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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隐形官阶-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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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明春叫来冯司二,把朱茂进的意见说了,并且掏出了当天领到的六百元工资,说多一些另备点礼品。

    冯司二眨巴眨巴眼睛说:“这事儿也算公事儿,我看就从大账上出了吧。”

    项明春说:“从大账上出怎么行?没有单据,不好下账。再说,毕竟是我们两个去联络私人感情的,用公款不合适。”

    冯司二知道项明春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世人皆醉,唯我独醒。自己是个二把手,没有办法和他分辩,就说自己也拿出六百元,办完事后,多退少补。当时收下项明春的钱,做准备去了。

    当天夜里,项明春脑子里乱糟糟的,为这一段时间全乡的初中合并一事儿操心。近几年来,乡里的五所初中,除了黄公庙街的第一初中生源没有问题外,其余四所良莠不齐,主要是师资不配套,办得不死不活的。有钱的人家可以把孩子送到县里和乡里的重点初中或者私立初中读书,贫困的人家只好把孩子临时塞在附近的学校里,学不了什么东西,等个子略略长成了,让孩子外出打工。多年来,人们对这种教育落后的现象很有抱怨情绪。

    周志茹分管教育以来,在项明春的启发下,指示教育局认真调查研究这一问题,结论是不言而喻的。前些年,国家教育部门的决策者们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说教育是一种产业。师范教育当然是赔钱的,于是,把中等师范学校统统砍掉了,重点办本科、专科大学,并且也不以师资培养为重点。倒是要求小学教师达到大专水平,初级中学教师达到本科水平。这种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但无疑是拔苗助长。师范教育是一个民族的教育母鸡,母鸡杀掉了,子鸡也长不好。再说,中国人的“学而优则仕”观念根深蒂固,上学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年青一代随着整个社会从农业向工业化转型,无不想考入大学,改变命运。所以,真正的大专、本科以上的学生,宁可当“京漂儿一族”,也不愿回到穷乡僻壤里来当小学、初中教师。况且,县里的财政紧张,进人指标多用于行政单位或者兼有行政职能的事业单位,多年来,从来没有增加过教师指标。民营学校异军突起,纷纷在县城里办起了小学、初中和高级中学,他们真的当成产业办,以营利为目的,采用不正当竞争的手段,不断扩大招生规模,并且以高薪利诱,拉走了乡里的大批优秀教师。教师队伍中,该退的退了,能飞的飞了,严重出现断层。所以,高层决策人的理念多年来并不能变为现实。

    项明春下乡任职后,首先碰到的就是这个乡镇工作回避不了的问题。他发现这一情况后,多次愤愤地想,这种不从实际出发,不考虑下情,没有科学依据的盲目决策,简直是对民族的犯罪!于是,多次建议周志茹认真研究这一课题,找出解决教育不公平问题的办法。最后,县委、政府根据周志茹和教育局的建议,同意了撤并部分初中的意见,集中优势师资,把初中办好。

    这项决策具体操作起来,确实具有难度。人都是活的,当然会产生不少的活思想。比如,虽然强调规划布局合理,但校舍只能利用原有的校舍,要想彻底合理是根本不可能的。有的村不愿让本地的学校被砍掉,因为他们投入资金建设自己村的初中时,欠了一屁股债,一旦合并走了,这沉重的债务负担自然会落到他们头上。于是,千方百计阻挠工作进展。再如,合并将撤掉一部分初中领导,这些校长、副校长和教导主任,虽然算不得什么官员,却同官场一样,同样具有能升不能降的特点。所以,还没有开始调整,就开始争斗不已。乡教育办公室没有办法解决这一问题,就把矛盾上交给了乡党委。

    临睡前,项明春接到了老朋友赵哲的电话,深感意外。多年没有同赵哲联系了,没有想到他会辗转把电话打进来。赵哲抱怨他当上地方“诸侯”了,忘了老朋友。

    项明春说:“怎么会忘记?是你这大款把我忘记了。”

    赵哲单刀直入说:“明春老弟,我今天不跟你叙旧情,也不问你现在的工作情况。至于我这里有什么进展,等你来南方时我们再细说。我要托你办一件事情,就是我的表妹武玉莲的职务问题。你这次整顿初中,他们那个老校长年龄到了,应该切下来。我表妹在这所学校里,已经当了多年的副校长,你要考虑让她接下来。我表妹很有能力,很敬业,要不我不会出面说这个情,相信你一定能够办好这件事的。明天,让妹夫和表妹他们两个人去见你,你接待一下他们。”

    赵哲这个人财大气粗,颐指气使惯了,又与项明春是深交,说话成分中没有商量的余地。项明春心里想,大汉奸汪精卫“曲线救国”的谬理,竟然到现在还有人沿用,放着近路不走,绕道深圳托人讨要职位。

    项明春曾经与第一初中的这个女副校长见过几次面,感到她确实是一个精明能干的职业女性,给她一个校长完全能够干得下来。原来考虑让第二初中的校长过来接任校长,有了这一指令,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又知道这个武玉莲的丈夫是在街上做生意的,他们家里比较有钱,明天到来肯定要有所表示,就急忙谢绝了来访,对赵哲说:“我考虑就是了,都是自己人,千万不要让他们来了。要是按你的意图安排了,反而让社会上抓着个‘跑官’的把柄。”

    赵哲说:“你说得有道理,我理解。只要你能够让她一步到位,友情可以后补,我不让他们去就是了。”

    接完电话,已经是深夜了,项明春的困意上来,马马虎虎地拱进了被窝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混混沌沌地就又坐在了办公桌前,忽然看到赵哲还是那个西装革履的老样子,后边跟了个既像是邬庆云,又像齐蓁蓁的漂亮女人,走了进来,飘忽之间,赵哲笑着说,你这里不是缺少初中教师吗?我给你输送志愿者来了。你们这里开不了多少工资,她的薪水由我负……

    赵哲的“担”字还没有说出口,只听闷雷一样一声钝响,把项明春惊醒了。项明春想,怎么到后半夜了,还有如此大的响声?本来想起来看个究竟,又想到若有问题,肯定会有人来报告的,就留恋那个怪梦,想重新做上一遍儿,不知不觉再次进入了梦乡。二大约凌晨三点钟,敲门声再一次把项明春唤醒。项明春正在回味有没有做梦,却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梦不要紧,身子却必须疲倦地起来,就边穿衣服边问敲门人:“什么事儿?”

    外边的党政办乔主任急促地说:“项书记,你赶快起来,出大事了!”

    项明春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到八成是那个搅乱第一次梦境的响声出了问题。急忙穿好衣服,脸都顾不上擦一把,到了机关院子里。冯司二和其他副书记、副乡长也都相继起来了,拾着听了派出所所长的汇报。

    原来,真的是那一声轰响出的事儿。距离乡政府没有多远,就在另一条新开辟的街上,一座门面房的二楼顶层的西南角发生了爆炸,楼顶被炸出一个大洞,爆炸的声浪和炸裂的建筑材料超自由落体运动砸了下去,下面熟睡的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全部毙命。

    项明春一听死了三条人命,惊了一身冷汗,急忙问派出所长向上汇报没有?派出所长说,已经报到了县局,县公安局的领导和侦破人员正在火速朝这里赶。项明春知道这是一桩恶性刑事案件,自然由政法部门负责侦破。但一个乡镇死了三条人命,必须及时上报党政信息部门,于是交代党政办主任按照派出所长说的情况,赶紧整理出一条信息,同时上报县委、政府两办。然后和周围的一群人一道,直奔现场查看。

    这座楼前,已经挤满了街上听到响声起来的群众,纷纷小声议论,却没有人哭泣,因为这一家人统统报销了,没有连心人。楼主显然是从村里挪来乡里做生意的,这几年有了积蓄,盖起了乡里规划的门面房,亲属都在村子里,这里没有嫡亲的人。所以,出了事后,没有人大声哭泣、号叫,也没有人主动地到他老家报信儿。

    项明春他们赶到那个出事的地方,分开众人,走了进去。派出所的干警们已经把房门打开,为了保护现场,有两个干警在门口坚守着,不让群众拥进去。

    项明春打量了一下,这座楼是这条街的偏北头的一个二层小楼,楼下是门面,可以做生意,楼上是卧室和生活区。发生爆炸的地方,是在二楼顶层的女儿墙里边。上了二楼,幸好没有震坏电路,各个房间的灯全部开亮了,所有陈设没有遭到破坏。在那间卧室的灯光照耀下,三具尸体都被压在碎水泥块下边。大人的胸部被碎石砸伤,当场死亡。女人的头发蓬乱,看不清面孔,男人大张两眼,脸上有几道残存的血道子,作出一副恐怖的表情。一块碎石正中小孩子的头部,脑袋被砸得变形。一家三口人的失血并不多,屋里没有太大的血腥味儿。

    派出所长一边领项明春和冯司二以及其他相关的人员查看,一边对项明春断断续续地说明他们初步了解到的情况。原来死者中的男人叫赵九儿,来自黄公庙乡的梁洼村,他老婆叫武玉莲,是乡初中的副校长,一个女儿在省城上大学,这个三岁的小儿子,还没有上幼儿园。

    听到“武玉莲”这个名字,项明春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真是太巧了,也许赵哲向他说情的那一刻,武玉莲正做着当上校长的美梦,却不知道大祸临头了。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安排这个女副校长,阎王爷就已经安排她前去报到了。一家四口,只剩下一个女孩儿,这日子今后可怎么过?不由得暗自叹息,怜悯之情溢于言表,不禁落下了泪。心里骂道,这罪犯太他妈的凶残歹毒了,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值得连杀人家一家三口?

    派出所长请示说,项书记,你有什么指示?项明春说,我能有什么指示?三条人命,轮不到我指示了。破案是你们公安部门的分内事儿,我不便干涉。我的要求是,你们要保护好现场,尽量多了解一些线索,好给上级破案人员提供方便。只有尽快破案,才是对死者的最好交代。我和冯乡长得考虑怎么才能尽快地通知死者家属,特别是怎么对一个上大学的女孩子开口说这个凶信儿,然后是帮助死者的亲属料理好后事。

    紧接着,警车呼啸,风驰电掣,公安局的局长、副局长和刑警大队的人马火速赶来。在这座楼的门外,干警们迅速地扯起一道起防护作用的警戒线,很快进入情况。侦破的技术人员“啪啪”不停地拍照,法医认真翻检着尸体,其余人员一丝不苟地寻找破碎的雷管和残存的炸药粉末,拓印楼顶上隐约可见的脚印,力图找到对破案有利的蛛丝马迹。

    时隔不久,县检察院的人员也赶到了。随后县委抓政法的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和政府抓政法的副县长艾朋庆,以及两办人员和政法委有关人员也都赶到了,呼呼啦啦来了百十号人。车辆把两条大街排得满满的。项明春陪同他们一一查看了现场,到一行主要领导和业务骨干进乡政府的大会议室,开始分析研究案情时,东方已经惨白,天发亮了。

    乡里的主要任务,是安排所有到来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吃饭。据说,县里每年都拨出几十万大要案专用经费,可公安局舍不得花在吃饭上头。哪里出了案情,哪里的乡镇就得管饭。机关食堂盛不下,街上的小饭铺统统派上用场。当然,这样的客人不需要安排酒席,只要吃饱吃好就行了。

    乡镇的工作真的不能出现大型的突发性事件,不要说需要快速应变的能力,处理好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而且碰上了这种倒霉事情,仅仅安排上边来人吃喝,拉拉杂杂的十几天招待,就让乡财政吃紧。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你的辖区,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你不能不干。乡镇的主要领导整天提心吊胆,唯恐出现这样的恶性事件,但恶性事件显然不可能排出日程表,却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突然来一下子。

    项明春没有参加上边会议室里的案情分析会议,而是召集自己的部下分工把口,应酬来客和处理死者的后事。

    调兵遣将后,项明春眼睛里布满了红丝,头昏脑涨时还想到该怎么向赵哲通报这个情况。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赵哲还责怪自己多年不同他联络,可这次一联络上了,不到两个小时,却出现了这么大一场飞来的横祸。自己是不是该打电话对赵哲说一下?又想到大款都是夜猫子,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接听电话,就给赵哲发了一条短信,仅仅说:“你那个表妹武玉莲家里出了大事,详情另告。”赵哲总不至于抱怨他没有看面子,安排亲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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