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眼-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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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屋内,神医将一行人来历一一道来,并请求阿婆安置太岁母。
阿婆说道:“神医的朋友有难,阿婆一定照顾好,放心。”
“大阿婆,怎么不见小阿婆?”神医问道。
阿婆叹了口气,落下眼泪:“今早去了,临死前还念叨你来着。”
张一刀也神情黯然,问阿婆道:“小阿婆葬于何处,容我拜祭。”
阿婆说道:“跟我来吧。”说着走入里间。
竹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老太婆,面如黄纸,双目紧闭,神医上前拉着老太婆干枯的手,触之冰凉,人已僵挺,去世多时矣。
神医长叹不已,竟也滴下热泪来。
“吧嗒”声,小祖师抬头看去,见太岁母独眼转动望着自己,大嘴唇啧啧作响,小祖师心下明白,于是点点头,那太岁母得到认可后即刻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含住老太婆脑袋,“呼噜”一下,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已将尸体囫囵吞入腹中……
神医、迟老二、大阿婆呆呆的怔在原地,作不得声。小祖师笑盈盈说道:“小阿婆有救了。”
小禽眼跟着道:“瞧好吧。”
小祖师叙述了太岁母卵生的秘密,大家将信将疑,小禽眼又以过来人作现身说法,令人不由得不信,大阿婆则一直盯着太岁母隆起的肚子看来看去。
“如此说来,须得十天半月方能产出蛋来,不知是否需要为产妇增加些营养?”神医思索道。
太岁母闻言忙不迭的点头,喜笑颜开。
迟老二仍感到迷惑不解,把目光望向神医。
神医道:“太岁母存活了7000年以上,其体内必定与目前大多数生物的已知分子结构有所不同或变异。自然界以龟的寿命最长,可达万年,是因其细胞里有一种抗氧化的特殊酶,这种化学物质极少见于灵长类,所以人类普遍寿命不长。太岁母常年生活于地下,不见紫外线,细胞氧化大概很慢。”
神医转身对太岁母询问道:“7000年前,你是否生有手脚?”
太岁母回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当时你和你的族人是否都长有两只眼睛,与人类一样?”神医又问。
太岁母又点点头。
“你听得懂人的语言,很久以前一定能够开口说话的,是吗?”
太岁母热泪盈眶,不住的点头,小祖师与小禽眼都呆了。
神医颌首言道:“我明白了,7000年前太岁母同早期原始人类一样,手脚俱在,当时还没有发明文字,但可以使用语言交流。后来发生了某种变故,也许是自然灾害,太岁母一族人便躲入地下洞穴中生活,常年在黑暗中,视力逐渐退化,手脚逐渐萎缩,最后无用的器官消失了,饮食结构也改变了。地下温度是恒定的,也不需要穿什么,黑暗中赤裸即可,由于皮肤角质退化,因而变得粉红娇嫩如婴儿般。”
“那太岁母怎么有一只独眼呢?”小祖师问。
“这是一种个别的基因突变,只有几十亿分之一的概率。”神医解释道。
“那太岁母其它的族人呢?”小祖师又问。
“适应不了环境,都死了。”神医叹道。
小祖师默默站起走到太岁母跟前搂着它,太岁母眼中泪水不停地滴落在小祖师脸上……
※※※
清晨,山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鸟儿唧唧喳喳的鸣叫,大阿婆在水潭边淘米,小祖师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清澈的潭水,水中游动着一群小鱼儿。
“老婆婆,这潭里好多鱼呢。”她说。
大阿婆道:“小心,这潭水很深的,一直通到泸沽湖呢。”
“真的吗?”
“当然,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只有下山到大湖里去捞啦。”
小祖师转身跑回屋里,摇醒太岁母,拖它起身来到潭边。
“这潭一直通泸沽湖,以后一有危险,你就跳进去,懂吗?”小祖师叮嘱说。
话未落音,太岁母“扑通”一声跃入潭中,溅起的水花落了小祖师满身。大阿婆吃了一惊,小祖师告诉阿婆不要紧,太岁母水性好着呢。
早饭熟时,太岁母大腹便便的爬上岸来,一张嘴吐出好多活蹦乱跳的大鱼来,小祖师兴高采烈的帮着刮起鱼鳞,以后吃鱼可不愁了。
早饭后,黑衣迟老二下山采购,神医嘱其多买些腌肉类制品便于储存。
小祖师与小禽眼双双跑入林中,采来好多蘑菇,神医检查后道:“嗯,这是牛肝菌,这是鸡枞菌,都是极品啊。”
中午时分,迟老二气喘吁吁的挑着一大担子东西回来了,摊开后有袋装大米、熏腊肉、牛干巴、油盐酱醋各类调料和卫生纸等,此外还有好几坛烈酒,太岁母眼睛一亮,嘴角渗出口涎。
午饭时,迟老二愁眉不展,坐立不安状。神医询问时,迟老二尴尬的说是痔疮又犯了。神医问他以前可手术过,如未开过刀,下午做个小手术当可以去根,永不复发。迟老二大喜,胃口大开,足足吃了三大碗饭。
午后,迟老二术前想先去大便,被神医止住道:“大肠充盈方好手术,肛门洗净即可。”
手术开始了,神医只是让他褪下裤子撅起屁股露出肛门,小祖师及小禽眼都是孩子,也无须避讳就在一旁观看。
神医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十年酿成的祖传麻沸散,他小心翼翼的用棉签熏沾一点点,涂抹在肛门处,其余赶紧塞好瓶盖收起,可见此药之珍贵。
几分钟后,药力渗透皮下,他用手术刀轻轻划开肛门周围组织,一点血也没有出,迟老二面色如旧,丝毫未感疼痛。神医换上一把镊子,夹住一黄白色纤维状的东西,屏住呼吸,极小心的向外拉,慢慢的拉出像树根一样细弱如发丝般的几十条黄白色丝状物来,上面隐约带有血丝。一只烟的工夫,神医松了口气,那丝状物已全部拉出,足有将近半尺多长,最下面的须纤细几不可见。
神医道:“痔疮生根,西医只晓切除病灶,不知其下有须根,得以继续生长导致复发。如被西医手术过,须根已断,我再也无法找出所有的须根。所以,凡是痔疮开过刀的,我都不治。”
“痔疮怎么像一条人参?”小祖师惊奇道。
“孺子可教,要知道须根如同参须,在深部吸取营养供给病灶,痔疮时间越久其根须则越长,拉出时千万不可用力,如有一根折断,断口处将生出旁支,痔疮永无根治之可能。”神医解释说。
“迟爷爷屁股刀割了怎么不出血呢?”小祖师问道。
“这是祖传麻沸散的功效,可惜成药耗时太久,后继无人啊。”神医神情黯然。
神医果然名不虚传,迟老二当即提起裤子行走自如,一小时后甚至还排了便,多年的痼疾一朝彻底康复。
晚餐十分丰富,不但有肉、蘑菇还有太岁母捉的鱼,关键的是有酒喝。尤其是太岁母分到了一小坛酒,高兴得直咂嘴,它对蒸馏出来的烈性酒格外喜爱,那是它从前生活的年代里所从未有过的。
迟老二迟疑的望着酒坛,神医看在眼里,笑道:“不碍事,我张一刀的病人从不忌口。”迟老二闻言大喜,迫不及待的斟满杯一饮而尽。
大阿婆感觉怪怪的望着太岁母的肚子,太岁母满身酒气,已然鼾声如雷。
“神医,小阿婆果真救得活么?”大阿婆幽幽道。
神医想了想,说道:“世事无奇不有,想这太岁母竟已存活7000多年,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能相信呢?也许它的体内具有某种当今科学尚未发现的物质,能够重新激活和修复已经死亡的细胞,这是宇宙间怎样神奇的物质啊,真是难以想象。”
小祖师道:“太岁母救活小禽眼是千真万确的事。”
“大阿婆,放心好了,小阿婆应该没事的。”神医安慰道。大阿婆勉强端起饭碗,拨拉几口饭。
酒过半酣,小祖师问神医道:“神医伯伯,你可知道禽眼么?”
“禽眼?”张一刀被问愣了。
小祖师解释道:“我听竹眼老爷爷说,鹅的眼睛看大人时变成了小孩,他们夜郎人都长了禽的眼睛,除了看自己大以外,其他什么都特别小,不像我们中原人,自己小别人大,正好相反。”
神医想了想,笑道:“所以就有夜郎自大一说?据我所知,有些禽类的眼睛确实是有缩小外界景物的功能,这也是动物与生俱来的一种生存保护机制,但我倒不知夜郎人的眼睛也是这样的,或许是偶然发生的变异。”
小禽眼插嘴道:“爷爷说我的禽眼有缺陷,不如他们的好。”
神医哈哈大笑,不知说什么才是。
迟老二也忍俊不已,又饮口酒说道:“张医生,太岁母已安顿妥贴,愚兄明日就下山回家,今晚就算是辞行酒了,”他转过问道,“小祖师和小禽眼你们同我一起走吗?”
小祖师与小禽眼还有太岁母一齐摇头。
“那好吧,我就知道你们不肯走,所以今天下山在集市上与你爸爸冯布衣通了电话,他已经动身来接你了。”迟老二道。
小禽眼羡慕地说:“可惜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小祖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神医伯伯,小禽眼的寨子里有几十对年轻夫妇死了,为什么都不见尸骨呢?”
她和小禽眼详细地向神医讲述了因各种事故死亡的年轻夜郎夫妇的情况,其中也包括小禽眼的爸爸妈妈。
神医静静的听完孩子们的叙述,思索半晌,缓缓说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问过竹眼老爷爷,他说我们还小,长大才会明白。”小祖师回忆道。
迟老二听罢也觉蹊跷,不由得说道:“张医生,此事似乎不通情理啊。”
神医面色凝重:“如此说来,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大家同时问。
“他们都活着。”神医说道。
第十一章
在场众人都呆住了,鸦雀无声。
许久,小禽眼痴痴道:“你,你是说我爸爸妈妈还活着?”
神医面色庄重:“不错。”
“那他们在哪儿?”小祖师抢问道。
“我不知道,但夜郎寨里一定有线索可寻。试想想看,几十对年轻夫妇陆续死于事故,竟无一例见到尸骨,首先这就有悖常理。再者,即使夜郎寨再偏僻封闭,当地政府及公安机关怎可能不闻不问,遇难者家属不吵不闹,不要求赔偿呢?听你们所言,似乎死了数十条人命就如同走失了几十只家禽样,不疼不痒,瞬间被亲人们遗忘,绝无此可能。”
迟老二道:“果然蹊跷。”
“小禽眼,你说遇难的那些人年龄都不老,基本都是寨子里最优秀的青年?”神医又问。
“是的,各家老人都不愿提起这些伤心事,所以从来也无人打听。听爷爷说,我爸爸妈妈都在北京大学读书,是学什么政治系的。其他人好多都是念的军校。”小禽眼回答。
“一定都是没有留下照片吧。”神医几乎肯定道。
“是的,我从来不知道爸爸妈妈什么模样。”小禽眼眼眶红了。
“想见你父母吗,我能帮你找到。”神医笑了。
※※※
余下的几天里,神医忙着在格姆山上采药,小祖师自告奋勇做助手一同前去,小禽眼听到可以找到父母,整天兴高采烈、满面笑容。迟老二也留了下来,拍胸脯要保护神医前往夜郎一行,侦破此案。
这天夜里,太岁母又临盆了,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神医惊奇地发现小祖师和小禽眼这两个孩子鼻孔中塞进了卫生纸,正想询问,那边太岁母已经阵痛了。
“噗噗噗”声音骤起,淡淡的黄色烟雾,神医同迟老二惊讶中不支倒地,大阿婆已然晕厥。
神医须臾醒转,仍感四肢无力,不由感慨道:“千年老屁,煞是厉害,今日得遇,此生无憾啊。”
小禽眼敲开大蛋,露出蜷成一团赤裸的小阿婆。大阿婆忙扑上前抹去水淋淋的蛋清,小祖师与小禽眼照小阿婆背上一阵乱捶,小阿婆发出了声声啼哭。
小阿婆复活了,经神医号脉,其身体已全无毛病,头发乌黑,皮肤细嫩甚至连皱纹也统统不见了,内脏功能如青年妇人般,简直是脱胎换骨,大阿婆说妹妹好像回到了四十年前刚走婚时的模样了。
阿婆姐妹俩对着太岁母纳头便拜,口中称之为“格姆女神”,太岁母的眼神中依旧流露出母爱来。
小阿婆随后拜谢神医,神医忙扶起,顿觉小阿婆体态轻盈,面色娇羞,眼含秋波,风情万种,竟不由得看得痴了。
“多谢神医搭救。”小阿婆的声音如嘤嘤初啼,入耳千娇百媚,张一刀霎时感到心荡旌摇,面红耳赤,热血上涌,这可是近二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啊。搀扶起小阿婆,入手滑腻柔若无骨,身上毛孔中散发出一股纯天然般淡淡的清香,神医手足无措,两抹红霞飞上脸庞。后来回想,那是蛋清的味道。
次日清晨,冯布衣到了,与众人一一见礼。小祖师替爸爸引见太岁母,并将自己走失后的奇遇一古脑儿说与父亲听,不时地咯咯笑着。冯布衣见女儿心情愉悦,担忧日久的心终于放下。
冯布衣向此期间竭心尽力照顾女儿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