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是妖怪 作者:天下霸唱-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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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没有,所以那时候过春节要准备很多年货,这是老黄历了。到90年代那会儿,一般过了初五,破五之后该上班的就都上班了。二大爷年前卖的年画,过完春节就没人买这种东西了,没办法只得又卖口罩。他这人很内向,拿刘奶奶讲话是没嘴的闷葫芦,有主顾来挑东西,也不会主动跟人家打招呼,不懂死店活人开的道理,心里盼着这一年赶紧过去,到年底又可以卖年画赚点钱。整天就这么混日子,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回去,收入一天不如一天,没多久手里就没钱了。眼瞅着孩子开学要交各种各样的费用,困难家庭有减免,只是校服的钱不能省,瞪眼拿不出这点钱来,愁得二大爷恨不得拿脑袋撞墙。
到了这个地步,无奈只好找亲戚朋友借钱去了,可借钱也不那么容易,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借,首先就张不开嘴,所以有那么句老话,说是“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二大爷想来想去没办法了,打算厚着脸皮去刘奶奶家拆兑一点,去年从人家那借了三百块钱还没还呢,毕竟刘奶奶也不富裕,但只要开了口,想必能借出来。心里想去借钱,却拉不下脸,这天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一看孩子放学回来穿着新校服,二大爷心里奇怪:“学校又有新政策了,家庭困难就白发一套校服?”一问孩子得知不是那么回事,校服的钱已经交了,是二大娘给的钱。二大爷更纳闷了,家里这点钱都是有数的,二大娘哪来的钱?莫非趁我不在家勾汉子?又一想不能够,凭二大娘这条件,倒找钱也没人愿意来,那这钱是怎么回事?
当初住白家大院的时候,那会儿的二大娘还神神叨叨的,没事就在家烧香烧纸,冲着布娃娃磕头下拜,那也没见她能变出钱来,许不是找人借来的?但是大座钟娘家早就没亲戚了,普通的街坊邻居,只不过点头之交,谁能把钱借给她?要说去偷去抢,二大娘也绝没那份胆量,她这钱到底是哪来的?
二大爷发现给孩子买校服的钱来路不明,晚上吃完饭问二大娘,二大娘说钱是给邻居帮忙赚的,二大爷一听放心了。他知道二大娘没什么手艺,连缝纫机都不会用,但这段时间脑子清楚多了,在家里也能洗衣服做饭,帮邻居干些活赚点钱贴补家用,也是合情合理。二大爷心里挺高兴,两口子都赚钱,这日子就能越过越好了,当时没再继续追问,后来才逐渐从街坊邻居口中,得知二大娘这钱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二大爷每天早出晚归,孩子也出去上学,只有二大娘一个人在家。她家住三楼,头几天一楼有户邻居办白事,娶媳妇属于红事,死人出殡叫白事,楼门口贴上了门报,拿白纸写着“恕报不周”四个大字,落款是某宅之丧,意思是家里有亲人故去,朋友邻居亲戚众多,万一通知不过来,请各位多担待。天津有这种风俗,不光是亲友同事来送花圈,楼里的邻居,凡是认识的,也得随份子,给点钱买个花圈什么的。家里设了灵位,摆上遗像,有全都懂的“大了”在那招呼着,死者为大,来吊唁的人先到遗像前三叩首。
二大娘搬过来之后,已经不再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了,也出来走动,街坊邻居都认识了。得知一楼这家出殡,她跟二大爷也随了二十块钱份子,钱虽然不多,但是心意到了。不仅给钱,还跟着帮忙。办白事一般都要在楼前搭个大棚,请和尚居士在那念经超度,那户人家桌椅板凳不够,二大娘就从自己家里拿来。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她白天帮着烧水沏茶迎来送往,晚上还帮主家做饭,她看出这户人家里并不太平。
这家死的是个老头,整个一大家子的户主,这老头观念非常守旧,生前喜欢藏东西,有了钱不往银行存,拿个装饼干的铁盒子,把钱卷成一卷一卷的,连同房本户口册都塞进铁盒子里,用油布裹了两层,然后东掖西藏,有时候自己都忘了放到哪了。这回走得又很突然,没来得及把话交代给儿孙们,导致几个儿子和儿媳妇为此吵了起来,都以为老爷子把房本和存折偷着给了谁,结果那边尸骨未寒,这边打得头破血流,除非能把那铁盒子找出来,否则这次家庭纠纷很难收场。问题是老头死了,死人嘴里问不出话,谁也不知道他把那铁盒子藏哪了,屋里屋外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二大娘看不过眼了,将本家的大儿子叫出来,声称她知道铁盒子放在哪,大儿子听罢愣在当场,上上下下打量二大娘一番,心想我们家老爷子没有白内障啊,怎么能看上大座钟这样的?不过也备不住老爷子偷着放铁盒子的时候,让邻居瞧见了。
二大娘说看倒是没看见,但这件事我可以直接问问你们家老爷子,他自己把铁盒子放在哪他本人是最清楚不过了,可今天问不了,得等到头七晚上才能见着老头。
大儿子听得身上起鸡皮疙瘩,听说过有“走无常”的事,就是某人能魂灵出窍去往阴间,如果谁们家有人去世,家里人不放心就托付会走无常的,到下面去看看,给死者捎个话带个信。真没看出来二大娘能走无常,心里边半信半疑,但也是没招了,就跟家人商量了一下,赶头七那天夜里,请大座钟来到家中,问问这老头的阴魂,究竟把放钱的铁盒子藏到哪了。
三所谓“走无常”,即是生人走阴,活人魂魄深夜出来,能跟阴间之鬼交谈,再把看到听到的事情带回阳间。以前迷信风气重,这种事情很多,一般走无常跳大神的都是农村老太太,反正是有的准有的不准,以骗取钱财的居多。
这户办白事的人家,出于万般无奈,决定让大座钟去问问那老头的鬼魂,把装着钱和房本的铁盒子藏到哪了。按照民间风俗,人死之后第七天为“头七”,这是死人鬼魂回家的时候,到那天要备下一顿好饭,然后家里男女老少全部回避,天黑后立刻睡觉,睡不着也得上被窝里躲着,别让鬼看见。这风俗根据地区不同,也存在很多差别,咱在这就不细说了。
头七这天,天色刚一擦黑,二大娘就把这户里的人们都打发出去了,她自己也没进屋,回到自家睡觉,说要是不出岔子,明天一早准有结果,大伙只好回去等着。天亮之后二大娘跟人家说问来地方了,铁盒子是埋在一个种石榴的花盆里。家中果然有这么个花盆,拔出枯死的石榴树一看,那铁盒子真就埋在底下的泥土中,老头攒的钱和房本户口本国库券,一样不少全在里面。
这家人又是吃惊又是感谢,拿了几百块钱答谢大座钟。从这起大座钟能走无常的事就传开了,经常有人过来请她帮忙。您别看人死如灯灭,可活人跟死人之间往往好多事需要解决。大座钟也不是什么活都接,她不想接的给再多钱也没用,一个月走这么两三趟,就不用发愁没钱过日子了。
二大爷最初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一是走无常实在有点吓人,二是指不定哪天就得让人举报了,但人穷志短,有这来钱的道为什么不走,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有这回事。偶尔有邻居说闲话他也不理,不过这是街坊邻居们妄自推测,二大爷没嘴的葫芦,心里有事很少往外说,没人知道他真正是怎么想的。
二大爷跟刘奶奶两家住得很近,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刘奶奶当然也听到了这些事。这天二大爷又带着闺女到刘奶奶家串门,刘奶奶一见他就说:“二喜啊……”二大爷小名叫二喜,别看他自己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但到老辈儿人嘴里,总是招呼小名。刘奶奶说:“二喜有些话我得跟你念叨念叨。”二大爷说:“您说您说,我听着。”
刘奶奶便说起早年间亲眼见过走无常的事,那是活人走阴,一个人的魂魄离了身躯往阴间走,没有比这个再险恶的事了,谁知道会在下面碰上什么东西。听说有些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专等着活人魂魄出壳,它们好趁机附在这个肉身上,那么走无常的那个人,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贪图这点钱,让你媳妇走无常,等出了事再后悔可就晚了。
二大爷听完刘奶奶这番话,支支吾吾不置可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是脸色很难看。
刘奶奶看出来二大爷好像有些话不敢说,她知道这个人平时就窝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就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总之该说的话,我这做老辈儿的也都说到了,你就自己好自为之吧。”
二大爷仍不说话,两只小眯缝眼在镜片后头来回转,刘奶奶也看不出来他心里想什么,也懒得再管他了。后来刘奶奶听大娟子和小娟子说,她们姐俩跟小红玩的时候,常看小红打寒战,两眼直勾勾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一样。
大娟子和小娟子是亲姐俩,长得都挺清秀,但性格不太一样。小娟子文静,大娟子那脾气从小就跟炝红辣椒似的,遇事敢出头,眼里不揉沙子,以为小红让学校里同学欺负了,当时就要找对方评理去,小娟子还知道得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小红上小学二年级,小胖丫头,外貌性格都随她爹妈,也不太喜欢说话,别人问问不出来,可她能跟这俩姐姐说。年纪小说不清楚,反正那意思就是说她害怕,家里的妈妈不是妈妈。
大娟子嘴快,立刻把这事跟刘奶奶说了,刘奶奶摇头叹气:“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这孩子跟大座钟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哪能不是她亲娘?不过也别怪孩子,大座钟当初在白家大院犯了场大病,从那开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不出屋,最近这一年多才好转……”
这事过去没多久,忽然传来一个噩耗,那天早上二大爷蹬着小三轮车去进货,可能脑子里想着事,不知不觉骑到了机动车道上。外环线净是拉煤的大货车,开得飞快,把二大爷连同那辆小三轮挂倒了,连人带车掉进沟里死于非命了。
刘奶奶得知这个消息,带着大娟子和小娟子到二大爷家帮忙主持后事。别看两家离得近,刘奶奶腿脚不便,一直没来过二大爷家。老太太一进门抱住小红就哭,这小胖闺女命太苦了,心肝宝贝儿一通疼。这时大座钟出来了,也在那干嚎了几声,随后把刘奶奶让到屋里坐下。刘奶奶搬家后始终没见过大座钟,这次在二大爷灵前见着了,老太太仔细看了看她,心里顿时一哆嗦。
刘奶奶叫大娟子给了份子钱,跟大座钟一句话都不说,也没多待,很快就起身回家了。大娟子心里挺奇怪问奶奶怎么回事,二大爷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家里也没个主事的,您平时这么热心,这次怎么成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了?刘奶奶心里清楚,但当时没告诉大娟子,怕把她吓着。
听说二大爷的丧事过去之后,大座钟就带着小红再次搬家,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这次她搬到哪去,真是没人知道了,从此也没再跟刘奶奶联系过。刘奶奶把整个这件事跟我念叨了一遍,可我没听太明白,刘奶奶为什么在灵堂前一看见大座钟,立马扭头回家,莫非大座钟走无常的时候,真让什么东西给附身了?所以二大爷和他闺女都觉得这个人变了,却始终不敢说出来,因为真正的大座钟早就死了,如今的二大娘是外来的阴魂,但这不都是瞎猜的吗,刘奶奶也没开天目,能看出二大娘是人是鬼?
刘奶奶告诉我,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可怕,大座钟并没有在走无常的时候让孤魂野鬼附身,因为她早就是个鬼了。
为什么二大爷那天夜里起猛了,发现身边躺着的是另一个人,不是大座钟但还有点眼熟?其实这就是看见鬼了,他当时没想起来,但后来肯定想到那个女的是谁了,只是不敢把这件事给说破了。二大爷的闺女,那孩子年纪虽然小,但小孩眼净,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她能看见,而且大座钟是她亲娘,这个“大座钟”瞒得住谁,也瞒不过家里人。
我胆子不算小,听到这也觉得头皮发麻了,如果大座钟不是以前白家大院的大座钟,那会是谁呢?
刘奶奶说那天在二喜灵堂前,看到很久没见的大座钟,别看你刘奶奶这么大岁数,可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谁了,但这件事没法当着外人说,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咱们都是老邻居老街坊,聊闲话聊到这,所以这话是哪说哪了。
根据刘奶奶所言,韦陀庙白家大院没拆迁之前,大座钟脑子有点问题,总说她能见到早已去世的姨姥姥,后来有一天她突然说自己要走了,姨姥姥该来接她了。当天晚上一个人在家吃完捞面,换上新衣服新鞋,从后窗户跳出去倒在老树底下人事不省,被邻居们发现了救回来,整个人性情大变,天天躲到屋里不出来。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大座钟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这院子里的一个死鬼,它借大座钟的肉身还了阳,唯恐被人看破,所以不说话不出屋。
我越听越是骇异,当年那个大杂院里有鬼?为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