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糖果-我要杀人-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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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
“叫姐夫。”费青龙很不要脸地对邓小虎笑着。
邓小虎躲在蔡玉生后面,怯怯地张着嘴,看着这个凶男人,“姐……姐……
夫。”
费青龙笑着想,等明天江希文过来吃饭,也让小虎这么叫,哼,早知道那男
人对方芬芬图谋不轨了,看他那色迷迷的样子……
张长弓叫邓益明去打麻将,三缺一,陪的是供货商,只赢不会输,五十、一
百的筹码。
“我老婆、孩子来了,去不了。”邓益明摇头道。
“你先吃饭,等下到我办公室里来,赢了钱给老婆买衣裳不好吗?你他妈的
别扫兴,就这么说定了。”张长弓说完就走了。他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他在外面
吃。
饭菜已经上桌,一个莴笋丝炒肉,一个红烧冬瓜,一个牛骨头汤,一个豆腐
皮炒韭菜,还有一个碗里两个煎鸡蛋,特别给蔡玉生母子准备的,开始也不知道
他们今天下午来。
江希文今天回家了。所以大家说话都比较随意,方芬芬不停地夹菜给小虎,
这小朋友太可爱了,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冰棍留给姐姐吃,结果等方芬芬放学回
来,只剩下棍子了,邓小虎的全身都是糖水。
“最近学习怎么样?”邓益明随口问道,“明天带你们出去转转,顺便给小
虎买个新书包。”
“爸爸,如果我们死了,你会记得我们吗?”邓小虎睁大两只眼睛看着邓益
明。
“傻瓜,谁教你说这话的?”邓益明笑了笑,“乖乖听话,爸爸等下出去赢
好多钱,明天带你去游乐场。就是有过山车的那个。”
邓小虎从未去过,只在电视里看过。听到爸爸这么说,邓小虎好开心,咧开
嘴笑了,仔细看,能够从大嘴巴里看到内脏,但没事谁会仔细看自己小孩的喉咙
呢!除非喉咙发炎。
“吃完饭你要走?不去成不?”蔡玉生浑浊的眼球似乎带些哀求的成分。
邓益明虽然对她下垂的咪咪没有任何感觉,然而还是很感谢她,帮他照顾发
疯的妹妹,帮他生养小孩,勤俭节约,任劳任怨,糟糠之妻温柔贤惠,可惜却不
得好死。
“不去不成,人家老板叫我的。”邓益明放下筷子,“我晚些回来,你们先
睡。我走了。”
费青龙邀方芬芬出去逛街,说买鞋子,因为方芬芬的鞋子开裂了。其实,许
多工友的大脚趾都是常年在外,袜子总是不牢固的,破了就破了,补好了也是破
的。
“你们慢走。”蔡玉生点点头,但不敢太用力,似乎会怕头摇掉一般。方芬
芬把钥匙转交给了蔡玉生,牵着费青龙的手高兴地走了。恋爱的时候,容易忽略
身边的人;如果不忽略,又不是恋爱了。
邓益明从来没有赢过这么多钱,即使不是自己的,摸摸也好。那些钱带来的
手感是多么让人着迷,它们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多么让人陶醉。
交了八千给张长弓,另外五千放在口袋,这些钱,留五百块当私房钱,其他
的全部交给老婆。
推开门,老婆、孩子都已经睡着了,人生最简单的幸福莫过于此。自己洗洗
也睡下,十分的安逸,顺手把钱塞到蔡玉生搭在凳子上的外衣口袋里。
半夜觉得冷,裹紧了被子。迷糊中听见小虎说要撒尿,于是推醒蔡玉生,
“你同他去,就在外面。”
小虎下床的时候抱了一下邓益明,就被蔡玉生拖到门口去了。
清晨,邓益明接了一个电话,跌跌撞撞走到厨房,方芬芬正在和送菜的人讨
价还价,旁边是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
“起来这么早啊,舅。”方芬芬头也不抬。
邓益明颤抖着指着那个袋,“里面,里面是什么?”
方芬芬熟练地把沾满鲜血的口袋用力撕开,“这是中午吃的牛腩、牛杂啊。”
邓益明看着血肉模糊的一团散发腥气的内脏,一股酸液直奔嗓子眼儿,蹲在
地上拼命呕吐起来,一边吐一边哭。
打电话过来的是县里的派出所,说他们死了,怎么可能。
而床上,整整齐齐摆着四千五百块钱。
第五章
“怎么可能?”费青龙扶邓益明坐起来,昨天不是看见他们来过,活生生的。
邓益明哆嗦地拿起电话拨号,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打这个号码了,派出所那边
传来冷冷的声音,对于生死离别,警察和医生总看得通通透透。得到的结论都是
一样的,蔡玉生母子的确死了,让人难以置信。
黄苏丝的自杀没有人告诉邓益明,也许她走得过于自然,一个疯子,投河自
杀。何况邓益明在老家的亲戚很少,知道他电话号码的就更少了。
“我要回去一趟。”邓益明在一个上午老了十岁。眼神里看不到任何希望。
“为什么?”江希文在餐桌上问,他才从家里过来,什么也不知道。耳边还
萦绕着白洁温柔的叮咛。
“我老婆、儿子死了。”邓益明一字一句地回答。
江希文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方芬芬鼻子一酸,放下筷子,把头伏在胳膊里抽泣,再也看不到
小虎了,那个夏天把冰棍留给自己吃的皮肤有点黑的孩子,还有坚强隐忍的舅妈,
她没有过些什么好日子。
费青龙顺手一拉,方芬芬倒在他怀里拼命地哭,眼泪把费青龙胸口打湿了。
江希文心里很难过,难过的是方芬芬为什么不在自己怀里哭。先来后到的原
则适用于公共汽车和大部分的爱情,座位在这里,后来的人要等先上车的人下车
才能得到,可万一等的是到终点站的位置,不知道等的那个人是否愿意等待轮回。
吃完中饭,方芬芬含着眼泪帮邓益明收拾东西,“也别太难过了,先看是什
么情况,有什么消息打电话过来,把我妈接到城里的医院吧,我养她。”
邓益明点头。费青龙把钱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跑到附近取款机取了三千块,
卡里余额剩下十块;江希文给了一张卡,全国通用的,密码附在邓益明耳边说了,
金额不详,说应急用,用多少是多少,毕竟发生了案子,很多东西是需要钱去打
点的。
这两个男人的帮助让邓益明在火车上一度流泪。
下午,天气变得恶劣,费青龙独自在工地上抽烟,风很大,烟好几次都抽到
中途就灭了。
“妈的。”费青龙骂了一句,心里有些不安,据说烟如果中途熄灭,老婆就
要偷人,后又安慰自己,鸭子都煮熟了,飞哪里也飞不出去。
张长弓似乎挺欣赏费青龙,让他暂时接替邓益明的工作,费青龙讨好地笑了
笑,“谢谢张老板。”
“你是个聪明人,我一早就看出来了。”张长弓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希文远远地走过来,张长弓马上换了嘴脸,凑过去,“江少爷啊,风那么
大,您还是在房里画图好;万一什么石头被风吹下来砸到您了,我一万条命也赔
不起。”
江希文没有理他,只是到处走,到处看,然后拿着笔记录些什么。
张长弓的脸色很难看,但也只有乖乖在后面跟着。
过了一会,江希文就下山了,因为他确定费青龙暂时不会回去。
方芬芬看见他下来,想说点什么,又低下头去。她的眼睛肿得老高。
而江希文的唇已经比她想像中的快了很多,外面风很大,呼呼地吹,费青龙
手中的烟又熄灭了。
那个冰冷的停尸房,一大一小躺着两具尸体,穿着衣服,经法医解剖验尸,
证明母子二人之死和食物中毒没有什么联系,至于另外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谁
也无法辨认是那个曾经乖巧懂事的邓小虎。
这鬼地方放尸体一天要一百块钱。
“爸爸,小虎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呢?”刘昆健放学回家一边写作业一边和刘
思远聊天。自从文具盒事件后,他们成了好朋友。
“我怎么知道。”刘思远看了看儿子,挺可怜的。
江希文吻着方芬芬,足足两分钟。
方芬芬推开他,“你不要这样。”
“我喜欢你。”江希文皱眉,舔了舔嘴唇,不抽烟的女孩子很好啊。嘉碧琼
抽烟,但他也很喜欢,如果刚吃完冰淇淋再去吻她,通常有巧克力的味道,如金
圣叹说花生米与五香豆腐干同嚼,有火腿味道一样奇妙。
“你们还没结婚。”江希文有时候很直接。
“我们快要结婚了。”
“你不喜欢我吗?”
“有一点喜欢。”
这样的感觉是很好的,真实的对话。方芬芬不多话,有话基本上是肺腑之言。
白洁曾经对江希文说过,死者已去,总有新的会继续爱上。但江希文只是说
不会再遇见了。遇见了,却又是别人的,老天把她放错了地方。
无言。喜欢又能怎样。先过着,看看再说。这次,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
费青龙回来的时候,方芬芬一个人在忙碌,凑过去问:“有空没?”
“你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差一个小时下工呢。”方芬芬摘着菜,是上海青,
有点老,有些有虫眼,如果洗干净的话吃起来比较放心。那些虫眼就是我们无伤
大雅的小缺点,会让爱我们的人放心使用。
“想你了。”费青龙直接把方芬芬抱起来,反正没人看见。
抱到床上。男人的预感有时候也很奇妙,不管怎样,她都是自己的,需要一
次一次用最原始的身体撞击来证明。方芬芬只是被证明,我是属于他的,看,他
不正在进入吗,我是爱他的,爱这个在身体之上表情严肃的男人,一个愿意把积
蓄都花在自己身上毫无私心的强壮的男人;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允许他那个东
西进入?如果是江希文,会不会不同一点,如果不同一点,是不是……
还没想完,费青龙结束了,早知道这么快,昨天晚上就别打飞机了。
方芬芬穿起睡衣去洗澡。
“洗热水,别感冒了,吃饭叫我。”费青龙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话本。
“哦。”方芬芬觉得这句话很有人情味。他从来不喜欢说爱,但喜欢做爱。
洗澡的时候,方芳芳想起今天的江希文,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袭来,他恐怕是
玩我的。
倘若方芬芬知道以后发生些什么,她大概不会这么认为了。人没有这种预知
能力,倘若有,世间无战事。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昏睡到晚上,什么也不想。我们很多人的下午都是这么度
过的。
而邓益明睡不着,他满脑子的疑惑,满肚子的愤怒。但又害怕,一路上都在
念叨:“不,不可能,他们才来过的,他们没死。”
六个小时的火车,哐哐当当终于到站了,已经是晚上八点。火车站有卖钵子
饭的,以前,邓益明进城,邓小虎送他的时候总是嚷嚷着吃一碗,辣椒覆盖得很
厚,那些微焦的香肠隐藏着,而旁边的油菜芯并不孤独,陪伴它的有蒜蓉和老姜
丝,半个咸鸭蛋流着透明黄的汁液。米饭有些硬,那正是它的可爱之处。
邓益明一边吃一边哭,哭的时候饭从嘴里喷出来,原来,邓小虎喜欢吃的钵
子饭是如此的美味,以前为什么要狠心拒绝他说不干净回去吃呢?
其实吃了也是白吃,邓益明看到蔡玉生和邓小虎的时候吐了。他是一个男人,
但还是哭了。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冷冷地把手一
伸,“大人两百,小孩一百。如果要继续放,到前面办手续。”
“好,好。”邓益明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
交了钱,朝公安局走去。
“对不起,此案正在调查中。”所有人都是一个调子。
邓益明的眼睛很痛,茫然地坐在那个冷漠的大厅,手插在头发里,头发很乱。
很晚了,没有人理睬他。
大概是一个保安,瞥了瞥邓益明皱皱巴巴的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
回去吧。”
邓益明抬头,“我明天再来。”
家,如果没有自己爱的人,那是恐怖的屋子。回家的途中要在破旧颠簸的中
巴车上度过三个小时。
首先去了隔壁,黄苏丝的棺材摆在正中,未来得及下葬,几个乡亲守夜,打
牌的四个,不停地打着哈欠,烧纸的一个,那是个打零工的十五岁男孩,没读完
初中,到处打零工,力气很大,所以适合背棺材,名叫狗儿,没有女朋友,眼睛
不好,经常摔跤,头上总是青紫相间。
他是认识方芬芬的,管她叫姐,知道她妈是疯子,有时候也会摘些山上新鲜
的梨放到黄苏丝门口。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
邓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