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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灵异手记12亡者低语by那多-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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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名字叫张岩。所谓“宝宝”,果然就是她的先生,名叫刘小兵,有辆金杯小面包车,干着无证运营的营生,也曾被城管执法队放倒钩罚过钱。

前几天,刘小兵开着车出去做生意,却没有回来。张岩等了一夜又一天,不知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她向邻居挨家挨户地打听,门口杂货店的老太太就说,听说最近黑车打得严,准是让城管抓了去,从前就被罚过,屡犯是要蹲大狱的。

所以张岩就跑到了这里,和其它要城管还钱的黑车司机们混在一块儿,想要城管部门把“宝宝”放回来。刚来的时候,见了纸牌上的字,楼里还有人问她怎么回事。后来就再也不理她了,张岩激愤之下,就有了刚才的扔砖之举。

“唉。”我长长叹了口气,说:“这事儿你该找警察呀。”

“但是冯奶奶说,准是让城管逮了,城管可坏了。”张岩说。

我只好又叹口气,这女孩儿真是没一点生活常识,听风就是雨,看这模样还特别倔。我瞧她才像个“宝宝”。

于是我只好给她解释,城管部门是没有拘留公民的权力的,这么多天和刘小兵失去联系,这叫“失踪”,得立即报警。

“真的?”她狐疑地看我。

“真的。”

“那会不会就是警察抓了宝宝?”

“你先生又不偷又不抢,只是无证运营一般警察是不会拘留的。就算他因为什么让警察抓了,也不可能不通知家人呀。你啊,还是快到警局去报失踪案吧。”

“通知家人……那会不会……”张岩欲言又止,然后问:“我该去哪里的警局报案呢?”

“你打110呀。”

“我不能打110的。”

“110怎么能不会打?你要不打电话,就去你住那儿的派出所,你去问那冯奶奶,她准知道。”我有点被她烦着了,口气不耐烦起来,旋即反省,这女孩儿虽然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但人家老公失踪了,自己这语气不妥。

“这样吧,你先去警局报案,万一再有什么困难,你打我名片上的电话,要是能帮上我就帮。”我补了一句。

“我也没法儿打你的电话。”张岩朝我笑笑。

我还没捉摸出她笑里的意味,就听她说:“我听不见。”

“啊?”

“我听不见!”

我愣了几秒钟,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彻底愣住了。

她是聋子?

她听不见声音的?

不对呀。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那你怎么能和我说话?”我问。

张岩指了指我的嘴唇。

是唇语。

怪不得,她只有在看着我的时候,才能知道我说什么。怪不得,她说话的语调这么奇怪。绝大多数的失聪者是哑的,不是声带有问题,而是因为听不见别人说话,自然就很难学会说话。像张岩这样能说话的,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学会。

呵,我竟然在和一个听不见的人说话,当记者这么多年,头一会碰见呢。

“宝宝教我说话的。我一定要把宝宝找回来。”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儿说,带着让我懔然的坚持。

我想我有种幸运或是不幸,平常人一辈子也碰不到一次的古怪事情,却屡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就像这次,我原以为就算留了联系方式,也只是礼节性的,过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换名片么只是做做样子,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虚有其表,但这个表也很重要,它构成了社会。结果呢——这么快又碰面了——并且是以如此离奇的方式。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颇有点装腔作势。何夕性格略有些冷僻……好吧许多人认为是性情古怪,在她身边我总是不自觉地做些活跃气氛的事情。如果在其它场合,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不过与何夕单独相处,只要惹得她微笑,我也会很开心。人总是备着多副面具,我现在是戴着面具还是没戴着呢?我也不知道。

此时我们刚吃完饭。从进贤路拐出来,在周围的小店间游荡。何夕对逛街并不如其它女人般热衷,只是慢慢走过,随意洒落目光。有时候她对旁边石库门的幽深巷子更有兴趣,随着她的步子,我们走进一条上海里弄。弄口的匾模糊得看不清名字,我瞥见砖墙上有块铜牌子,想必这片街区是市保护建筑,风雨里吹打百年了。

弄里窄得只能停些自行车,灯火比街上黯淡,正合适我的故事。我在向何夕说那段和“六耳”有关的经历,迄今华山医院还保留着他的病历——不明原因引起的突然返祖,药石罔效。故事从他逃出医院和我见面才开始,背后的原因当然不是返祖这么简单。

我把开场白讲完,就要和着弄堂里的烟火气息,把后面的光怪陆离一一道来,却忽然卡壳。瞬间我有点疑惑,自己经历的奇怪事情太多,也不知向何夕添油加醋地说了多少个故事,现在这个故事,我到底有没有讲过呢?

我瞧了眼何夕,她往旁边窗户里看着,像是并没认真听我白唬。窗那边正有个洗着碗碟的中年妇人在打量着我们。旋即她转过脸来,问:“那么你觉得遇见我是种不幸啰?”

“怎么会,你觉得自己很古怪吗?”

“不是吗?”

“呃……你是不是听我讲过六耳的事了?”我岔开话题,心里暗自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实诚了,这种时候该握紧小手深情凝视坚决否认才对吧。

“听过两遍。”

“哦,啊,那个……”我搓着手,有点尴尬。

何夕这时却笑了,把冷冰冰的手放进我掌心,往弄口走回去。

“我是有点古怪,所以谢谢你。”她说。

“谁叫我喜欢你呢。”我肉麻地说。

“所以你是觉得我古怪,对吧。”何夕抽出手说。

我张口结舌,然后她又笑了。

“你最近碰到过郭栋吗?”我肯定是个感情白痴,居然在这种时候提这个话题。可我总得在去找郭栋前跟她通个气,哎……顺便……就现在说一句啰。

何夕是法医,尽管那宗法医失踪事件在她当法医前一年发生,但同一个系统,她一定知道。更何况关于太岁,还会有谁比她更熟悉,更关注呢?

“我和他不熟。”

“我想这两天找他一次,他升了正处你知道吧,你说这人一升官忘性就大啊,那么大个事情居然电话里和我说忘记了,我可不相信,我打赌他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都不可能忘记,这可是成立特事处以来,他的第一功啊……”

我绕来绕去说了一大堆,何夕打断问:“你想说什么?”

路口行人红灯跳成绿灯。我驻足不前,看着她。

“我想知道脑太岁的下落。我不想哪一天亡者真的归来,我却毫无准备。”

“愣着干嘛,绿灯!”何夕像听见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径自向对面走去。

我紧赶两步跟上去,一路无话,直到下个路口。

“吃粟子吗?”我停下来在新长发糖炒粟子的专营摊子上买了十块钱粟子,给何夕递过去。

粟香扑鼻。何夕拈着枚热腾腾的粟子,只是看着出神。那粟壳上有道裂缝,露出里面金黄色的肉。不知这裂是事先用刀割开的,还是在炒时果肉膨胀自然开裂。她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到了那些从人体内迸裂而出的太岁?

“江文生的调查报告很古怪啊。”

江文生就是那个被脑太岁控制的失踪法医,我却没听清楚何夕的这声低语,追问她说了什么。

“你说得对,郭栋是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忘记的。如果你打听出什么,会告诉我的吧。”何夕剥开粟子,把果肉送进嘴里。

“当然。”

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体内那个太岁,究竟怎么样了。

我没问出这句话,只是从纸袋里又摸出颗粟子,递给她。


第二章 第二个消失者

在看见我之前,张岩其实已经在大理石廊柱边徘徊五个小时了。

前台一早就注意到她,那个时间,新闻大厅里的人寥落的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前台说这女孩儿一副难沟通的样子,说话不情不愿。好不容易问出她是找我,没有预约,便要帮她拨我电话,她却说不用。前台就不高兴搭理她了,放她自己在大厅外守着我。却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张岩来说,是无声的。

“那记者。”张岩说。

“那多!”她又喊了一声。

我和她错身而过。

她毫不犹豫,急步抢上来,拦在我面前。

“你说过,会帮我的。”她张开手,挡住我的去路,声音在宽阔的走道里回响,所有人都看过来。

我险些撞上去,吓了一跳。我不是故意躲她,而是满腹心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刚从特事处郭栋那边回来。

上海市公安局搬到中山北一路没多久,然而特事处却没有跟着一起搬去,而是另择了一处单独办公。听说,这正是新晋处长郭栋的主意,或许因为这个部门职权的独立性,又或者是因为隐藏了太多不适合被系统内其它普通警员了解的秘密,他的申请得到了批准。

新华路上,老别墅群和新建的高档住宅区参次交错。今天上午十时许,我沿着影城不远的一处岔道往里走,尽头是个幼儿园,左手边有巷子往更深处。地上偶有蔓草几簇,两侧青砖残破,砖面上不知何时何人何事留下的痕迹处处。三五盏锈去的黑铁壁灯,引着我进了个小院落。院口钉了块铜牌,上面的字尽管很小,但依然不合时宜:上海市公安局特事处。

竟然找了这么个隐秘角落,能在这儿办公,真是让人羡慕得很。话说回来,晨星报报社在外滩,正对着黄浦江景,也是让人艳羡的所在。

院落里门禁森严,我一眼就瞥见两个摄像头。武警笔挺地站着岗,听见我找的是郭栋,神情略有些和缓——这大概只是我的错觉。

我没有预约,等了很长的时间,才有人出来接我。

不是郭栋,但也是熟人。

一个胖子从楼里晃颤颤跑出来,嬉皮笑脸冲武警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

“大家好大家好,这是我偶像啊,认识一下,大名鼎鼎的那半处。”他拉着我给守卫们介绍,大家显然都知道这小子的性情从来没个正经,笑着跟他打招呼。

胖子叫甄达人,用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来介绍他自己挺合适: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过小孩子么想象力最丰富不过,干我们这行最需要的就是想象力,所以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谦虚要看淡要浮云,我就是特事处不能或缺的第一干将嘛。

“我什么时候叫那半处了?”我问他。

“你一个人撞的邪就能抵我们半个处,我给起的名字,有气势吧。”

“听着像王半城张半仙之类的。”

“对吧!”甄达人得意洋洋地说。他绝对不是笨,而是有一套自动过滤系统啊……

特事处小楼的前身不知是哪个富裕人家,多年的动拆迁后,上海现在还保留下来的老宅,每一户都有长长的故事。不过看得出,小楼的内部格局被明显改动过,原本的走道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狭小逼仄。改出来的空间,都并入了那一间间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的房间里。扇扇房门都是紧闭着的,让人呆在里面气息不畅。

我被引到二楼的会客室里,甄达人陪着我天南海北地闲聊,过了十分钟都不见郭栋出来。

“你们郭处呢?”甄达人正在和我讲他昨天晚上刚诞生的“伟大构想”,通过反物质和正物质的能量落差建造永动机。别被唬住,他的物理水平绝不会比我更好,说的东西除了空想还是空想。我忍了会儿,见他有越来越兴奋的趋势,终于打断了他。

“大概手上还有点事吧,别管他我们先聊着嘛,好不容易能碰上个肯听我说的,其它人不理解啊。”

“其实我也不太理解,没关系,真理在少数人那里,天才总是要死了才会得到承认的。”

甄达人总算是明白我在挪揄他,干咳两声,放下这个话题,这才想起问我的来意。

“还记得江文生吗?等待亡者归来!”

我有些紧张地盯着甄达人,担心他也说出没印象不记得这种话来。

“当然,怎么可能忘记,我就是那次和你认得的呢。”甄达人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郭栋对我说,他不记得了。”

“不可能。他开你玩笑的吧!”

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早上起来忘记刮了。

“也许是在开我玩笑吧。”我慢悠悠地说。

“这可是我们处成立初破的第一大案啊,论重要性和解决的完美程度,后来没什么案子能比得上。那个时候我还是菜鸟一只,如果不是那哥你及时把字谜解出来,都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想着我就后怕啊,这病毒一扩散,恐怕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甄达人就是太罗嗦,我截住他问:“怎么能算完美解决呢,脑太岁不是跑了吗?”

“完美解决么是相对而言,你知道大多数这类事件,总是多多少少留些尾巴。而且那个是处里的公断,我是持保留意见的。哪里有那么轻易的事情,我看哪,嘿嘿。哦对了,你不知道我们后来又有了新进展,江文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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