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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生死河 作者:蔡骏[出书版]-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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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个优秀的警官,而我是个资深的检察官,我们都有过相同的办案经验,心里有鬼的家伙,无论表面上伪装得多好,都逃不过我们俩的眼睛。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个普通的数学老师!”
    “是,他是全市有名的特级教师,当然不普通了。”
    这位资深检察官越说越激动:“他的眼里藏着一种恶鬼般的邪气!你要相信我的直觉,尽管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友善。申明被杀以后,你们警方迟迟未能破案,我常去市图书馆,查找法医学与刑侦学的资料。有一回,我在阅览室偶遇那家伙,直接袒露了自己的身份,包括我与申明的关系。我问他是不是在借教学专业书?他却尴尬地否认了,还用手遮挡住他借的图书封面。我又问到申明死后学校有什么变化?他只说校长因此而被撤职,老师与学生承受了很大压力,就匆匆告辞逃跑了,显然在刻意回避,若非心中有鬼何必如此?于是,我利用检察院的关系,调查了张鸣松在图书馆的借书记录,发现他看的竟大多是宗教学符号学方面的,还有不少关于杀人的侦探小说,比如《无人生还》《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甚至有法医学的专业书。”
    “老申,你听我说一句……”
    “别打断我!在我儿子被他杀死那年,他已经三十来岁了,到现在四十多岁,却始终没有结婚,他的条件那么优越,找个老婆还不容易吗?因此,极有可能心理变态!”
    “捕风捉影。”
    “还有,我调查了那个变态的祖宗三代,查下来什么结果?他的祖父曾跟随外国传教士工作,就属于《达·芬奇密码》里的‘事工会’。1949年,这个假洋鬼子作为帝国主义间谍被公开枪决,临死前念了一长串外国话,据说是拉丁文的咒语,对肃反公判大会上的干部群众实施诅咒。黄警官,你懂了吗?他的祖父就是国外邪恶组织的成员,自然而然传递到了他身上。而他的父亲在二十年前死于自杀,死亡方法极其诡异,是把自己锁在一间石头房子里点火烧死的,我认为那是某种自我献祭的仪式。”
    “申援朝,你是一个老检察官,应该知道凡事要讲究证据。很感激你向警方提供的线索,但在这十年来,我已经听你说过无数遍了!我几乎能把你的全套所谓证据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我也为此调查核实过好几次,每次都证明你在胡说八道!你每个礼拜都要给我打电话,跑到公安局我的办公室里,今天你发展到上门来堵我了。”
    “因为昨晚的发现很重要啊!证明了他与《达·芬奇密码》里的神秘组织有关联。”
    “我建议你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再做这些危险举动了,人家早就发现你在跟踪他了,不知道打110报警过多少次,我可不想亲手把你抓进看守所里去!”
    申援朝急着补充了一句:“还有一条理由哦!最后一条!听我说,他虽然是特级教师,却不是共产党员,也没有加入民主党派,其政治身份很可疑!”
    “太会罗织罪名了!简直是‘文化大革命’!幸好我老黄只知道破案,从不受贿腐败包二奶,要不然落到你手里也惨了!十年前,当你第一次跑到我面前,说那个人有重大嫌疑时,我即刻进行了调查,发现他有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据……1995年6月19日,他参加教育系统的学术会议,在一座孤岛上的宾馆,至少有四十个人可以作证。当晚下着大雷雨,岛上唯一的渡船无法出海,大家都被困在海上,他与教育局长睡同一个房间,怎能回到学校来杀人?”
    “这些年我看了无数的推理小说,即便再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明,都有可能是伪造或虚假的,没想到你这么资深的警官都被他骗了!”
    “柳曼遇害的那晚,他正在给两个高三男生补课,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同样不具备作案条件。虽然,他一直没有结婚,但从不缺乏追求他的异性。他的家庭出身良好,又是清华毕业的高才生,眼光太高没看中合适对象,这样的人很普遍。”
    申援朝的声音越发颤抖:“我跟踪这个杀人犯整整十年,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了。黄警官,我不怪你,十年来,你也一直在寻找凶手,我非常感激你。但我是申明的爸爸,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一直没有去投胎转世,而是飘荡在我身边……你知道吗?今天早上,申明给我托梦了,我看到他站在一条河边,还是二十五岁时的样子,手里捧着一碗浓稠的汤。他要我给他报仇,他说凶手就是那个人!”
    托梦?
    黄海彻底无语了。
    “走吧,老申,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保证,一定会抓到凶手的,除非……我死了!”
    警官打开房门,把申援朝请了出去,老检察官在电梯口哆嗦着说:“记得去他家搜查,你知道他家地址的,他住在底楼,有个小院子,把地面挖开来,肯定会发现大量尸骨!”
    目送对方进了电梯,黄海才回到家里,发现司望已经在门口了。
    “你小子在偷听!”
    他暴怒地把男孩推到墙角,司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像是被吓坏了:“他是谁啊?”
    “司望同学,我跟他在玩游戏呢。”他把后面的脏话吞回肚子,轻描淡写道,“他只是一个……老朋友。”

    第三部 奈何桥 第四章

    平安夜。
    申敏已睡在床上,她的卧室墙壁挂着许多星星,晚上关灯就像在星空下。床头亮着一盏台灯,她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翻阅同学们的圣诞贺卡。
    有个男生只写了几个字:小敏,我喜欢你,能跟你做朋友吗?
    小学五年级的她吃吃一笑,随手把这张贺卡扔床底下了。
    冰冷的雨点打在窗上,她焦虑地看了看时间,心想爸爸怎么还没回来?今晚还要在外办案审讯犯人吗?
    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有个男人走进来,看起来不像是爸爸,更像爷爷或伯伯,头发已经半白了,带着一股阴冷湿气。一看到申敏,他就从严肃变得喜悦,摸了摸她的头发:“小敏,早点睡觉吧,明天上学别迟到了。”
    “爸爸,你去哪里了?”
    “去见一个老朋友。”做爸爸的关了电灯,“晚安。”
    第二天,申敏背起书包上学,坐了两站公交车,走进长寿路第一小学。她的教室在一个隐蔽的院子里,那栋蓝白色的小楼,五年级(3)班。
    她有双杏仁般的眼睛,一头乌黑长发,厚厚的白棉长裙,衬着有光泽的健康肤色。
    放学后,夕阳下,她回到自家小区,跟几个邻家姑娘打三毛球。她把一个球打进树丛,茂密的冬青深处,小孩也很难钻进去,正当她们着急时,有个男孩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他的年纪与申敏相仿,似乎在学校经常见到。
    对,他也是长寿路第一小学的,但是不同的班级。这张脸令人印象深刻,双目总是闪烁忧郁的光。曾经有段时间,学校里流传着他的故事,大家都说他是个神童。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老样子,没有老师再提起他了,依然一个人孤零零的,再也没有任何朋友。
    他叫什么来着?申敏却一时想不起来,现在她最关心的是三毛球。
    男孩擦去身上的枝叶与泥土,手中攥着她的三毛球,交到女孩冰凉柔软的手心里。
    “谢谢!”这是申敏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是二班的吧?叫什么名字?”
    “我叫司望,司令的司,眺望的望,你呢?”
    “申敏,申请的申,敏捷的敏。”
    “申敏?”
    男孩似被这名字吓了一跳。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啊,我们的姓都很少见,不是吗?我敢打赌在班级里,不可能有第二个姓申的。”
    申敏天真地点头:“嗯,司望,你也住在这里吗?”
    “不是的,今天正好路过。”
    “我们一起打球吧。”
    这个叫司望的男孩,战战兢兢拿起球拍,才发现手背破了条深深的口子,想必是在冬青丛中捡球时,不当心被锋利枝条割破的。
    “哎呀!对不起,我让你受伤了。”
    “没事的。”
    司望用手盖住伤口,她刚想说“到我家去擦擦药水”,转念又想万一被爸爸看到,
    说不定会挨骂的吧。
    “等一等,别跑哦!”
    女孩飞快地跑上楼去。不到两分钟,不但拿来红药水,还有创可贴与酒精棉花。她抓住司望的手背,小心地清理伤口,最后用邦迪创可贴粘住。
    旁边几个女孩都在偷笑,而男孩扭头逃出了小区。
    第二年,在长寿路第一小学的操场上,司望有了自己的玩伴。他会跟女孩们打三毛球,玩捉迷藏,跳皮筋,也不管是否会被其他男生耻笑。
    五年级,下半学期,同学们都在准备考试,申敏最爱上的却是音乐课。五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她只穿件薄薄的汗衫,露出细长的脖子与胳膊,随老师的钢琴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红领巾迎着太阳,阳光洒在海面上,水中鱼儿望着我们,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二班有个女生家里很有钱,每天放学都有辆奥迪等在校门口,时常引诱司望坐她家的车顺路回家。有天傍晚,申敏躲在学校门口的大树背后,发现那女生扯着他的衣角说:“司望,我有两张《哈利·波特》的电影票,你陪我去看吗?”
    司望尴尬地扭头就跑,正好撞到申敏面前,两人都笑了起来,就在学校花园里散步。
    “你知道吗?为什么有人说我是神童?”男孩故作神秘地轻声说,“因为我拥有超能力。”
    “啊?”她瞪大了眼睛,“超能力?我不信!”
    “比如,我能猜到你爸爸的名字,是不是叫申援朝?”
    “对,但这个很容易查到嘛。”
    “你还有一个哥哥,不是表哥哦,我说的是亲哥哥。”
    “嗯?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你回去问你爸爸就明白了。”
    “难道……”
    申敏想起家里的客厅,除了妈妈的遗像,还挂着一个年轻男人的黑白照片,但爸爸从未说起过那个人是谁?
    “不说这个了,你妈妈还好吗?”
    “她死了。”
    “哦,对不起。”
    “妈妈肚子里有我的时候,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医生说生孩子会有危险,但她还是坚持要把我生下来。结果在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她流了很多血死去了。”她说着就流下了眼泪,坐在花坛的石凳上哆嗦,“是我杀死了妈妈!”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1995年12月20日。”
    司望若有所思地掐了掐手指头:“原来,那天已经有了。”
    “你说什么?哪天?”
    “那么你得叫我哥哥,因为我是12月19日出生的,比你早一天。”
    “我才不这么叫你呢!”
    “好吧,你知道你哥哥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说说看?”
    申敏已擦去了眼泪,疑惑地看着他的脸。
    “1995年6月19日。”
    说出这个日期,司望也低下头来,脸颊上有什么缓缓滑落。
    “你怎么也哭了?”
    “哦,刚才一阵风吹过来,有沙子弄进眼睛里了。”
    “别动!瞪大眼睛!”
    女孩用舌尖舔了舔他的眼白。
    “爸爸告诉我,女孩可以哭鼻子,但男孩不可以。”
    她说话的表情很自豪,司望点着头说:“你爸爸说得很对!”
    “那你还哭吗?”
    “不会了,我保证。”
    司望擦干眼泪,狠心转过身:“我要回家了,再见!”
    半个月后,他们从长寿路第一小学毕业。这里都是小学读到五年级,直接升入初中预备班。申敏与司望升入了不同的初中,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有时候,她也会幻想跟司望两个人出游,在长风公园的银锄湖上划船。忧郁的男孩就坐在对面,一同划桨掠过水面,藏在铁臂山投下的阴影中,头倚着头看太阳西沉……

    第三部 奈何桥 第五章

    2007年,秋夜。
    “小子,你知道在去年的圣诞节,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个小房间里的秘密吗?”
    黄海在家跟司望下象棋,要是对面窗户有人看到,必定以为这是父子情深。
    “你喝醉了呗。”
    “呸!老子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其实,我是故意让你知道的,因为你肯定有自己的秘密,关于1995年申明的死……”
    “至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所以,这是一个交易,我告诉了你警方掌握的真相,而你也必须告诉我,你在谷家的半年多时间里,所发现的全部秘密……关于谷秋莎、谷长龙,还有至今逍遥法外的路中岳。”
    司望已经在将军了,却收回了棋子:“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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