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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天劫-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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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天还没有亮,四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漂浮在空气里,让人窒息。
我扶着粗糙、湿漉漉,长满了苔藓的墙壁,胆战心惊地往前走,尽管我像踩地雷般小心,但还是踩到了一些软绵绵的不明物体,被我惊动以后开始不安地蠕动着,发出????的声音。
偶尔有东西从头顶飞过,扑棱扑棱着翅膀,我猜想是蝙蝠。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血蝙蝠,我有点害怕,大气也不敢出,在如墨般的黑暗中徒劳地睁大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寻找什么,还是在躲避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但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是一条必经之道,我必须要从这里走出去,才能找到我想要找的那个东西,或者才能躲开那个一直追着我的东西,更或者,是一次重生。
于是,我只能前进。
这时,一个粘糊糊的长条物体落在我的手上,并且很快地缠上了我的手臂,我尖叫一声,用力地甩掉它,拔起腿往前跑,不料却被一个东西绊倒了,我跌坐在潮湿的地板上。
我惊魂未定地朝那个东西摸了过去,顿时,一股电流从手指瞬间蔓延到四肢,我的心脏险些跳出咽喉,因为,我摸到了……一个躯体,一个女人的躯体! 
我的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胸脯上。
我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来,一只冰冷的手猛然扣住了我的胳膊:“杀……杀……把我杀了……杀了我……”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种濒临死亡的浑浊。
我想要挣脱她的手,但是她抓得太紧了,就像长在了我身上一样,我不得不用脚去踢她,没想到她的身体竟像是纸做的一样,整只手臂被我活生生地扯断了。她没有叫,但是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发霉的腐味。
我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往前面跑,那只没有了身体的手仍牢牢地扣住我的胳膊。
突然,我脚下一空,像失控的直升机,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深渊,里面更是泥泞不堪。
依然一片漆黑,依然带着那只手。
我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吸附着我的身体,我四处乱抓,一些滑腻腻的东西缠上了我的身体和脖子,我挣开它们,奋力地往前面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我眼睛一亮,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那里爬去。
那束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
我看见了死神。他在笑,笑得那么慈祥,像冬日里暖暖的阳光。
他凝视着我,一如父亲凝视着孩子一样,笑而不语。然后,他轻轻地拉开了旁边那扇门。
??死亡出口!
那只手陡然松开了我的胳膊,无声地落在了地上,轻飘飘的,就像从树上飘下来的一片落叶。在那截光滑的手臂上刺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在蓝天白云下伫立着一个白衣女子,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石雕,冷冷地跟我对视着,她的眼睛太深了,深不见底,磁石一样控制住我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将我吸附。
最后,我看见她的嘴唇微启,喃喃地说:“带我出去……”
14
我又一次在大汗淋漓中惊醒过来。
从我开始记事以来,我就常常做这个梦,这跟一般的梦不太一样,一点儿也不模糊,就跟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我甚至怀疑我在做梦的时候实际上是醒着的,也因为这个梦的频繁,而且每次都一样,导致这个梦似乎不再那么单纯了。
我不知道在梦里断了手臂的女人,跟旷野中的白衣女子是不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杜巧月,我曾不止一次地问奶奶杜巧月的手臂上有没有蝴蝶,奶奶很显然不愿意再提杜巧月,总是岔开话题,问多了,她就怀疑我中了邪,再后来,我便不再问了。
我常常在梦醒后趴在窗子上出神地看着后院的那口井,那个算命的说我命里带劫之后,奶奶就不顾父亲的反对硬是把井封死了,还在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堆土,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坟茔。奶奶说杜巧月又出来了,所以我没事就盯着它看,我甚至希望杜巧月能从井里爬出来,我想看看杜巧月到底是不是我梦里的女人。
她说:“带我出去……”
从哪里把她带出去?又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呢?
我的童年就是在研究那口井,以及那个梦中度过的。
生活继续,家里的日子越过越苦,没多久父亲就跟着别人跑到城里去打工了,听说学了驾驶,在一间水泥厂帮人开车,两年后把母亲也接去了,本来要把我跟奶奶都接去的,可是奶奶死活不肯离开这里,也不让父母把我带走,她心里一直记着那个算命的说过的话,父母拗不过他,只得把我跟奶奶留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农村。
转眼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奶奶每天都把我送到学校门口,看到我走进教室她才回去,放学了她又提前在学校门口等我,一直到我上中学。
因为村里没中学,要到镇上去读,奶奶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奶奶确实是疼我的,每个星期五她都从家里走到学校,然后坐着我的自行车回家,星期天她又亲自把我送到学校,她再步行回家,每个周末都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刮风下雨,她从不间断。从家里到学校大概二十里路,她每次都走路,我心中不忍,劝过她好几次,但她不听,笑着说:“只要小烟没事,奶奶哪怕走到省城也是高兴的。”
是的,我一天一天平平安安地长大,奶奶却越来越老了,身体佝偻着,我还真担心等我读大学了以后,奶奶怎么办?
今年的暑假,母亲回来了,化着淡淡的妆,头发也烫卷了,还染成了棕黄色,俨然一副城里人装扮,时髦得很。在这之前,她给我写过信,她在信里说,等我放暑假的时候她就来接我,并且在信里说了她跟我父亲现在的生活情况,他们已经搬到了S市,母亲在信里充满了抱怨,她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跟我父亲努力了这么些年,不仅没赚到什么钱,还欠了外面一屁股债,他们的日子过得很不好,父亲依然在帮别人开车,她则租了一间小店面开公用电话,摆了几张麻将桌,顺便抽点牌钱。
对于母亲来接我,我没觉得有什么好开心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外,难得过年过节回来一趟,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
可是奶奶依然不肯,她说什么也不让母亲把我带走,母亲有点儿不高兴了,那时候我还小,留在奶奶身边她不反对,现在我长大了怎么还不让她带走?她说:“妈,您别总还想着那个算命的说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烟不是好好的吗?”
“她是好好的,那是因为她没离开过……”
“她没离开过?”母亲打断了奶奶的话,“她中学不就是在镇上读的,不是一样没什么事?”
“我每次都接送她的……”
“妈??”母亲皱着眉再次打断奶奶,那样子仿佛奶奶是一头倔强的牛,她显然是在对牛弹琴,“小烟跟着我和她爸,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我们会害她?她是我的女儿呀!”
“我不是这么意思。”奶奶的脸色有些难看。
不知道母亲是没注意到奶奶的不悦,还是装没看到,她说:“小烟已经长大了,就算我这次不接她走,她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吧?我可不希望她将来嫁在这里。”
“嫁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妈!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跟她爸在外面,她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的,她迟早是要跟我们出去的,再说了,您也不可能守她一辈子啊,万一哪一天您……”母亲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慌忙转开了话题,把声音放柔了些,“妈,其实我跟她爸只是想接她出去玩一阵子,等开学了,我们还会送她回来的。”
奶奶的身体不是很明显地颤栗了一下,她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那就让她跟你去吧。”
“您不去吗?”
“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奶奶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发冷。
临走的时候,母亲要拿钱给奶奶,奶奶不肯要,她说:“你们在外面也不容易,我一个老太婆要钱也没用。”然后又拉着我的手,哽咽着,“奶奶老了,不能再守着你了,你到了那儿自己要小心,千万别乱跑,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吗?”
我除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奶奶的话像遗言,让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奶奶要送我们去火车站,母亲不让,说太远了,奶奶也没坚持,就站在门口,抹着泪目送着我们。
这是我除了去学校以外,第一次离开我出生的地方。
就在我跟母亲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不会再回来。
或者??我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章  借一把可以分尸的锯子(2) '本章字数:3473 最新更新时间:2010…10…14 10:43: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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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小烟,下个学期读完你就别再读了。”
“为什么?”母亲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而且一开口就叫我别再读书了,我瞪大了眼睛看她,“我还想读大学的,再过一年我就毕业了。”
“读大学干什么?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现在读大学要花多少钱?你还不如在店里给我帮忙呢,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这次来接你,主要就是想让你去大城市见见世面,你要是运气好嫁到了城里,后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你不知道,常去我店里打麻将的一个李阿姨,她女儿是在证券公司上班的,我见过她女儿,长得又黑又胖,丑得很,也不知道是哪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让她一个客户看上了,那家伙,第一次去李阿姨家就给了三万块钱,说是见面礼,你瞧瞧。”说完,母亲递给我一个苹果。
“我不吃。”我摇了摇头,说道。
“吃吧,女孩子应该多吃点水果,对皮肤好。”
“我真的不吃。”我皱了皱眉,莫名的烦躁。
母亲用橡皮筋把一头卷发松散地扎在脑后,咬了一口苹果,又开始絮叨开来:“我知道有些话说了你不爱听,可我都是为了你好,别信那算命的鬼话,什么命里带劫、不能离开出生的地方,尽胡说八道,窝在农村里能有什么出息?你奶奶就是太迷信,脑子转不过弯,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好,你想啊,你现在也不小了,快19了吧,等你再读完几年大学都20好几了……”
我疲惫地把头靠在椅背上,天快要黑了,车窗外的景象变得模糊,我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听母亲唠叨。
我觉得母亲变了,她再也不是小时候一听说我有劫就把我搂在怀里的那个母亲了。也就是在这一刻,我觉得我跟母亲之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
我突然想到了奶奶,想到她在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周末,从家里步行到学校,再坐着我的自行车接我回家,她坐在自行车后座,用雨伞遮住我,而她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我的心也湿透了。
16
火车到站是在夜里两点多,母亲带我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一碗刀削面,然后拦了一辆的士,报给司机一个地址以后便不再说话,她看起来很疲惫,连连打着哈欠。
两点多的街道上依然灯火通明、霓虹闪烁,路边的一些大排档坐着粗多通宵不眠的人在喝酒猜拳,很是热闹。的士开了十几分钟左右拐进了一条漆黑幽静的小巷子,停在了一间店门口,顺着的士的车灯看过去,店门旁边贴着一张蓝色的长纸条,上面有一行很醒目的字??长途每分钟0。15元。想必这就是母亲的店了。
这儿看起来很偏僻,没有路灯,也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跟外面的喧闹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母亲租的店面不大,两边放了几部电话机,中间摆着一张麻将桌,有一个很小的柜台,放烟跟零食杂物,靠里面的一间房里也摆了三张麻将桌,显得特别拥挤,墙上固定着一个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从上面的小阁楼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
我指了指上面,轻声问母亲:“我爸在上面睡?”
“嗯,明天他还要早起出车,就不叫他了,走,我带你去睡吧。”母亲边说边打开旁边的一扇门带我上楼。
“妈,您跟我爸睡在小阁楼里不热吗?”
母亲叹了一口气,抱怨着:“那有什么办法,多租一间房要好几百呢,这里的房租贵得吓人,你爸又赚不到钱,还不是靠我一个人忙死忙活。”
说着,我们已经到了三楼,母亲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间,她把钥匙扔给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你先睡吧,我困死了,睡衣在衣柜里,是新买的,缺什么明天我再带你去买吧,我先下去了啊。哦,对了,厕所在二楼,就在楼梯旁边,里面可以洗澡的,有热水器,会用吧?”
“嗯,会用的,您去睡吧。”
母亲走后,我从包里拿出书跟衣服放在枕头边,坐在床上四处打量着,这是一间很小,也很简陋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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