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葬礼之后的葬礼-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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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叫出了声。
“爸爸。”他一开口,眼泪就难以抑制地喷涌而出,他已经多少年没说这两个字了。莫中医走上前,用厚实温暖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后颈。
“好孩子!”他道,接着他用很轻快的口气说了一句让高竞很意外的话,“其实莫兰只是轻微脑震荡,她会很快醒过来的。”
高竞愕然地望着他,眼泪不断地掉下来,他都忘了擦。
“你这傻小子,怎么也不想想,如果我的宝贝女儿真的那么惨,我哪有心情跟你说这些。”莫中医笑着拍了他一下。
“这么说,莫兰不会变成白痴了?”他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弄得晕头转向。
莫中医朝他笑了笑:“这样吧高竞,你再叫我一声,我就告诉你医生到底说了什么。”
葬礼之后的葬礼 46、尾声
一周后,莫兰拆完线,高竞陪她走出医院。
“还痛吗?”他扒开她的头发,仔细检査她头上的伤口,担心地问道。
“还有一点。啊,幸好,我把那杯放了氰化钾的水倒掉了。否则她要是用那杯水砸我,我就惨了。”莫兰想想都心有余悸。
“你还说呢!我叫你不要乱来,你根本不听我的!你也不想想,你出事我怎么办?”他板起面孔责怪道。
她不说话了。
“我奇怪了,郑冰怎么会跟你一起疯。”他道,继续看她头发里的伤口。
“因为她很想破案啊。高竞,你别看了,人家都以为我头上长虱子了!”她嗔怪道。
他终于把手从她的脑袋上移开,并替她理好了头发。
“后来你找到的那个证人怎么说?就是骆平的那个牌友。”她问道。
“他说自己当晚有段时间没看到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后来骆平出现后,钥匙也跟着出现了。他当时因为打牌打得很专心,也没特别留意。我知道当天就他一个骑自行车来,我就盯上他了。虽然从地图上看,从打牌地点到齐海波的家距离挺远的,但是如果骑自行车穿小路的话,十分钟就到了,我试验过,因为中间相隔的一大堆房子被拆迁了。”
“那骆平是不是趁上厕所的时候从窗户翻出去的?”前几天高竞忙于审讯,莫兰有好些疑问都没来得及问。
“是的,他事先录了讲话录音放在厕所里,然后从里面反锁了房门,翻出窗外,骑了那个人的自行车到齐海波那里。”
“那骆小文呢?”
“她承认是白丽莎把氰化钾胶囊交给她的,她又给了她老爸,她还把一个梅花花圈放在齐海波的衣服口袋里。”高竞懒懒地回答,当他看出莫兰还想问问题时,马上说,“好啦,别问了,都跟我们猜的一样,我们也找到了骆平杀齐海波的直接纤维证据,最重要的是,他的鞋上留下了齐海波的指纹。齐海波的确很聪明,她知道一般没事多数人不会洗鞋,尤其是比较邋遢的人。另外,骆平自己也全盘招供了。杀人动机是为了钱。他们担心白丽莎知道朱倩那件事的真相后会取消骆小文的继承权。骆小文曾经向施正云承诺,自己会带大笔嫁妆嫁给他,她怕没那笔钱施正云不要她。再说,骆平也需要钱。”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白至中?是因为朱倩的事吗?”
“这是一部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钱,他们怕白至中跟骆小文平分白丽莎的遗产。白至中在厕所里跟骆平说,他姐姐对他很好,在钱方面对他也很大方,这一点才是让骆平真正下决心的原因。”
“白丽莎到底有多少钱?”莫兰很好奇。
“一千多万吧,她有两家饭店。”高竞答道。
“那骆平试图毒死我,这一点应该算是突破口吗?还有我用录音笔录下的我们的对话,对你有用吗?”莫兰最关心这点。
“有点用处。”他勉强点了点头,看见她露出失望的表情,马上说,“非常有用。你很勇敢,就是勇敢过头了。”
他牵住了她的手,忽然说:“我昨天跟高洁见过面了。”
“对啦?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她立刻问道。
“先分居呗,他们最近关系好像还可以,下周还要一起去马尔代夫旅游,但好像梁永胜最近做了一次体检,检査结果不好,具体情况高洁没说。不过我挺高兴,她好像已经想通了,也觉得勉强不会幸福。”他看了她一眼。
梁永胜的身体不好?难道病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马尔代夫旅游?莫兰心里一时间产生了很多疑问。
“我们还谈了房子的事。我跟她提了房款平分的事。”高竞说。
莫兰把注意力从梁永胜身上拉了回来。
“你跟她提了?”她将信将疑。
“我真的提了,不过,当然,我提得很……含蓄。”他低声说。
她笑了出来。
“你是怎么提的?”她问道。
“我说,最近我去看房子,发现房价很高。”
“然后呢?她怎么说?”
“她说她很忙,就走了。”他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她瞄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会这样。算了,房子的事慢慢跟她提也行,反正我们在家里结婚。”
“嗯。”他点点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爸也太能骗人了。”
她看着他的神态,想到老爸跟她绘声绘色描述的病房求婚情景,她就觉得既感动又好笑。那天老爸骗他叫了好几声爸爸,她好想听听他是怎么叫那声爸爸的,难道就那么动听吗?居然把一向对常人感情不屑一顾的老爸都感动得想认他当儿子了,她也好想看看他当时写下的那份保证书,可惜已经让老爸当场撕了。
“留着它,会伤害他的自尊心,我相信他能做到,这就够了。哈哈,他还真的想去做绝育手术呢!”老爸提起那天的事就笑逐颜开,一直说诚恳无敌。
他们正说着话,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
莫兰抬头一看,原来是郑恒松和郑冰。看见郑冰,莫兰不禁露出微笑,那天要不是郑冰及时赶到救了她,她很可能被骆平刺成重伤。当时她有点得意忘形,根本没想到骆平的身上还带着刀。
“好点了吗?”郑冰笑吟吟地走到莫兰面前。
“已经拆线了,谢谢你。”莫兰说。
“嗨,你受了伤,有人不怪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郑冰笑着抬头看了眼高竞。
高竞注视着郑冰,向她伸出了手。“郑冰,谢谢你。”他诚恳地说。
莫兰看见郑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跟他握在了一起,但随后高竞的举动让两个女人都吃了一惊。他忽然拉了郑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抱了一下,又放开了。
“郑冰,你救了我女朋友,就等于救了我的命。谢谢你。”她听到高竞在放开郑冰的时候这么说。
莫兰忽然很想哭,她看了郑冰一眼,郑冰像是受了惊吓,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最初的镇静,她看着高竞,笑了笑说,“别客气。大家都是同事嘛。”她说完后,回头看着莫兰,莫兰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一瞬间,她都不忍心跟郑冰说再见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想哭。毕竟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
郑冰注视着莫兰,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打扰了。”
莫兰知道这句话等于是在跟她说对不起,不是为今天在马路上打扰他们而说的对不起,而是为过去那段日子她对他们的骚扰说的对不起。她不敢接口,对救命恩人,她无法说,没关系,以后别这样了。她只好朝郑冰宽容地笑笑,希望她能明白,自己从来没把她当敌人。
郑冰也朝她挤出一个笑容,随后看了高竞一眼,转身上了车。郑恒松在车里向他们挥手道别。
目送着那辆车远去,莫兰心中无限感慨。
“你不会怪我吧,莫兰。”她听到他在问她。
“怪你什么?” I
“我,嗯,刚才跟她那样……”他用下巴指了指车开走的方向。
她仰头望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她前不久就想做的事。
“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当然要怪你!”她假装生气,看见他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连忙说,“要想我不怪你,就陪我去唱卡拉OK吧。”她兴高采烈地提议。
他立刻心花怒放,猛烈点头:“好,好,好,我请客。”
“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高竞。”她勾着他的胳膊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还从来没唱过卡拉OK。”他腼腆地说。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早就想把这事告诉他了。
他好奇地看着她。
“我从来没怀孕过,老爸当初是骗梁永胜的,他想整整他。”
他目瞪口呆。“哎呀,你爸真是……”他大笑起来,“梁永胜真惨,太惨了。”
她没接口,她不想谈梁永胜的事,只要一想到梁永胜知道真相时掉的眼泪,她就觉得心里非常不好受,而且她马上又想到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于是赶紧转换了话题。
“高竞,你没唱过卡拉OK,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学的歌?”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已经盘旋很久了,现在终于有机会问了。
他低头看着路面,露出羞涩的笑容:“我喜欢张学友,以前一直想学他的《吻别》,还买过磁带,可惜没学会。我是不是很土?”
是的,太土了!土得掉渣!不过我愿意陪你一起土一次。莫兰想。
“原来是《吻别》啊,那我们今天就去学,好吗?”她用胳膊顶顶他。
他搂住她的腰,笑着点了点头。
郑冰没想到高竞会这么做,她觉得自己刚才快昏倒了。
可是她心里明白,他终究不属于她,再怎么想都没用。就像两个小时前,乔纳对她说的,他就像个别人借给你的热水袋,就算有温度,也是暂时的,热水袋终究是别人的,你不能靠别人的热水袋取暖。
“男人就像超市里的热水袋,破的多,好的少,所以要仔细挑,挑好了,想哪儿热就哪儿热,挑坏了漏一床水,叫你没法睡觉,比没它还难受。但是你要在出售中的热水袋里挑,如果人家已经付了钱带回家了,你就不能再跟人抢了。人家用得好好的,干吗要给你?找你自己的热水袋吧!好好挑!”准大嫂这么教育她。
是的,他是不属于她,可是,她就是喜欢他怎么办呢?想到这里,她就禁不住泪如泉涌。
“哥,我是不是很笨?”她问坐在身边的郑恒松。
“我觉得今天是你最聪明的一次。”他平静地回答。
哥哥的话更加让她觉得自己笨。
“对不起,哥,因为我你才被人打伤的,对不起。”她流着泪说。
郑恒松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背。
“妹子,我还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碰到我的风流小寡妇。”郑恒松笑道。
“我真羡慕你,哥,我想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我了。”她望向窗外,泪如雨下,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想想乔纳,她老公死了那么久,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到头来还不是碰到了我?这都是缘分。郑冰,你的缘分还没到。”
郑冰不说话,心想,我哪有什么缘分哪。我这辈子在感情上注定就是个失败者。
见她不作声,郑恒松接着说:“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确需要做一些心理调适,今天我带你去见的那个心理医生很有一套,我被打伤后曾经去见过他。”
“哥,你也看过心理医生?”郑冰十分惊讶。
“是啊,郑冰,因为我也是人,我也有扛不住的时候。”他直视着前方,“我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困扰,我想杀了齐海波,这种想法非常强烈,我无法摆脱,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件事,所以后来我就去见他了。”
郑恒松说的事让郑冰非常吃惊,她不禁停止哭泣回头看着他。她没想到一向冷静、沉着、成熟的哥哥也会有这种时候。即便是五年前,他最痛苦的时候,她也没看出他曾经有过那么深的困扰。一个人要把自己的痛苦完全埋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是多么难受的事,她觉得这种掩饰的痛苦比痛苦本身还要痛苦。可怜的哥哥。
“我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吗?”郑冰闷闷地问道。
“我相信,这个人会对你有帮助的。不过他脾气有点古怪,他吃素,还有他可能会问你的三围。”郑恒松说到这儿,忽然笑了起来。
三围!郑冰吓了一跳,都忘了哭了。“哥,这算什么医生!”她叫了起来。
“因为他说任何女性的改变都应该首先从外形开始。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郑恒松微微一笑,“也许他一开始会让你受不了,但接着你就会觉得慢慢好起来了,我对此深有体会。”
“好吧,我是看你的面子才去看他的,我才不会听他唧唧歪歪,我是个有主见的人。”郑冰用纸巾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那就等着瞧吧。”郑恒松笑着说。(《葬礼之后的葬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