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衣 作者:赵赵-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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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不得一回事,真的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人听完以后都这么想,包括我。
一个月里,总会有两三个人这样问。有时我会不明白,是我交游广阔,知道我与志隐的事的人很多,还是他们记性很坏同样的问题要翻来覆去地问。
不知道有没有人问同样的问题对志隐。不知道他怎样回答。
以前,所有的人都说:“你与志隐,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为什么会有这样合适的情侣?”
我也这样觉得,以前。有时候对着镜子梳头,他会从背后温柔地扑上来,抱着我。我们看见镜子里的两个人,同样微笑的唇角,同样微笑的眼角,那是相处多年的情侣才会有的默契的相同。
其实就分手的问题,我们谈过很多次了。开始,谈到最后,两个人会伤感,第二天太阳出来,前一夜的商讨如同露水,见光即死。后来,再谈,像是儿戏,津津有味地商量,谁也不当真。最后,正式分手,两个人都傻了,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夜里,电闪雷鸣,虽然身处一个亚热带城市,电闪雷鸣是家常便饭,但还是觉得这种戏剧化的场景催人泪下。
我们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分手的真正原因。没必要知会天下是一回事,那个理由确实也不可理喻——因为,志隐不肯与我结婚。
我百分之百地肯定,志隐与我是相爱的。
但志隐就是不愿意结婚,与我,或是旁的人,他都是不肯结婚的。
我很想在交往这些年后,能够真正地步入婚姻生活。
我是传统女人,认真与一个人的交往,就是为着朝着婚姻的方向,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试试看可不可以结婚,才交往一下先。但是。
最初志隐没有表示过不愿意结婚。
我们热热闹闹地搬到一处,买房子,装修,购置家具,一切按步就班地进行,那么,万事妥当之后,结婚不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吗?
不光我这样想,所有的朋友,身边的人,都会语带羡慕地问:“要结婚了吧?”
也许我太过自信。生活在每个人的设计中,走不同的轨迹。你所以为的道理,在另一个人的脑子里,完全是不可思议。
感情进展到这里,我才惊觉与志隐的差距。
有时候觉得,这就如同一个约会,他对你说“请你吃晚饭好吗”?然后与你一同为了表示对这次晚餐的重视,买晚礼服,甚至,买漂亮昂贵的手饰,敦促你化一个艳妆,还提些中肯的修改意见,然后,租一劳斯莱斯到了酒店门口,你准备与他一起下车的时候,他才诧异地望着你说:“我只是说,请你自己打醒精神,好好地对待自己,用最好的状态,自己吃一顿晚饭。因为生活其实是可以这么美好的,你自己可以做到。”然后,扬长而去,剩你一人味如嚼蜡,而且,自己买单。
与志隐分手后,我常陷入这个电影情节里找不到继续演绎下去的线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总在夜不能寐的时候问天:“为什么?”
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好生活是什么样子吗?我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何劳你来告诉我呢?为什么不愿与我结婚却过着与婚姻无异的生活这不是闪我吗?如果我不想结婚为什么会对你这么用心你没想过吗?你以为粗茶淡饭一灯如豆一人一室一厅一卫的生活我就不能过吗?那更胜过与你一齐水中捞月的“晃点”型生活啊。为什么志隐?你对我有没有尊重?
每次与志隐探讨到这里,就无法再探讨下去。我与他的思维在此时完全变作平行线没有交会的可能,他会苦皱着眉头问:“开娟,你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我们这样不是很好?结婚有什么意思呢?”
“我们相不相爱?”我问。
“相爱,那是毫无疑问的。”
“相爱为什么不结婚?”
“相爱为什么就要结婚?”
“为了在一起啊!”
“现在我们没在一起吗?”
“为了天长地久啊!”
“天长地久也不意味着非要结婚啊。”
“为了有了责任感,不会轻易地分手啊。”
“难道你现在就没有责任感,会轻易与我分手吗?”
“女人的青春短暂啊!”
“为了青春不再才要以婚姻拴住男人,这不是嫁祸于人吗?这种前提的婚姻,有诚意吗?”
“既然结不结婚没有区别,为什么就不结呢?”
“为什么要结呢?”
我相信看官们明白了我的苦楚。这就叫鸡同鸭讲。
分手,因为累了。累了这种茫然四顾找不到前途的生活。我是刻板的人,不能接受不按常理出牌,太有创意的事,不是我能做得了的。
这一次我是真的铁了心。
轮到他追问:“开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无言以对。
让我怎么开口说“志隐请许我个未来?”那太可笑了。
分手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我选择撤离,无需在一起过最后一夜,因为我知道,那样,就分不开了。
但故事没有就此终止。
我们相处多年,至亲至爱,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立时割舍的。
我迅速谈了新的恋爱,因为,我从来就是理智的人,我知道,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完完全全地堵住退路,他的,我自己的。
城市那么小,他应该迅速地知道我的现状。我们偶然会通电话,但是他不问我不说,仅此而已。
但,慢慢我才发现,不仅相处是困难的,其实,恋爱也是困难的。不知道是不是要求过高,我找不到像志隐那样让我全盘接受的人。
我与新欢相处了也有年余,然后,还是分手了。
志隐在我这里的不一样,是因为,那些恋爱的对象,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只是恋爱而已。
但偏偏这个最合适结婚的人,不肯娶你,真是郁闷到极点。
我承认志隐仍是我最大的梦想。但恢复到一个人的状况后,也没有像个轻薄女子那样,急急地与志隐多加交往。一切如常,偶然打电话联络,不深究对方的生活,说些轻浅的烦恼,给点建设的意见,加点适度的叮嘱,不要亲密不要亲密,我们都克制着自己,我们是成熟男女,干不来吃回头草那一套。
干不来,但可以用想的。我会想,想与志隐如果复合,会怎样?后来,还是抽自己一个嘴巴抛掉这个妄想,他仍然是不愿结婚的,他那样固执的一个人。
在我身边有新欢的时候,与志隐联络,总觉得心虚,老觉得自己属于强势一方,很对他不起。现在,刚有了平等对话的感受,却得知,他有了新欢。
到底是女的,周围的人肯定觉得如果告诉一个女的这种消息,无异于打击。这消息是志隐自己无意间透露的。
那次在电话里,是晚上,正闲扯,听见门轴因为缺油而“吱嘎”作响。我立时停住了——如果没人在推门,门会自己响吗?他旁边还有别人。
我很不能相信:“志隐,你买了无绳电话,你没事推这个门玩干什么?”
他正在笑,那笑,是在示意玩门那个人不要再玩了。他说:“什么?我没有啊。”
“你那儿有别人?”
“嗯。”
我知道我不该问,我算老几,可我还是不知自己算老几地脱口而出:“谁呀?”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觉得很卑贱。
“不是说过了吗,就是一个朋友。”他稍带不耐烦。
我客气地说了“再见”后,收线。
我发现我竟然急疯了。
我非常非常地介意。我非常介意他有了女友,我无法接受。
针刺不到肉不知痛。发生了才知道,你根本无法见它发生。
我迅速地颓废了。
当然,我一个家常俗妇,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不再主动与志隐联络。
我不是记恨他,我没那个资格。我知晓自己今日的身份。
但是,我很生气地想:既然不要跟别人结婚,就不要与人交往嘛,这不是害人?!
但也可能,这世上有些我无法理解的女性,不在乎这个。
我老了,我落伍了。我不断地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心情降到谷底,就算旁人开慰:“他与那女子,根本不是认真,跟与你交往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这种解释,我也不能接受,我会想:志隐啊志隐,你怎么也如那些坏男人,抱着玩的心态滥交女友呢?
在我愁肠百结的端口,志隐电话来晚餐。我们分手后,未曾再正式会晤,我一直觉得,那种余情未了的心态,对我身边人不公平。
现在,我放掉包袱,所以,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前去赴约。
志隐一如从前,温文尔雅,我们一如从前,眉来眼去。
我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的我的脸,犯贱似的一脸潮红,满面春色,失望透顶。
我们还是那样爱着对方,在分头尝试过之后。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问:“志隐,你前一段时间恋爱来着?”
“嗯,不算是恋爱吧,”他若无其事地说:“玩伴而已。”
“你以后就这样打算吗?”我不事后退。
“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
又说:“不会再有合适的对象,那不如就找玩伴。”
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有掩不住的欢喜了。他这不就是变相地承认,只有我才是他的最佳对象吗?
我们还要再这样兜转到何时呢?
我与志隐,一对相爱的人,分别仗着结婚与不结婚的剑,对峙。
相爱到这个份上,了解这样深,谁也无法替代对方在自己生活中的位置了。
我与志隐,又在一起了。
但这次的在一起,谁也没有给个说法。这算什么呢?恋爱?不是。我们不在彼此家过夜,我们不告诉别人我们恢复交往。性伴侣?也不尽然,因除对方之外,我们各自都没有其他对象。
我们小心地绕着一个地雷,那就是:婚姻。
他仍然不愿结婚,他明白地表示过:“有朋友说,不如与你结婚算了。”
“你怎想?”
“还是不想。也许很久后的一天会,但目前,看不到那天。”
志隐仍然是那样吸引我。他的沉默,正直,幽默,才气,无一处不是我想要的。但我另外想要的,他不给。
每次欢娱之后,我回到家,接完他追过来的电话,情人般聊完所有可以聊的话题。入睡前,我思考: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的是婚姻吗?那多少还是容易的,不过是降低些要求。我相信,如果肯降低要求,我结过十次八次的婚了。有的是不够分数的男人愿意结婚。
我要的是志隐。因为我要他与我长相厮守,所以,我要他给我婚姻,当作一颗定心丸。
那么,如果长相厮守不仅仅只有婚姻一条途径,我愿不愿意取其它的呢?
我辗转反侧多时,得出结论:我愿意。
我问他:“志隐,你想不想要小孩子?”
“当然不”,他说:“连结婚都不要,要小孩子干什么?”
“可我很想要啊。”
志隐沉默着。我明白他的沉默。他不愿我再就结不结婚的问题与他争论,他害怕那样的局面。他也怕那样的局面会导致我们连现在的关系都无法维系。他是舍不得的。
“可是志隐你说,既然要生小孩,一定要给他最优秀的先天条件吧?”
“是”。他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不可以随便与一个什么结婚生小孩。”
“嗯”。
“所以,要找一个能找到的最优秀的人生小孩对吗?”
“你想说什么呀?”他笑起来。
“我想说,我想生小孩,但是想来想去,只有你各方面条件优秀,也就是说,只有与你生个小孩,这小孩的质素才会令我放心。如果你不愿与我结婚也没有关系,借个种怀个胎总是可以的吧?”
“真的?”他看着我。
我认真地点头:“真的。”
过了些天,发现志隐总是有心事的样子:“你怎么了?工作上不顺心?”
“不是啊。”他遮掩。
“说啊。”
“在想你那天说,生小孩的事。”
“啊”,我装:“还记得啊?我都忘掉了。”
他有点愠怒:“怎么忘了?”
“你想干嘛?”
“我在想,接不接受你的建议。”
“很困扰吗?如果要生要养,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过就像沈阳市政府所允许的那样,当作捐精好了。”
志隐面带忧色:“不是这么简单啊开娟。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倒还罢了,可是,如果一旦你知道那是你的小孩,你会不去关心他的成长吗?”
“你这样自私的人,会吗?”
他不理我关于他“自私”的指摘,只一味说:“既然生自己的小孩,就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