句突厥语;弯刀竖劈;将竹矛从中间劈裂。〃斡;斡!〃这次他喊的是牧马人常用的词汇;胯下坐骑闻声转弯;借着战马的冲力;他用弯刀泼出一道光;扫断对手的脖颈。
〃第七个!〃张季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然后拨马去追大队。李旭已经带人奔向了下一个目标;眼前这伙喽啰兵还剩下一半;但旗帜已经倒了;几个大小头目被砍杀殆尽;再翻不起什么大浪。
喽啰兵们却不愿意放弃这个落单者;从几个方向同时扑上前。张季用弯刀拨开了一把斧子;然后刀刃贴着对手的胳膊扫过去;在敌人胸口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瞬间;那道血痕裂开;敌人惨叫着栽倒于地。另一名手持长矛的喽啰呐喊着冲来;张季用力磕打马镫;从塞外带回来的契丹良驹长嘶一声;跃出丈许。敌人的长矛走空;张季快速拨转马头;冲向他;用战马的前蹄将其踏翻;然后挥刀砍向下一名拦路者。
〃张参军;别恋战;跟上大队!〃亲兵队正罗远再度杀回来;替张季冲开一条血路。〃由弟兄们收拾这些家伙;咱们的任务是跟上李将军!〃一边与张季互相掩护着摆脱不甘心失败的敌军;他一边叮嘱;〃李将军已经杀到强盗头子面前去了。那家伙有些本事;刚刚把崔郎将打下了马!〃
〃他哪来的这么大能耐?〃张季喘了口气;本能地追问。郎将崔潜的武艺他见识过;比汾阳军中大多数弟兄都高出不止一截。强盗头子能将崔潜打下马去;身手着实不可轻视。
〃什么本事啊;张金称这贼是平素吃人肉的;占了一个狠字而已!〃罗远挥槊逼退一名〃绊脚石〃;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快点儿;别耽误功夫。咱们李将军的动作太快;去晚了就看不到他杀贼的过程了!〃
张季没有再搭腔;只是狠狠夹了夹马腹。强盗头子的名字他很熟;熟到听在耳朵里心脏就开始发颤。但他不认为那是自己熟悉的身影。〃此人的儿子我不认识。〃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同时恨不得自己肩头生出翅膀。
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靠吃人肉维持起来的勇气抵挡不住坚苦的训练和娴熟的配合。骑兵们经历了一番苦战后;将被分隔开的敌军逐个击破。随着一些悍匪的战死;流寇们开始大面积的逃亡。他们不再管自己的同伴死活;也不再怕被大当家抓回去剥皮剜心。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他们不得不选择逃避。
张金称披头散发;犹如一个发了疯的魔鬼。他的胸前裂开了道尺许长的刀口;亏得身上的铠甲足够结实;才侥幸逃过一劫。正是凭着这道〃突突〃向外冒血的伤口;他将郎将崔潜砍成重伤。随后;又将三名前来援救崔潜的官军将领阵斩于马下。
几个崔家的私兵奋不顾身地扑上;阻住张金称向崔潜身上踏落的马蹄。张金称麾下的喽啰也发出一声呐喊;直扑崔潜。敌我双方围着崔潜的身体胶着成一团;不断有人中刀倒地。私兵们几度将昏迷不醒的崔潜背上肩膀;转瞬之后便被疯狂的喽啰们拦了下来。喽啰兵们用长槊、铁矛冲着崔潜乱捅;又纷纷被私兵们架住。双方谁都不肯放弃;惨叫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吕钦拍马杀到;横刀直扫张金称。张金称发出一声怒吼;让开刀锋;反手劈向吕钦的肩膀。吕钦急忙倒转刀背;架住张金称必中一击。〃当啷啷啷啷!〃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令人牙酸。正当吕钦试图将对手的兵刃推开的刹那;张金称猛然一抬腿;靴子尖正中吕钦胯下坐骑的脖颈。
可怜的坐骑长嘶一声;窜起了老高;将吕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无耻!〃官兵们破口大骂;他们都看见了张金称靴子尖上的血迹。这个称雄一方的强盗头子居然像小流氓一样将靴子上嵌了把短匕首;随时都可以当作兵器来暗算他人。
〃老子乐意!〃张金称以怒吼声相应。提马去踩吕钦。崔家的私兵不忍看到吕将军为救家主而死;不要命地扑上前保护。张金称哈哈大笑;向旁边一带马头;再度扑向崔潜。两名争夺崔潜的士兵措手不及;被他相继砍翻。保护崔潜的人群登时出现了一个缺口;张金称身边的喽啰发出一阵狼嚎般的欢呼;挥槊捅下。
眼看着郎将崔潜就要大难当头;斜刺里突然飞来两支羽箭;将冲到崔潜身边的两名喽啰同时射倒。紧跟着;第三支羽箭穿过人群;直奔张金称梗嗓。老贼头吓得赶紧侧身闪避;羽箭带着风;从他的耳边擦了过去。没等他坐直身体;一匹黑色的战马从外围飞跃进人群;刀光直扑他的头顶。
〃铛!〃千钧一发之际;张金称凭借本能挡住了对方的致命一击。一阵酸麻的感觉立刻从手肘传遍半个身子;他闷哼一声;将涌到嗓子眼里的血硬吞了下去。然后翻腕横推;根本不理睬对方横扫过来的第二招。
以命博命;老子活够了;拉上你一起死。凭着这一手狠招;张金称不知道击败了多少对手。但这次他彻底失败了;对方轻轻一拧身;便将他的反击避开。手中的黑色长刀略做停顿;然后又乌龙般继续向他的胸口扫将过来。
我命休矣!刹那间;张金称心里充满了绝望。对手的本领高出他太多了;他根本没有与人家拼命的机会。平生所做过的事情立刻纷涌而来;直冲他的心窝。〃这样死;也算值了!〃他苦笑了一下;准备迎接最后的伤痛。
除了先前的刀伤外;期待中的痛苦却没有传来。敌将在最后关头突然偏开了刀锋;将张金称肩膀上的护甲砍得四下翻飞;却没有伤及他的分毫。
天地间突然变得极为宁静;敌我双方所有人都楞住了;包括张金称自己。对手居然放过了他;甚至不惜因此而受伤。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此人用刀锋逼住张金称的脖颈;〃你;怎么会是你。你杀了九叔;你为什么?〃
很少人能听懂李旭的话;但所有人能听出这里边所蕴涵的愤怒和悲苦。〃李将军和贼头是旧相识!〃已经目睹过无数怪事的亲兵们震惊地想。〃大当家认识敌将!〃被骑兵们团团围住了大小喽啰目瞪口呆。
眼前的情景太诡异了;诡异到敌我双方忘记了继续厮杀。几名喜出望外的侍卫全力冲上;从敌人眼皮底下抱起了崔潜和吕钦。而刚才还对二人势在必得的喽啰们则眼睁睁地看着敌将被救走;居然丝毫不想出手阻拦。自家首领就在对方刀下;敌将只要挥挥手;就可以结束这场战斗。但敌将居然没有做任何动作;他的刀在颤抖着;黑色的血从嘴角缓缓淌出。
〃要杀便杀。九哥是我杀的;你给他报仇便是!〃张金称快速恢复了心智;仰着头喊道。〃老子不并了他;他也会并了老子。先一步后一步而已;没什么差别!〃
〃你撒谎!〃李旭气得两眼冒火;挥刀劈了下去。〃九叔不会;九叔不是那样的人!〃他听见自己的心在呐喊。但张三当初明明曾经为了救孙九不惜千里奔波;他们二人是过命的交情。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什么?
〃铛!〃一声金铁交鸣将敌我所有人的神智拉回战场。众人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居然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然后;双方所有人再度扑上。官兵们扑向那名架住李旭兵器的败类;喽啰们则不顾一切扑向李旭。
〃是你!〃一片混乱中;张金称呆呆地瞪圆了双眼。他看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满脸悲苦。〃快走!走啊!〃张季声嘶力竭地喊;张开双臂;用脊背护住张金称;用血肉之躯挡住身后的所有横刀和长槊。
〃别伤了他!〃〃别伤张参军!〃李旭和命令和罗远惊呼同时传来;传入将士们的耳朵。有人收招不及;刀锋在张季的身上拖出长长的血迹。有人则茫然地举起的长槊;不知到底该刺向何方。更多的人将怒火发泄在了大小喽啰们身上;刀矛齐下;将他们挨个戳翻;统统剁成肉泥。
〃大帅;放我爹一条生路!〃浑身是伤的张季在自己父亲面前转过身;滚鞍下马。不待李旭答应;他反手一刀;捅穿了自己小腹。
〃小麂子!〃
〃参军大人!〃
〃张参军!〃
惊诧地喊声交叠而起;带着错愕;带着惋惜;带着悲愤。刚才还恨不得将张季一刀劈翻的将士们没想到他居然会走到这一步;再次停止了对敌人的追杀;楞在当场。
〃大将军;我爹不是坏人!〃张季双手按住地面;支撑着自己不立刻倒下。转过头;他冲着自己的父亲喊道:〃走啊!走啊!〃;泪如泉涌。
他想过自己赚了钱后如何让父亲舒舒服服地过下半生。想过自己升了官后如何让自己的父亲在官差面前扬眉吐气。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不惜在塞外眠沙卧雪。为了达成这个梦想;他不惜放弃商号掌柜身份;到李旭麾下当一名管理库房的小吏。而现在;所有的梦想都没有意义了。他又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曾经的唯唯诺诺的行商;现在名满天下的恶贼。
〃我爹不是坏人!〃他喃喃地告诉自己;手一软;整个人滚落尘埃。
第六卷 广陵散 第一章 雷霆 (三 上)
大业十二年春;博陵侯李旭败贼帅张金称于南宫;斩首万三千级。贼众溃;金称止得身免。博陵、信都、赵郡、恒山四地乃安。
这是一场令大隋朝野振奋的胜利;自从开春以来;各地的流寇攻陷郡城的噩耗一个接着一个;唯独在河北;窦建德和张金称而贼先后被官军击溃。但是大隋皇帝陛下好像并不为此而感到特别高兴;捷报送到东都的时候;他正和秘书省的大学士们在河上饮酒。接过太监送来的千里加急文书;只是粗粗地扫了一眼;便将其丢在了身边的竹篮内。
这么明显的动作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不到傍晚;汾阳军大总管李旭失势的消息便传到了宫墙外。〃陛下最近好像不太待见那个野小子!〃有人故作高深地向同伴透漏。结果;他收获的只是一连串的鄙夷。〃什么眼光啊你。那小子侍宠而骄;陛下自从过了太原后就看出他的本质了。要不;原本说将以宫室之女妻之的话怎么没见陛下再提?依我看那;那小子的好运也该到头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天下好处都被他一个人捞绝了!〃
〃倒也是!〃后知后觉者满脸惭愧;下定决心将功补过;〃要不;大伙明天联名上个折子;参这小子骄横跋扈;目无尊长?〃
〃这事儿;咱们等等再说。两位裴大人和虞大人都没动静呢。咱们何苦出面得罪这个人!〃有老成持重者皱紧眉头建议。
两位裴大人是诸文臣的首领;特别是御史大夫裴蕴;消息灵通;又擅长揣摩圣意;言官们皆惟其马首是瞻。如果李旭真要失了宠;裴蕴大人肯定会号召大伙群起而攻之。但这次裴大人的表现却令很多想看热闹者失望;此人非但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并且接连弹劾了几名向河北输送粮草不利的户部官员;攻击他们尸位素餐;耽误平定叛乱的大好时机。
裴蕴大人的行为令人看不懂;裴矩大人的行为更让人如雾里看花。当兵部尚书赵孝才登门请教是否还继续兑现陛下在河东时的承诺;以一府兵马的标准给汾阳军下拨铠甲器械的时候;老家伙手胡须沉吟半晌;只回答了一句;〃不可尽拨;亦不可不拨!〃然后任赵孝才再怎么着着急;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不可不拨;是因为陛下的许诺乃金口玉言;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过的话;他不能自己再吞回去。不可尽拨;恐怕是因为裴大人也猜不透陛下跟李将军是一时误会呢;还是君臣之恩已断。〃赵孝才身边也不乏高人;将裴矩的暗示颠倒过来;分析得头头是道。〃至于到底送多少;大人您细水长流吧。反正陛下也没设定时限;你三个月把器械拨完;还是五年拨完;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赵孝才胆小怕事;只好按照幕僚的分析去做。念着当年李旭的救命之恩;他在军械发出的同时;顺路让自己的心腹带了一封信给对方。李旭接到信后;非常宽厚地对赵孝才的苦衷表示了理解。他重赏了送信人;并且将一对缴获来的珊瑚树托人运到赵孝才府上。赵尚书见李旭如此知道好歹;下一次拨付物资时;就偷偷地将运送量加大了一半。主管兵部事务的裴矩得知了这个情况后;摇了摇头;一笑了之。
〃姓李的小子很会做事!〃这是几位当朝重臣对旭子的一致评价。自从汾阳军到了博陵后;他们就很少收到博陵周边的几个郡县的告急文书。并且;地方上的几个大姓;崔、郑、李、张好像和新来的六郡抚慰大使相处得都很愉快。据几家的子侄说;赵郡李家已经和上谷李家叙上了同宗;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