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风月-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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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地方?”孟觉晓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会想拽着自己上青楼喝花酒吧?
“孟兄不必多虑,此处不远,就在坡下草庐处。”说着赵正遥遥一指,不过三十步之外,只见师母正扭着腰往那里去的背影,在小路上摇曳。
第五十七章中招
三位同学面露期待之色,孟觉晓心道初来乍到,要团结同志哈。团结同志的方式之一,就是加入到同志们中间去不是?想了想,孟觉晓没注意到这三人的目光躲躲闪闪的,见左右无事便点头道:“好!”
三人顿时露出喜色,前面领路出了书院,顺着小路往后面的坡下走去。因为没多远,四人一会便到了,只见那院子前挂了个匾额道“临江别院”。孟觉晓想来这是书院的分号,也没太在意。
见三位同学面露紧张之色,孟觉晓心里正奇怪时。竹篱笆的院子里,之前那童子林晓彤正在朝孟觉晓招手。孟觉晓虽然觉得这孩子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异样,但是小孩子能有啥坏心眼?如是想着,孟觉晓率先迈步进了院子。
那林晓彤嗖的一下冲上到门外,不等孟觉晓反应过来便带上院子门,然后扯开嗓子喊:“抓淫贼了!”
我靠!不是吧!淫贼这个称呼也太响亮了!孟觉晓心道着了人的道了,因为看见之前三位同学,飞也似的逃回了书院。
“轻信他人的下场就是杯具啊!还是大号的!”叹息一声,孟觉晓倒也不慌,反正横竖都这样了,逃是来不及了。
呼啦一下,主楼上突然探出几十个脑袋来,无一例外的都是美女,只是有大小之别。一个一个激动地喊道:“淫贼在哪里?”
孟觉晓咳嗽一声,正了正衣裳,朝楼上拱手笑道:“宣城孟觉晓,临江书院新来的学生。初来乍到,特来给各位姐姐妹妹问好,顺便问一声大家都喜欢吃点啥,在好备下一些零食,午后给姐妹们奉上一份见面礼。”
孟觉晓急中生智,脑筋一转一套话出来了。女孩子没有不喜欢吃零食的,这招肯定管用。
“怎么是你?”师娘从里头出来,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腰间的荷包。还道是孟觉晓晓得学费交多了,上门来要换的。
“孟觉晓见过师娘,适才听诸位同学道,新来的学生都得到别院来献上一份见面礼。学生虽不富裕,一点零食还是拿的出手的。”
“有心了!”师娘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同盛开的玫瑰一般,说不出是妩媚。孟觉晓一时看的呆了也看清楚了,心道这师娘怎么看着只有十**岁少女模样?
师娘红玉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场面,轻轻的哼了一声,走到院子跟前,伸手使劲一推,吧嗒一声院门开了。这才回头往门边一站,嘲讽的笑着看过来。孟觉晓心道被人看穿了,连连拱手道:“失礼失礼!告辞告辞!”说着逃窜出门,出来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告诉那小猢狲,竹笋炒肉一顿,让他自己来领。”师娘的娇笑声在后面响起,孟觉晓不禁脚下加速,走的更快了。刚逃回书院,就见那蒙先豪站在院子门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着他。
“先生好!”孟觉晓赶紧上前见礼,蒙先豪点点头道:“跟我来。”
跟着蒙先豪到了书房,只见那书房里到处都是书。三四个书架都摆满了不说,还有十几个书箱,有两个开着盖子里,里头也全是书。
“你既是新科案首,想来儒家经典必能熟。我来问你,自觉最熟悉的是那一本经典?”蒙先豪问道,孟觉晓偷偷的观察他的脸色,见他面带不屑,心道此人有大学问,这是要煞一煞自己的傲气也未可知。
“学生粗通《论语》,别的不敢说熟。”孟觉晓找了个最有把握的出来,心道不能叫先生看扁了,日后不好抬头。
“《论语》?粗通?”蒙先豪冷笑两声,随手拿起桌子上一本书来,正是《论语》。随意的翻开一页,蒙先豪道:“就是它了!你且听好,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此句何解?”
这句话古来被视为正解的解释大致意思如下,颜渊死,其父颜路请孔子卖掉车给颜渊做椁。孔子回答:有才无才,都是儿子。我的儿子鲤死了,就有棺无椁。我不卖车给他做椁后步行,是因为我做过大夫,不可以步行。因为做过大夫后出门步行,不符合周礼。
这是公认的正解,但是孟觉晓想到的是另外一个说法。一个出自明朝李汝珍笔下的颇有意思的解释。所以孟觉晓微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提出这个解释的观点?
孟觉晓这一犹豫,蒙先豪看在眼里,面露微微诧异之色。原本以为孟觉晓既然提出粗通《论语》,想必这么简单的话不会不知道正解。
蒙先豪并非为难孟觉晓,而是听周致玄把这孩子都夸到天上了,担心他心存傲气,借此打算看看这孩子的心性。如果孟觉晓在回答前露出谨慎的态度,想好以后再回答,而不是张口就来,蒙先豪接下来的话便不需要说了,如果这张口就来,蒙先豪还有后招。现在孟觉晓居然表现出来的是犹豫姿态,这让蒙先豪有点纳闷了。
这段文字难道还有别的意思么?我怎么没看出来?蒙先豪下意识的又看看书上的文字,丝毫新的发现都没有。蒙先豪想到孟觉晓院试的那篇文章,想到那令天下书了都会感到自豪的“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心里不禁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孩子是否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蒙先豪昔日在翰林院的处境与周致玄相似,两人都是才高之士,惺惺相惜之余成了好朋友。但两人之间做到了真正的“和而不同”,经常为了一些见解上的分歧争的是面红耳赤。为此,周致玄曾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作韩愈和柳宗元一般。
“怎么?”蒙先豪脸上的冷笑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的矜持。
孟觉晓想了想拱手道:“好叫先生知晓,纵观《论语》,唯有此处学生有不明之处。今日正好请先生为学生解惑。”
蒙先豪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是这样。下意识的又看了看书,希望能看出点别的来,可惜他还是没看明白,这段话还能做何解释。
“你且道来!有何不明之处?”蒙先豪只能是等着孟觉晓出招。
孟觉晓拱手道:“此句之意,古今各家注解大致相似,学生不缀复述。然每每于此处,学生另有管见于心,查遍古今注释而不得解。学生向于此书前后大旨细细参详,以为颜路若因贫而不能买椁,为何单求夫子卖车?难道圣人家中,除车之外,无有它物可充椁资?既是相求他人,如何好指明相求之人出卖何物,此处不合常理也。及至夫子所言,鲤死也是有棺无椁,我不肯徒行,以为之椁。如照上文注解,又是卖车卖椁之意。何以当日鲤死之时,夫子注意要卖的在此一车?颜回死,颜路何以在意要卖的还在此一车?颜路既能制棺,岂难制椁?且下章又有门人厚葬一说,何不以厚葬之财买椁?而硬求孔子卖车?这是何意?”
说到这里,孟觉晓停了下来。拿眼睛真诚的看着蒙先豪。
蒙先豪嗯的一声,伸手去摸下巴上的胡子却一根毛都没摸到。孟觉晓在才注意到,那下巴上光溜溜的连常见的胡子茬都没有,想来是拔胡子的后果。
“此处,你以为该做何解?”蒙先豪一时半会也拿不出答案,这地方千百年来,还真没什么人注意到。李汝珍注意到了,并且在《镜花缘》中提了出来。但是最后也没有给个定论,可见也只是心存疑虑,而未敢决断。
“颜回死,子曰:噫,天丧矣!天丧矣!可见圣人情之深切,何以熙此一车?学生管见,以为此处可否做如此解释,颜路所求者非子之车也,乃求以车之木制椁。学生历考典籍,不得其说,引以为恨至今。望先生教我!”
说到这,孟觉晓总算是停下了。蒙先豪面露难色,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是正解?
之前是孟觉晓中了同学的招,这会是蒙先豪不小心,反中了孟觉晓的招。
第五十八章游侠儿
孟觉晓很想看看,这个周致玄口中干过翰林院编修的大才,究竟会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但见蒙先豪久久沉思不语,表情凝重但并不觉得不正常,也没觉得他有什么被难住后生气的前兆。
“此处,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这是蒙先豪沉思许久之后面色坦然给出的答案,孟觉晓听顿觉如高山在前,肃然起敬。人这一辈子,最常说的就是三个字“不知道”,但是有时候最难说出口的,也还是这三个字“不知道。”
面对自己的学生啊!蒙先豪面不改色的说出了“不知道”三个字,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看懂了眼前的这位大儒。或许只有真正做学问的人,或许只有蒙先豪这样的,才能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三个字吧?
“好一个粗通《论语》,能于此不显眼处有此见解,可见你读书之仔细。”蒙先豪突然笑了起来,面露得意道:“周兄当真是送了某一份大礼,哈哈哈!”
“先生过奖了!学生此刻明白周先生送我来此处读书的意思了。”孟觉晓在盛赞之前,不敢倨傲,反而恭敬的回答了这么一句。
蒙先豪听了不禁好奇笑问:“何解?”
孟觉晓恭敬的答道:“周先生让学生追随先生,不但是要做学问,还要学先生的为人。”
这句话让蒙先豪沉默了,低着有慢慢的走回到书桌之前,无意识的摆弄着一本:“当年某托病还乡之时,周兄曾力劝某留下,某还笑他迷恋权势。嘿嘿,今天看来,倒是某没能看懂周兄的一片苦心。”
说着蒙先豪突然笑道:“如果将来你做了官,时奉朝中权臣当道,你会如何应对?”
孟觉晓稍微想了想,毫无保留的说出心里话道:“学生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留着有用之身等待一个机会。”
“圣上圣明,你待如何?圣上昏聩,你又待如何?”蒙先豪连续追问,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孟觉晓站在蒙先豪的面前,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坦荡感,有一种说真话的愉快。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作答。
“圣上生命,在外则照拂一番黎民,在内则竭力做好分内的事情,君有误则进言谏之。”说到这,孟觉晓沉思了一番,好久才低声叹息道:“如圣上昏聩,在外则竭力归内,在内则以诱导为主,投圣上所好,待权柄在握再言其他。”
这个答案让蒙先豪听的是目瞪口呆,这个答案与他的人生理念相去甚远。蒙先豪是一个不会轻易否定他人的人,不敢认同却又隐隐觉得孟觉晓这番话是有道理的。还乡教书这两年,蒙先豪曾彻底的反省过自己在朝中的得失。离开了,确实能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看不见,并不等于不存在。离开,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或许周致玄说的才是对的,“留下,就有希望。离开,则是逃避。”
蒙先豪久久不语,末了无力的转身一手按住书桌上,一手轻轻挥了挥示意孟觉晓离开。孟觉晓不知道一番谈话最后是这个结局,蒙先豪背对着他,却依旧恭敬的拱手道:“学生告退!”
出了书房,孟觉晓往回走,一路上仔细的想自己说的话,觉没有任何一句是假话,孟觉晓便也坦然了。对待蒙先豪这样的人,跟他说假话会觉得亏心的。
从书院到住所,不过两里地。走回去慢一点也就是十分钟以内的事情。一路之上要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行至一处酒楼前,突然一阵喧哗,酒楼里一个人从二楼上摔了下来,正落在孟觉晓的面前。
孟觉晓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一步,这时又见楼生跃出一名汉子,身形矫健,五米左右的二楼上跳下来,竟然毫无异常,稳稳的站定于酒楼之前。
此人身材与庄小六相仿,按照现在的说法在一米七出头,站在酒楼门口那汉子抬手一指酒楼大门对着里头喊道:“贼厮鸟,莫道你们人多小爷怕了,楼上展不开手脚,带了卵子的便下来与小爷厮打。”
仔细看看这汉子,但见他头散乱,嘴角淤青,面色狼狈却气势不减。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汉子声音洪亮的又骂道:“秃头三,怎么在里头做起了缩头乌龟?小爷在此等你,怎么怕了小爷么?怕了便给小爷滚出这条街,日后莫叫小爷撞上,撞见一回打一回。”
酒楼内有一沙哑的声音响起道:“兄弟们抄家伙,废了方浪那厮。”
话音刚落,楼里冲出来七八个泼皮,人人手里不是棍棒便是板凳,拖在最后的手拎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